第14章 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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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吃完，已近戌时。
酒足饭饱的孟子帆还在意犹未尽地侃侃而谈，谢研则听得津津有味。
主子难得出宫，又聊得开心，小源子和藕荷不敢出言打断，对着窗外逐渐暗下的天色看了又看。
察觉到他们的焦急，陆粼忍不住提醒道：“公主，天色已晚，是否该回宫了？”
谢研正听在兴头上，随口笑谑：“陆世子急着回府么？”
“微臣是担心回去晚了，宫门下钥。”
“关上了本公主也能让守卫打开。”谢研不以为然道。
虽然这样说着，她还是依言站起身，陆粼和孟子帆也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才站起，顿时有些头晕目眩的谢研双手撑在桌上，藕荷连忙扶住她，着急地问：“公主您没事吧？”
谢研摇摇头，按了按额角，缓了缓，回道：“没事，是我起来太快了。”
“公主，您真没事？”孟子帆也担心地问道。
她摆摆手，示意无妨，陆粼不响，心里却更为在意。
藕荷为谢研重新穿上斗篷、戴上面纱，一行人在伙计的带领下，沿原路往正门口走。
走在后面的孟子帆一手搭在好友肩膀上，轻声嘀咕道：“那些传闻怎么回事？”
“什么传闻？”陆粼看他一眼。
孟子帆悄悄掩了嘴道：“就是说公主心高气傲、目中无人，瞧不起贵族子弟的传闻啊。”对谢研特别有好感的他抱不平道，“今日相处下来，公主完全不是那样的人。是不是宫中有人嫉妒永安公主得宠，故意编些坏话诋毁公主？”
陆粼看着走在前头的谢研的背影，垂眸点了点头，却不知该说什么。
“我给公主介绍的吃食她都尝了，还夸我，给她说京中的事，她也听得很认真，明明很平易近人。”孟子帆越说越觉得自己猜的没错。
“还是你有本事。”陆粼声音微喃。
“那可不！”孟子帆得意地扬了扬头，欢快道，“小爷可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自嘲地笑了笑，陆粼语气不明道：“大概我见了个假公主。”
“啊，什么意思？”
“没什么。”陆粼心中微微叹了口气，语声含糊，“你不懂。”
又卖关子。孟子帆觉得这一次从北境归来后，好友有时候说的话总是让他觉得云里雾里，听不明白。
“你说给我听，我不就懂了。”
陆粼看着他，忽而摇着头微微笑了。
孟子帆更加疑惑，盯着他不放，“陆粼，你笑什么，你倒是说啊！”
走了几步，见陆粼还是不打算说与他听，作罢的孟子帆又道：“话说回来，刚才公主说要治你罪的时候，我真的吓一跳！”
天威难测罢了。陆粼对此并不十分在意。
永安公主自小便在政心殿随意进出，即便没有正儿八经学过帝王术，想必十几年耳濡目染也学会了个七七八八。
比起这个，他更在意谢研的身体状况，从她的动作看，她应该是头疼不舒服。
看陆粼没说话，以为他因刚才之事生气的孟子帆忙道：“不过，人家是金枝玉叶，是最受宠的永安公主，脾气大一些很正常，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要多担待一些啊！”他推了他一把，“难道你还要和她置气不成？”
好家伙，才见了一次面，自家兄弟就帮着公主劝起自己大度来了。陆粼失笑，不知是否该感叹永安公主魅力太大。
想到方才孟子帆讲得眉飞色舞、手脚比划的模样，他忍不住提醒道：“她毕竟是公主，你礼数不可废。”
孟子帆略一回想，有些举动确实逾矩了，连声应道：“是是！下回我定注意！好在公主没有怪罪。”
穿过一条长廊，有人急匆匆寻了过来，是孟府家丁。
见到孟子帆，那小厮忙道：“公子，老爷找您回府。”
他问道：“什么事啊？”
“老爷没说，小的不知。老爷只命小的找您快点回府。”
原本还想和陆粼一道送谢研回宫的孟子帆叹了声，走到谢研身旁，低声说道：“小姐，我爹找我，我得先回去了，不能送您回去了。”
因旁边站着伙计和府中家丁，他称呼她为小姐。
谢研不介意地挥了挥手，“没事，你快回去吧。”
“我……那个……”孟子帆犹犹豫豫。
见他吞吞吐吐，她问道：“怎么了？”
孟子帆揉揉额头，有些腼腆地问道：“我就想问，以后还能见到您吗？”
谢研低头抿唇而笑，并未作答。
“谢小姐！”误以为得到公主肯定回答的孟子帆高兴地对她行了个礼，又转身拍了拍陆粼的背，“我先走了。”
“嗯。”陆粼点点头。
孟子帆和家丁快步先行而去。
走到正门外，伙计搬来马凳，小源子拉开车帘，谢研在藕荷的搀扶下弯腰进了马车，随后藕荷和小源子也上了马车。
陆粼扬身上了马，如来时一样在马车后方跟着。
过了几条街，路过一处闹市，有民间卖艺为生的正在轮番表演杂耍，有耍杂技的，有口吞宝剑的，好不热闹。
谢研命马车停在一旁，小源子拉开车帘的一角，方便她去观看表演。
人群围起一个大圈，中间一人口吐火舌，引得围观的百姓连连拍手叫好，“好！好！”
陆粼略微偏头去看了一眼马车里露出小半张俏脸的谢研，见她看得目不转睛，心下稍安的他也转头看向场地中央的表演。
谢研的心思其实并不在于表演有多精彩，只是想同陆粼一起回宫的路走得慢一些、再慢一些罢了。
她趁间隙去看陆粼，坐在马上的他一袭宽襟广袖的长袍，长发高高束起，火光燃起的光亮打在他的侧颜上，愈显清俊轩昂。
一路至此，她心里已经暗暗做了决定，回宫后便不再打扰陆粼，皇祖母那里也不会去提陆粼，尽量削弱他的存在感。所谓得太后另眼相看不过是今日，若过了月余，不见再有恩宠，加之肃北侯府一贯低调，其他王公氏族恐怕也不会再刻意盯住肃北侯世子是她救命恩人这件事。
既然这一世的陆粼不喜接近这样的自己，就让他重回往日还算平静的生活吧。至于半年后的齐越山之战，她会另想办法，她一定要救肃北侯夫妇。
下一次再见到陆粼也不知何时了。若她真能在这一世改变上一世谢氏皇朝的命运，也不会再有后来的那些事儿了吧，她不会在走投无路的绝望之境被陆粼所救，不会有相伴的十年……也许肃北侯真会如愿得到一个像宁国公府嫡小姐那样温婉的儿媳妇。
满腹惆怅无从诉说，夜风透过车帘而入，谢研微微仰首，只觉前尘往事皆已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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