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和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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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明远唤了下人去取琴，宁归筝的贴身侍女取来一把名士所制的古筝置于正中间的台上，
宁归筝莲步轻移，缓缓走到正中央，在古筝后坐下。
她对自己的琴艺相当有自信，此番陆粼也在场，刚好可以在他面前展现自己的才艺，她一定会让他对自己刮目相看。
凝神敛气后，宁归筝的纤指轻放于琴弦上，开始弹奏起来。
那曲调如高山流水般空灵，声律如玉佩锒铛般和雅。
闻者皆如耳沐春风，清风拂面，潺潺小溪，泉水叮咚，眼前似有彩蝶纷飞，鸟鸣花香。
一曲终，立刻赢来满堂喝彩。
“宁小姐一手古筝琴艺真是天下无双！”
“今夜真是一饱耳福，还要多亏了宁世子设宴款待！”
宁归筝起了身，笑意盈盈地对着众位公子施了一礼，目光对着宁明远，余光却暗暗留意着陆粼的反应，见他随着各位世家子弟一起鼓起了掌，她嘴角弧度更深。
见宁明远对着自己扬了下手，宁归筝翩然走近席位。
“归筝从小练琴，师从易简先生。”宁明远对着陆粼介绍道。
作为嫡女，宁归筝自小受家族培养，琴棋书画涉猎精深，又饱读诗书，因此才会有京城第一才女的美名。
“原来是名师出高徒啊。”陆粼顺着他的话，礼貌地称赞道，“我亦是早就听闻宁小姐才貌双全。”
“陆世子谬赞了。”宁归筝脸上微微染上一丝淡淡的红晕。
谢研随波逐流地拍了拍手，看着宁归筝站在陆粼面前，皆是容姿出众，仿若一对鸾交凤友，忽然想起孟子帆曾经提到过肃北侯对宁归筝相当有好感，中意其做世子妃。
一个才华出众，温婉动人，又钟情于他的宁国公府嫡小姐，确实非常适合做陆粼的妻子。
何况，她还知道陆粼爱听弦音，上一世，他总要叫她抚琴给他听，而宁归筝又十分擅长。
谢研心头难免有些黯然，更多的是希望他能就此良缘夙缔。再有她从旁相护相助，陆家一定能够一世安稳，他也能够一生幸福。
似乎感觉到谢研的视线，陆粼的目光微微移向她，这一次，她未避开，而是平静地与他对视，他的心头忽然一跳，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谢研旋即眉眼一弯，宛若新月，令他几疑是自己想多了，她几净的目光中并无深意。
见两人宛若对视，看不过眼的安玲珑突然对谢研问道：“高小姐应该也会弹琴吧？不如也给我们表演一曲。”
“安小姐，高小姐是宁世子的客人，哪有让客人表演的道理？”江芷晴好心提醒道。
万羽涵帮腔道：“是啊，玲珑，江小姐说的没错。再说了，你就别为难高妹妹了，毕竟高妹妹不似我们，在沁水琴苑学琴……”
她一顿，未往下再说，这话初听是帮着高家小姐说话，安玲珑却接过话，继续道：“也是，京中小姐人人擅长琴棋书画，倒忘了高小姐是从庐阳来的了……”
她拉长尾音，言下之意无非是庐阳小门小户之女，琴艺肯定是远远不如京中小姐了。
“……”拙劣的激将法。
谢研神情平静，低垂的眼眸中近乎冰冷，待她微微抬眼，眼中又带了点懵懂。
“渺渺琴艺不精，才来京城几日，就听说了宁小姐的美名……各位小姐的琴艺又都是师出名门，渺渺怎能堪比。”谢研推脱道。
她略略扫了一眼在座娇矜自负的千金小姐们，想看自己当众出丑的人不在少数。
安玲珑撇撇嘴，说道：“没事，反正公子们也都在饮酒，就当随便弹琴助兴了。”
一句话就把高小姐拉低到了和那些琴伎同等的地位，在座的小姐们的脸色都微微变了变。
谢研嘴角微勾，“也不好拂了大家的兴致，那渺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本来以为高家小姐会因此恼羞成怒或者反唇相讥，没想到她却是这般淡笑盈盈，客气有礼。
众人俱是一怔，江芷晴等人甚至有些怜爱起尚在稚年的高家小姐，也不知她到底是不是因为懵懂无知，而未听出安玲珑故意针锋相对。
孙昕然拉了拉安玲珑的袖子，却还是没能制止她，只听安玲珑扬声说道：“高小姐自告奋勇要弹琴一首，为诸位助兴。”
闻言，世家子弟们一诧，纷纷望过去。
宁归筝也转过身，看向高家小姐。
谢研站起身，不卑不亢道：“渺渺惭无妙音手，平常一曲以祝各位酒兴。”
陆粼神情平和，眸中含着温柔的笑意。
她是永安，骨子里流着最尊贵最骄傲的血，谁都无法令她做不愿之事。
此番被安玲珑刁难，只怕是因为冒了其妹之名，须以琴艺为高渺渺正名。
世家子弟总道永安公主刁蛮任性，目中无人，任意妄为，实则她是最为心善，柔软细腻，通情达理之人，旁人皆不知她究竟有多好，这也是令他对她爱恋不已的原因之一。
走到琴前，谢研弯下腰，随手拨弄了好几下琴弦，堂内顿时响起一阵嘈杂之音，众人皆是皱眉一怔，有人甚至捂住耳朵。
唯有陆粼浅浅一笑。
过往月下花楹，伊人抚琴，飘渺若仙，仙音缭绕，历历在目。此刻，如果可以，真不愿意他人聆听她指下拨弄的弦音。
“高小姐到底会不会弹？！”安玲珑面露嫌恶之色。
“应该是在试归筝那把琴的音色吧？”江芷晴好心地说道。
宁归筝走了过去，对着谢研微微一笑，道：“我替高小姐略调一下音吧。”
“多谢。”
本想随便糊弄一下，可好歹一直顶着高渺渺的名号，也不好真的坏了人家姑娘的好名声。
沉吟片刻，谢研坐于琴后。
玉指轻触琴弦，牵出清清泠泠的琴音，飘忽如天外之音。
初时为逆风松涛，怒海沉浮，残阳映雪，稍后琴弦铮铮，激扬轩昂，鹏飞翱翔，宛若英勇将士奔赴敌场……
先前还不看好高家小姐琴艺的公子小姐们各个屏息凝神静听。
没想到高家小姐的琴艺远远高于自己，宁归筝惊异了片刻，随即掩饰了眸中的情绪。
她的视线移向陆粼，只见他的目光凝在正中央灵透美丽的少女身上，聚精会神地听着琴音。
忽然有悠扬的笛声从堂外响起，与琴音交汇融合，谢研微诧，不动声色地继续弹奏。
众人亦是一诧，皆是好奇谁家玉笛暗飞声，又听那合音共同化为金戈铁马，鼓声雷雷，不由心生激荡。
陆粼眉宇轻扬，望向笛声来处，微扬着的唇角弧度慢慢消失了。
琴声、笛声一来一往，时疾时缓，好似两军交战，刀枪剑戟，杀声震天，须臾又转为塞上铁骑踏山河，碧血红缨染战袍，紧接着琴音如将军朝驰白马，横扫千军，甲光向日……
众人紧张过后，心头稍得舒缓。
一曲临近尾声，琴声、笛声互相追逐、嬉戏，宛如春雪消融，万物复苏，万壑松风，海阔天高……
众人不禁沉醉其中。
琴音却戛然而止，笛声随之消失。
众人久久回不过神。
半晌，方如梦初醒，还来不及称赞高家小姐，就听有人道：“高小姐真是弹得一手好琴啊。”
伴随着话音，谢纭从堂外丹楹刻桷处轻缓地走了进来，他手执一支碧青色的玉笛，风华如玉的俊颜上笑意盎然，清风拂过，吹动他的长衫轻摆，整个人看起来俊雅飘逸至极。
见他突然出现，众位世家子弟和千金小姐们匆忙起身，颔首行礼，“见过谢小王爷——”
谢纭也不去看他们，一双透亮的眸子停留在谢研身上，“高小姐琴艺如此精湛，本小王爷忍不住就起了和鸣之念……你不会怪我吧？”
见状，陆粼的眼神忽如暮色，黑而沉暗。
谢研起身，朝谢纭一欠身，淡淡道：“是渺渺之幸才是。”
可能是没想到谢研会向自己行礼，谢纭一愣，一时间也不敢再去看她的眼睛，继而转头看向他席，面露不悦道：“你们这些人听了本小王爷和高小姐一曲合奏，怎么夸也不夸？难道我们的曲子不如宁府小姐弹得好听吗？”
“当然不是、当然不是！”
一群人开始对着谢纭恭维谄媚，将方才之曲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尽管无人知晓谢纭为何会和高家小姐合奏一曲，又合作得如此默契，但无人敢问，只心思迥异。
谢纭满意地听着众人对他和高家小姐的夸赞，心里美滋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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