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处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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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雨阁内，陆粼心中焦急，步伐却沉着。
等拨开珠帘，入了卧房，只见整衣敛容后的谢研背靠着软垫，坐在床头。
“公主怎么不睡了？”越走近，越能闻到她沐浴后的清香。
谢研自然不可能告诉他，自己又从梦中惊醒，必须看见他本人方能安心，干脆提前把明日要商量的事放在今夜说。
她看了眼房内的雪青等人，她们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房中，只剩谢研与陆粼二人。
“其实，我和皇祖母说要到行宫住几日，散散心，是个幌子……”
陆粼在床边立着，没想到谢研叫他进来，是要同他说这个，不过他只点点头，继续听着。
“我和你一样，怀疑自己先前落水之事是有人蓄意为之，有人要我的命，可我却不知道是谁，又为什么……”
“公主可能在落水前发现了什么，那人察觉后，想要灭口，便将公主推入湖中……”陆粼接口道，“我跳入水中后，发现公主的脖颈都被水草缚住，正常人落入水中，再挣扎，也不会只有脖颈被缠住……
谢研第一次听他说起此事，惊诧后，脱口而出道：“所以，你的手才伤成那样？！”
入宫不能携带任何刀剑武器，没有锐器在手，要如何割断水草？湖底的碎石吗？！
见她神色紧张，陆粼心头一暖，举起左手，掌心面向她，那里已有结痂脱落，现出新生的肌肤，“我的手快好了。”
谢研脸色稍缓，“你能不能告诉我实话，那日你为何会到静思园？”
“我说过，那日迷路了……”
陆粼的目光深沉，似在回忆。
是的，上一世就是这样的，他无意中救下了落水的永安公主，被太后和皇帝下令封口。
之后的六年，他时常想起她，不知她是否安然无恙，可后来发现她不记得此事了。
因此，疑心这一世此事会重演的他才会在入宫受赏的那一日，不顾一切地赶到静思园，果然发现谢研再度落水。
忆起当时情景，他几乎克制不住要再次颤抖起来，生怕自己来迟了一步！
陆粼盯着眼前的玉雪容颜，绵延不绝的恐惧缓缓沉淀，“找了个太监带路……谁知……”
知道他又要给出和之前一样的回答，谢研打断道：“我知道了。”
陆粼抿了抿唇，知道自己的不坦诚，会引起谢研对自己的疑心，可他没有办法，他什么都可以告诉她，只有涉及到他重生的事不行。
他忐忑不安地看着谢研，可她似乎不以为意，只听她继续说道：“我曾和你说过，我不记得落水前的事……是真的不记得了……”
她不能说出自己重生的事实，因此，对于陆粼可能存在的隐瞒，她并不觉得无法接受，反而因此扯平了，也减轻了自己的愧疚。
每个人都会有秘密，不是么？
他豁出性命救了自己两次，对她这样好，她还要求什么呢？
谢研纤长的睫毛静止不动，陆粼敏感地觉察到她的情绪变化。
她只能用了同一个理由，说道：“也许是因为落水受了刺激……”
室内沉默了一会儿。
若有所思的陆粼脑中突然灵光一现，“又或许，是公主脑后那枚银针的关系。”
谢研抬眼看他。
“幕后之人没想到公主会被救起，怕公主醒后会把发现的事告诉皇上，因此加紧安排了太医暗中扎入银针，立时丧命肯定会被察觉，所以这银针的主要作用是影响公主的记忆，让你记不得之前的事，同时，慢慢耗损着公主的心力……”
他越说越心惊，再次意识到如果不早点拔出银针，谢研恐性命难保！
还有，上一世，会不会也有这么一枚银针，让谢研忘记了曾经落水之事？
谢研沉吟片刻，顺着他的话回道：“确有可能。等银针拔了，或许我会想起。”
她真的可能记起那些未重生前，控制着这具身躯的“谢研”所经历的事情吗？
“我已经加派了人马去南岭一带寻找那神医。”见谢研点了点头，陆粼又道，“刚才公主提到来行宫是个幌子……”
三千青丝覆在肩头，谢研微微仰头，把垂落的发丝拨到耳后，缓缓道：“嗯，我觉得那人一定要置我于死地，否则当初也不会选择在皇宫就动手。”
她继续道：“既然如此，他肯定还有后手，我一旦离开了皇宫，这里更容易得手……所以我明面上叫雪青假扮我先进了行宫，实则暗地里叫小源子彻查行宫里的所有人员。”
像是看出陆粼的疑惑，谢研补充道：“世家中突然传出那日安凌睿在望月坊辱没我的事，还传入宫中，实在蹊跷，所以我想留在京中，去望月坊探一探。”
结果，出乎意料地碰见了谢纭，他还说望月坊是自己和他共同开设的……
只是这些目前存疑，她暂不考虑告诉陆粼。
原来如此，与他的猜测相差不大。
理顺了前因后果的陆粼其实很想问问她为何会选择回到侯府。
只是因为安全么？会否有他所希望的……她对他也有一点点的……情意？
但想了想，还是按耐住，他转而问道：“那为何今日公主要赶过来？莫非发现了什么？”
一炷安神香几乎燃尽。
见聊得差不多，谢研已经面露困意，却一直不睡，似是强打着精神，陆粼说道：“时候不早了，公主早些歇息……”
闻言，谢研的脸有一刹那的苍白。
她怕再做噩梦，她不想睡。
似有所感的陆粼想到刚才在浴房的那一幕，迟疑了下，柔声抚慰道：“我就在卧房的外间守着。公主如有事，就喊我，我肯定在。”
她微启红唇，想说的话最终咽了下去，微微点头。
“睡吧，等公主睡着，我再出去。”
陆粼站在床边，静静凝视着谢研的娇颜。
表明心迹后，他已不敢再有丝毫造次，对她乱动任何手脚。
半晌，确认谢妍睡着后，又呆了一会儿，陆粼蹑手蹑脚地退出了卧房，坐在一张桌边，单手支额闭目养神起来。
以陆粼的身份实在无需守夜，之前小源子劝过几次，才说动他出了阁楼。
这会儿公主睡不好，他知道更是劝不动世子了，只好作罢，命人准备了些吃食。
子夜已过，一处地下刑房却灯火通明。
一盆冰水从头浇下，一名四肢被铁链捆绑的青年倏地被刺骨寒意给浇醒过来。
不远处，身着菖蒲色长衫的贵公子，慵懒地坐在太师椅上，背着光，看不清面容。
“本小王爷再问最后一遍，命你和草鸮同去截杀肃北侯世子，结果你人呢？”
若两队人马都在，陆粼未必逃得掉重重伏击，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却错过了，谢纭猛地一拍扶手，震怒不已。
而且，现场还折了那么多手下，差点来不及把那些尸体收拾干净，万一被人发现这批人和平南王府有关……
那青年满身鞭伤，鲜血直流，沉默不语。
“这个问题有这么难以回答么？”谢纭眼中忽然漾起杀意，“不会袭击永安公主的那批人是你带去的吧？”
根据手下的禀告，突遇袭击的永安公主侥幸逃生，被卫国公世子送回了行宫。
肃北侯世子却没了行踪，也没有回皇城的消息。
他已派人去彻查此事，要让他知道谁出手对付潇潇，定要那人生不如死！
见青年仍不肯开口，谢纭手执折扇，轻轻一点。
意会的狱卒举起烧得通红的铁锹，就往青年的胸口烙去，与“滋——”的声音同时出现的还有皮肉烧焦的味道，青年禁不住惨叫连连。
被处刑的是沙鹏，“七禽”中的一员。
此时在场的还有另三禽——云雀、绿雉和鹪鹩，他们不忍再看，纷纷垂眸。
奉命去阻击陆粼的草鸮则受了重伤，昏迷不醒，生死未卜，大夫正在别院紧急医治。
“不回答就是承认了……谁派你这么做的？”谢纭怒极冷笑。
那铁烙离开右胸口，又按在左胸口。
不敢去看沙鹏惨状的绿雉双手暗暗握紧，背脊上渗出的汗几乎要将她的薄衫湿透。
沙鹏毫无反应，似乎再次昏死了过去。
已无耐心的谢纭扬声道：“来人，把他千刀万剐后喂狗。”
毕竟是一道出入生死多年的兄弟，鹪鹩犹豫再三，还是第一个开口道：“求小王爷开恩！”
“你倒是有义气……那你说说看，他为何不去截杀肃北侯世子？”
鹪鹩：“……”这确实解释不通。
谢纭打量了一下三禽，问道，“云雀，你来说，本小王爷该怎么开恩？”
云雀恭声回道：“小王爷不如等草鸮醒了，问问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
谢纭的目光落到绿雉身上，“你觉得呢？”
她不带感情道：“他不听主子的命令行事，坏了主子的大事……死不足惜。”
鹪鹩和云雀的视线不约而同挪向绿雉，有惊诧，有了然。
谢纭点了点头，语声轻巧，“看在主仆一场的份上，赏他五马分尸。”
三人俱是怵然，不敢再发声。
谢纭摩挲着扇柄，思索了一会儿，眉心一聚，道：“你们几个都想好了，到底是要听命于本小王爷……还是谢劭。”
谢劭是其父平南王的名讳，谢纭直呼其名，口吻中毫无尊意，几人业已习惯。
言毕，不待三人回答，谢纭起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刑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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