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疤痕

到了菜市场，李子为和小兵走在前面，张凡生默默跟在两人身后。

        李子为时不时往后看看，有几次想转过去问问他的意见，他总是耸耸肩，再笑着点头。

        她知道他是想让她按自己会做的来，她做什么他都会吃的，她也就没再问过。

        倒是前面两人激烈地商讨着一桌子的菜，没一会儿，三人手中都提满了东西。

        提回家后，李子为紧接着收拾着买回来的食材，开始备菜。

        张凡生想过去帮帮忙，刚进厨房，看见她已经系好围裙，戴好了袖套，正在备菜，他放心了一点。李子为看到他进来，手中的动作便停下了，对着他笑了笑，手上沾了东西，就用手背把他往外推，“你在外面等着就好啦，我知道你想帮我，可你在这儿，我会紧张的……”

        张凡生被推着往外走，伸手拿出刚刚在市场悄悄买的，早就放在口袋里的口罩，说，“好吧，那等会儿炒菜的时候把这个戴上吧，慢慢来，不着急。”

        他把口罩递给她，“现在就不戴了，现在戴可能有点闷。这个袖套，炒菜的时候一定要往下拉，别到时候又被油溅到了。”

        他说的又是指她手臂上被油溅到的疤痕，几年前，给家里人做饭的时候，滚烫的油锅突然爆油，来不及躲开，并没有任何保护的她，一条手臂，从小臂到手指都被溅上了，有圆形的，有条状的，大的小的，这些疤痕至今都还躺在她白皙的右手上。

        夏天穿短袖的时候，那些长的疤从背面拉到手臂另一面，清晰可见。

        即便是过了这么多年，她还能记起那天晚上看着手背上冒出来的一大颗一大颗的水泡，手臂上红肿得鼓起来的皮肉，可她却不记得痛不痛了，那天就那样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家里人从不觉得受伤是件大事，对他们来说，这很正常，甚至在他们的观念里不受伤才不对。从小被这样养大的李子为那天晚上也并没有什么感觉，还反复拿起来看。

        当时的她也不知道如果其他女孩子手臂有了这样的伤，父母肯定会比她们自己还担心她们痛不痛，会不会留疤。

        后来她带团的时候，看到一个小女孩在海边跑着摔倒，磕到膝盖，他的父母立马把她从沙堆里抱起来，眼里含着泪，心疼地小心翼翼地给她处理伤口时才知道原来有的孩子受伤父母的反应是这样的。

        小时候的她也曾从半坡上滚下去，记忆中，她只是站起来，咬着牙吃痛地走回家，直接被抱到医院缝针。模糊的记忆，甚至都有点不像是回忆了，倒像是一场梦。

        可后来长大了，她也并不责怪自己的父母，也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觉得他们不爱自己。反倒是感激他们这样让她成长，这样，长大的过程中，好像对别人来说再痛的伤，对她来说，也只不过是自己就会愈合的疤。这对她的人生来说，是一项很重要的技能。

        可她从没有给他讲过这件事，他也不曾问过。

        李子为能感觉到他之前应该是看到了手上的疤，凭借他的认知，也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听到他的话，她也只是几秒钟的反应停顿。然后把头仰起来，“那你现在给我戴上吧，我不把它拉上去就可以了。”

        她也知道他的担心，所以她让他再放心一点。

        其实，看到她一开始就已经把自己差不多“全副武装”好了的样子，他就已经没那么担心了，心里也庆幸着，还好她是个有了经验，就懂得保护自己的人，一直都是。

        之前去她家，他就知道她平时一个人很少做饭，这对她自己来说也是一种保护方式吧。

        他把口罩展开，一只手轻轻地剥开她耳边的碎发，再把口罩挂在她两边耳朵上，口罩面兜在她的下巴下面。

        “可以啦，等下炒菜我会把它拉上来的，放心吧。”，李子为总是用安慰地语气让他放心。

        “嗯。”，他点头走出厨房。其实心底还是有些许地不放心，却还是没有再回头，直接走进了客厅。

        李子为见外面两个人都坐回沙发上，目光聚焦在电视机上，舒了一口气，继续料理着。

        菜都准备好了，李子为洗了手，始终记着把口罩戴上来，刚把口罩扯平，自己的眼睛以下，都是小小的哆啦a梦，白色的底，望着窗户反出来的倒影，李子为的双眼有了弯弯的弧度，用手摸了摸口罩，很可爱，很喜欢。

        欣赏了一会儿，李子为觉得得回归正题了，开始开火，倒油。

        许是许久没做饭了，有些生疏了，有的菜做出来油少了，火大了，有点糊了，但她自己觉得也还可以吃吧，一共炒了五个菜，除去两三个失误，还有两个还是不错的。她把菜端出去，把有些坏了的，拿不出手的放在了自己那一边。反复确认，从外观上，能确认这顿饭能吃之后，点了点头，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气，转头喊“吃饭啦”。

        “哇，姐，好香啊，看起来很不错。”小兵闻声过来，落座。

        等到张凡生和李子为也坐下端起碗，小兵把筷子伸向了他和李子为之间的那道菜。

        李子为耳边拉起来警报，却面不改色，内心不断告诉自己，“淡定，毕竟能吃。”。眼神却紧跟着那双筷子的去向，当筷子终于落在那盘菜上，夹了一筷子回去时，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又悄悄地暼了眼吃的人的反应。

        这一系列微表情却被对面的人尽收眼底，那人却也只是笑着轻微摇了摇头。

        “嗯……姐……”，李子为竖起耳朵，眼睛慢慢对上小兵的，等着他说完。

        “你这个味道，还蛮特别的……”。他说完，她就知道，还是逃不过。

        “嗯，是吧？”，她也只能厚着脸皮反问。

        紧接着，张凡生也夹了一筷子那盘菜，点了点头，“嗯。”

        简单的附和，倒也没有温情的谎言，这却让李子为反而没那么尴尬和紧张了。

        她更是提高音量，“嗯，这个就是独特的味道，也还不错啊，我觉得。”，打肿脸充胖子，睁眼说瞎话，或许更适合形容现在她的样子。

        小兵和张凡生看着她，只是相视一笑。

        她都不知道她自己明明脸烧得绯红，却还要挺直腰杆，假装理直气壮的样子，在他们的眼里，是她的倔强，甚至倔强的有些可爱。

        两人把所有的菜都吃了一遍，吃到两个好菜，自然是赞不绝口，最后，三人还是把桌上的菜都吃完了。当然，那三盘菜，李子为根本没吃到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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