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认可
霍凉瑾想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晚了，苏宴浅这话一说便是答应了太皇太后的要求。
霍凉瑾眉头紧紧皱着，他知道她很清楚，在太皇太后身边就意味着要时时谨言慎行，随时都有被责罚赐死的可能，而且他，可能不能即使赶去护她。
他也知道，她应下，是为了不想让他为难。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除此之外，她也有她自己的思量，她既是注定了要入宫，那就必须小心经营，不能再如几年前那样，浑浑噩噩傻乎乎地活着，她还要护好她的孩子。
她要在宫里立住脚，就必须要过太皇太后这一关，虽说这一步她走得有点险，但是若是能因祸得福，得到太皇太后的庇护，便是所有担惊受怕都是值得的。
太皇太后听了苏宴浅的话，又认真地打量了苏宴浅一眼，之间她穿戴素简，却遮不住身上的那股空灵孤傲的贵气儿，颇有大家嫡女的风范。
太皇太后不禁一愣，她在宫里这么多年，阅看过不知多少所谓的良家子、名门闺秀，但是这般自有傲骨，才气娴雅的女子倒是真的第一次见。
她曾经以为她孙子霍凉瑾这样傲气冷淡的人是很难有钟情的女子的，所以能入她孙子眼的女人，自然是不差的。如今看来似乎不像是第二个秦氏，不过还得再看看。
苏宴浅倒是真没想到，自己初露才情的一次回话倒是给自己的形象在太皇太后心里好了不少。
她不知道的是，若是今天她的形象在太皇太后心里但凡再差一点点，恐怕之后她就不会那么幸运地保住性命了。
“倒是懂事。管竹，且引了人上来。”只见太皇太后点了点头，话里却是依旧的威严淡淡，让人一时摸不透太皇太后对苏宴浅是个什么态度。
管竹是太皇太后宫里的总管太监。
“是。”立侍仪舆侧的管竹应道。
苏宴浅待看到管竹布靴的时候，又是俯身一拜，才起身随管竹走近仪舆。尽管苏宴浅一直是低着头，脊背却是一丝不弯。
这既有规矩，又是不卑不亢，傲骨自成的模样倒是让太皇太后眼里划过一丝赞赏。
“姑娘，请。”管竹带着苏宴浅走到仪舆之前，旁边已经有小太监为苏宴浅搬来了玉阶。
面对管竹打出的“请”的手势，苏宴浅只是淡淡一笑，如雪地血莲开，清雅绝色。
“民女不敢。”苏宴浅透过仪舆的垂帘朝着里头端坐着的太皇太后盈盈福身，腰间珠珞相撞泠泠泛响，空灵的声音轻轻响起，如天边传来，温柔人心。
“我朝规制，得乘‘仪舆’者，唯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耳。民女乡间微芥，怎敢等仪舆而污之？”
苏宴浅面前，抬着手的管竹听了她的话后抬眼看了看苏宴浅，心里暗暗咂咂嘴，真不愧是皇上看得上眼的，可真是进退得宜呵。
前头太后刚提的时候作出恰到好处的乖巧懂事，而如今又守矩谦卑，不越矩，好处可都给她占了！这回可是来了个厉害的主儿，有那些宫里的娘娘头疼的了！
“嗯……”太皇太后听了苏宴浅的话后却是既没说应也没说不应，但是苏宴浅明显能感觉到自己头顶有一道审视的目光。
这可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苏宴浅一时间头皮有些发麻，一时也摸不清太皇太后是个什么态度，让她突然有点害怕，生怕给太皇太后留下一点不好的印象。
“是个有规矩的，是哀家欠考虑了。管竹，给这孩子备顶轿子吧，就跟在水瑶的轿子后头吧。这孩子哀家倒是喜欢，就先跟哀家在行宫待几日，当时陪陪哀家这个老太婆吧，去了行宫后就先安排在哀家院子里住着。”
太皇太后这话明明是商量的句子，但是语气却是直接命令，不容苏宴浅反对。
“窃幸得太皇太后看中，民女不胜欣悦，然却万不敢稍忘微本卑躯。如今蒙太皇太后赐恩，得奉太皇太后，实民女天幸。”
苏宴浅依旧是轻笑着淡淡回话，把一番奉承之话说出了一股淡然，言语眉间，道尽娴雅恬静。
苏宴浅这番话说得太皇太后极舒服，将太皇太后所说的“欠考虑”说成了是因对她喜爱才如此的，把这错归到了她自己身上。
而后又表明了自己“尊卑时刻在心“的态度，而且还痛快地应下了太皇太后的要求。这一番话说得，不可谓不贴心乖巧。
所以，太皇太后点了点头，“嗯，瑾儿也快些回去处理公务吧。”这话自然是对霍凉瑾说的，太皇太后的怒火被苏宴浅给捋平了些，此时她说话都没有那么生硬严肃，倒是温和了不少。
霍凉瑾没有即刻回话，而是紧皱眉头，看向低垂着头也不看他的苏宴浅，心道果然是个没良心的小东西，他这么担心她呢，真是什么都敢应下！看看后宫里那群人能不能把你吃得骨头渣都不剩！唉！
“孙儿谨遵皇祖母教诲。”就在管竹担忧地看着霍凉瑾，生怕他在这儿跟太皇太后呛声的时候，霍凉瑾终于拱手回话，意外地没有提有关苏宴浅半个字。
苏宴浅心下轻轻一松，却是半刻不敢松懈，一直绷着弦，知道被管竹带到备好的小轿中依旧是浑身还有些僵硬。
太皇太后指派了一个小宫女过来，叫溪灵儿，十四五岁的模样，说是前年才分配到太皇太后宫里的，不过是个二等下的小宫女，瞧着倒不像是太皇太后派来看着苏宴浅的，像是真得给她使唤用的。
因为若是太皇太后真得要让人来看着苏宴浅，定然会光明正大地直接派一个老嬷嬷或者跟在太皇太后身边多年的姑姑，毕竟太皇太后地位在那里，做什么都不会有人说什么。
“小主，太皇太后吩咐，待会儿到了行宫，您先回屋梳洗搭理一番，待午后，太皇太后会召您说话。”
轿子上，溪灵儿坐得规规矩矩，一看就是宫里出来的，始终不敢抬头看苏宴浅，只是微低着头对苏宴浅说。
“你刚刚叫我什么？”苏宴浅听到溪灵儿称她“小主”，一时有些惊讶，这称呼宫里的人可从不会乱叫，更不会叫错，所以必是有人授意的。
“回主子话，奴婢称您‘小主’，这是太皇太后的意思，您以后就是奴婢的主子了。”
溪灵儿弯眉一笑回话，她的声音干净得很，还带着些柔软的童音，仿佛是一个乖巧的半大女童的声音，让人听了很舒服，会不禁淡笑。
苏宴浅听了溪灵儿的话只觉得心里一阵高兴，不禁眉眼弯弯，尽是欢喜。
“小主”这个词，一称秀女，二称宫里头的妃嫔。
虽然有些高位妃嫔会被称“娘娘”，但是，宫里头的正经主子只有皇上、皇后、太后、太皇太后这些，其余人都只是“小主”。
而能担得起“娘娘”二字的也只有皇后太后等人，剩下的高位妃嫔只是旁人对其逢迎尊敬之称。
所以说，在宫里，妃嫔之间有称高位妃嫔“娘娘”，但是到了皇后太后等面前，所有妃嫔皆称“小主”，“娘娘”已不可用了。
但是，无论是哪一种，只要称“小主”，便是皇上的女人，太皇太后让溪灵儿这样称呼苏宴浅的意思，便是已经承认了她的身份，这对于一直惴惴不安的苏宴浅来说可是一则喜讯。
“好，我知道了。瞧着这离行宫还有些距离，不如你给我讲一下我需要知道的吧，我一会儿需要去见随行的妃嫔们吗？”
从溪灵儿的话里，苏宴浅知道了这个溪灵儿以后是她身边的宫女了，算是拴在了一根绳子上，所以就算为了她自己，溪灵儿也会尽力帮苏宴浅的。
溪灵儿也聪慧，甜甜一笑，一边脸颊上露了一个若隐若现的酒窝。
“这宫里需要知道的事情可是多着呢，奴婢一时半会儿也讲不明白，但是少言谨行是万万少不得的，尤其是在太皇太后跟前。”
“不过小主做得极好呢，可是难得哪为嫔妃能入了太皇太后的眼呢！”
“至于那些随行妃嫔，小主如今是在太皇太后跟前，是太皇太后的娇客，哪个嫔妃有那样大的面子？”
与其说是溪灵儿告诉苏宴浅需要怎么做，不如说是溪灵儿把太皇太后的意思传达给苏宴浅。是太皇太后不用她去拜会后宫诸人。
听了溪灵儿这话，苏宴浅暗暗松了一口气。
若是太皇太后让她以一个民女的身份去拜见随行嫔妃，请安问礼，那便是丝毫不给她颜面，就意味着太皇太后要她以庶九品“更衣”的身份入宫。
这样低的位份，就算有龙宠，估计一辈子也只能是个也不是个五品贵姬，成不了主位娘娘。而且位低而有盛宠，绝非好事，后宫皆是敌，人人皆可欺。
幸好，太皇太后如今没有让她这样做，就说明至少她的位份，太皇太后还没想好，但起码不会太低。位份高些，她和孩子们都有些底气，毕竟她如今已是没有母族的人了……
众人皆去了徐州行宫——山水庭秀园。太皇太后居“灵粹松间”的主院“松然堂”，把离得最近的偏殿“明兰小筑”给了苏宴浅独居，而另一个随行轿子里的女子则被安排进了第二近的“芳华苑”。
往自己住处走的时候，苏宴浅隐约听了隔壁院子里那女子身边的小丫鬟不满地嘟囔，“一个贱蹄子勾引皇上不成还非要巴上太皇太后！那明兰小筑本该是姑娘您的！”
“小主不必理会这些。”旁边扶着苏宴浅的溪灵儿明显也是听到了的，很不屑地瞥了一眼那个乱嚼舌头的丫鬟。
看到溪灵儿这样，苏宴浅明白这是身为宫娥她瞧不上那丫鬟的做派，只是淡淡一笑，刚想开口说“无事”，便听到身后院子门口传来一阵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便是一叠“皇上万福长安”的请安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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