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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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藤把脂粉奁和罗裙拿入里屋后，便出去了。
藕荷替谢研净了面，她擦了擦手，坐到新放上一面铜镜的桌前，看着镜中自己年幼的面容。
上一世，她没有落水被陆粼救起，没有像这一世这样早早在她十四岁时便与他初识。
也许，这一世重新来过，与他有了一个新的开始，也能有一个各自安好的不同结局。
“公主，您今天想梳什么样的发髻？”藕荷笑着拿起梳子，问道。
可当她捋起谢研一头青丝时，笑容瞬间消失了——
谢研后颈柔嫩洁白的肌肤上竟有好几处可疑的红红紫紫的痕迹！
藕荷虽然年纪小，但在宫中也不是没有听管事嬷嬷提起过男女之事，因此一看见这些痕迹就吓了一大跳。
她回忆，昨日在华岚殿中雪青姐姐给公主梳头时，不曾看见有，那这些暧昧的痕迹是从何而来？
莫非……是小侯爷做的吗？
“随便吧。”谢研随口答道，没注意到藕荷的异样。
她心里想着上一世自己的头上也没有被银针扎入，到底是何人所为？难道落水前，她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所以才有人胆大妄为到在宫里就对她下毒手？
藕荷克制住有些发抖的手，强作镇静地继续给她梳头。
她实在想象不出如芝兰玉树般的陆小侯爷会对昏睡不醒的公主做出这样的事。而且没有理由啊，小侯爷分明不喜接近公主的样子，又怎么会在公主身上留下如此亲密的印记？
藕荷内心极度纠结，此事要告诉公主吗？
还有昨晚喂药的事，小侯爷到底是怎么让公主喝下整碗药的？
藕荷不敢细想。
万一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完全是个误会，那她的随意指摘就会担上一个污蔑世子，诋毁公主清誉的罪名。无论哪种罪名，都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不敢提起的藕荷决定当作不知，手下动作更为利索，替谢研梳了一个百合髻，留了一半的长发垂在身后，挡住了颈部的那些痕迹。
肃北侯夫人将陆粼叫到侧居，问道：“粼儿，当务之急是送公主回宫，你准备怎么做？”
她想着，永安公主肯定不能再坐肃北侯府的马车回宫，否则定会传出流言，因此颇为担忧。
陆粼知她所想，宽慰道：“娘，您别担心，公主已经让我去找卫国公世子到府，我想公主是想让他送自己回宫。”
卫国公府是当今皇后的母家，卫国公是皇后同父同母的兄长，也是永安公主的亲舅舅，由他的世子送公主回宫确实合理且稳妥。
肃北侯夫人叹道：“还是公主想得周到。”
屋外传来梅兰的声音，“夫人，孟家公子来了。”
陆、孟两家是世交，陆粼和孟子帆从小一起长大，走得很近，两人出入对方府邸就如同自家，因此孟子帆经常过来串门。
“这……”肃北侯夫人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孟家小子会来松绿轩，眉头一紧。
陆粼连忙解释道：“娘别担心，子帆知道公主在这里。”
“那就好。”她松了一口气，没有多问为何他会知道，就出了侧居。
孟子帆见肃北侯夫人出来，行了个礼，“陆伯母好！”
肃北侯夫人是看着孟子帆长大的，笑着询问道：“子帆，你这么早过来，可用过早膳了？”
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笑道：“还没呢！赶着过来见陆粼！”
“我准备好了早膳，你等下和陆粼一块儿吃吧。”
“嗯嗯，谢谢陆伯母！”
知道他此时过来松绿轩，定是和陆粼有话要说，肃北侯夫人善解人意道：“陆粼在里面，你进去找他吧。”
“好！”
孟子帆大步跨入侧居，一见到陆粼就兴奋道：“陆粼，你这回可本事大了！你还真把永安公主带回侯府了啊？！”
陆粼示意他小声些，于是孟子帆凑过来低声道：“昨晚枫杨来找我，告诉我这些事，我都惊呆了！早知道送公主回宫途中会有这么多事发生，我就不回去见我爹了！”
陆粼嘴角微勾，苦笑道：“我也没想到。”
“公主现在醒了吗？”孟子帆拍了拍他的肩膀，“醒来后发现自己在侯府是不是勃然大怒？”
“醒了……”陆粼佯装后拍地抚了抚胸口，“万幸也没怎么发脾气。”
一想到她提到的那句“你让我今后怎么嫁人？”，他心里涩涩的。可再想到方才她仰头看着自己那柔顺的可爱模样，他心里又软软的。
孟子帆赞叹道：“还是公主厉害！在大是大非问题上，沉得住气！我就说公主人特别好嘛！”他又问，“她身体好些了吗？怎么突然发高热？”
“喝了药好些了。杜大夫说是体虚发的急症。”银针之事慎之又慎，陆粼暂时不打算告诉他。
“那就好。也是，公主前晚刚落过水，看样子没好透。”孟子帆点了点头，“对了，我都照你说的安排好了。安翎睿和他爹告状去了吧？”
“嗯，我爹早朝结束回来说安康侯去皇上那里说了我昨晚刺伤安翎睿的事。”
“这点事就捅到皇上那儿去了？安家也真是小心眼！”孟子帆翻了个白眼，“你说说你，平时涵养那么好，昨晚怎么就冲动了？”
他深知陆粼虽在战场上威风凛凛、所向披靡，但平日里是个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即便遇见再大的风浪，也是沉着冷静、谦和有礼，不会有过半点越礼、失态。
陆粼笑了笑，半真半假地敷衍道：“我怕公主怪罪。比起得罪安康侯，还是得罪公主更为可怕。”
孟子帆不疑有它，回道：“这倒是，毕竟公主背后可是太后、皇上和皇后。”
孟子帆对昨晚发生的事的详细情形特别感兴趣，连问了陆粼好几个问题，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听见侧居外藕荷说道：“世子，孟公子，小姐请两位一起用早膳。”
等进了正居，谢研已在中屋摆满了早膳的桌前坐着了。
此时的她换上了一身嫩绿色的罗纱裙，衬得她肌肤胜雪，面若晴空，脸颊红润，唇色鲜艳，整个人如早春嫩芽般清丽脱俗。
陆粼知她是擦了胭脂、口脂的缘故，气色才瞧着格外好，其实刚大病一场，怎可能这么快恢复。
看见美若天仙的谢研，孟子帆又呆住了，愣愣地行了个大礼，有些激动地说道：“公主，没想到这么快又能见到您！”
“我也没想到呢，孟公子。”谢研掩唇一笑。
其实昨晚孟子帆问她是否还可以再见她时，她没有回答，是因为当时她已做了不再接近陆粼的决定，自然也不会再见到他的好友。
不过因病昏睡一晚，一切都改变了，也属实超出她的预料。
待陆粼和孟子帆坐下，三人一齐开始用早膳。
和在望月坊时一样，活跃分子孟子帆喋喋不休，痛斥了安翎睿这些年的横行霸道，谢研脸上挂着笑意，被他夸张的描述逗乐了。
陆粼则安静如斯地在旁默默吃着，他观察到谢研只喝了一点小米粥，动了三四筷子小菜，便不再吃了，看来胃口不佳。
藕荷在旁随侍，视线几次偷偷落在陆粼身上，只见他清冷如斯。
陆粼自然也察觉到她不寻常的目光，猜出她已经看到自己昨夜情不自禁留在谢研身上的吻痕，但谢研未向自己发难，就代表这个侍女不敢贸然说出此事，因此不以为意。
一顿早膳吃完，知道卫国公世子会过来送谢研回宫，孟子帆放下心来，便与二人告辞，准备照旧去巡视京城街巷。
“请公主放心，我肯定不会将这两日发生的事说出去！”孟子帆郑重其事地保证道。
“我相信你。”谢研状似毫无防备之心地微笑道。
“谢公主！”孟子帆听了向她拱手，喜滋滋地离开了。
待孟子帆出了正居，陆粼眉心轻蹙了下，问道：“公主怎可随便说出相信别人的话？”
似乎不明所以的谢研眨着明眸，回道：“孟公子率性天真，我很喜欢。”
听她轻易说出“喜欢”，陆粼着实五内俱焚。
子帆心境开阔，说话逗趣，原来她喜欢这样的？
他压下酸涩的情绪，循循善诱道：“我意思是，公主不该随便相信别人。”
懵懂的谢研咬了咬唇，一手笃笃地轻敲红木桌面，模样稚嫩可爱，“孟子帆是你的好友吧，你是让我不要信他？”
陆粼自然知道好友为人活泼开朗，不拘小节，但在正经事上，非常靠谱，口风很严，但倘若谢研随便相信他人，极可能受到欺骗，再遇危险，因此她的话一出就令他异常担心。
“公主，现在还不知暗害您的人是谁，幕后主使是谁，又牵扯到什么人……您对每个人都该有警觉之心。”陆粼脸上浮起忧色来。
“哦……”早就明白陆粼所指的谢研满意地看出、听出他的担忧，她指间懒懒地绕起发梢，貌似认真想了想，随后慢悠悠地问道：“那我应该信任你吗？”
陆粼一怔，心下怅然，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回道：“也不该。”
谢研端详着他淡静的眉目，突然笑起来，笑声如银铃，欢悦且促狭。这一世的陆粼怎会如此少年老成？
若是自己连陆粼都信不过，除了皇祖母、母后，这一世又能信任谁？
“……”陆粼在她的笑声中听懂了她的故意打趣，颇有些无奈，同时阴霾一扫而空。
这个永安公主真是叫他琢磨不透，说她是孩子吧，心思澄明通透，非寻常的世家贵族子弟能及，说她像大人吧，偏又时不时流露出难掩的纯真天性。
现下屋里就他俩，陆粼正要抓住这个机会，好好回答她先前那个是否要与她再有交集的问题，就听见外头下人齐声问候道：“见过程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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