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逃府计划
洛祈先稳了稳自己的情绪,他暂时不让自己瞎想。或者说,是他潜意识里还不想往坏处想。
于是,他尽可能用平静的语气宽慰道:“你家夫人到底是女儿身,救王爷上岸,难免会力气用尽。”
小娥顿时把头摇得疯狂,“不会的!我家夫人水性极好。而且船只是翻了一半,两人落水后,还好好地浮在一旁。夫人都计划好了,两人落水后,她快速搂住王爷抓住船沿就好。怎么想都是万无一失的。况且,就算我家夫人发现自己救不上王爷,也肯定会先冲出水面呼救,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洛祈的心越跳越快,他不由地回想起自己拉杨琛坠湖的那一幕。
虽然如何出水,他不记得了。但是刚入水的感觉还清晰深刻。
他扣住杨琛的手腕往水底沉的时候,杨琛配合得几乎完美,没有丝毫挣扎。
那确实不像是一个不会水的人,想求生的反应。倒更像是一个求死的人,在拉人陪葬。
“所以,你在怀疑什么?”洛祈失神地问,像是在问小娥,也像是在问自己。
小娥低下头,眸光四处躲闪了一通后,到底咬了咬牙,低声说了出来,“我怀疑,王爷不会水,是假的。”
洛祈闭上眼,努力地大口呼吸了一次,想让自己剧烈的心跳平静下来。但那呼吸颤抖得已无法连贯。
小娥的怀疑与他的怀疑,一般无二。
可如果真是这样,那杨琛的水性就比自己还要好。
那也就是说,他精心筹谋的谋杀计划,其实是杨琛在将计就计,准备送他上路。
洛祈委顿地向后退了两步,几乎站立不稳。
忽然一个身影窜上来,将他扶住了。
接着洛祈就听到柴安在身旁紧张地说:“主子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让奴才好找。”
小娥许是太过专注于讲述旧事,也未见人靠近。此时一见柴安,吓了一跳。匆匆行了个礼,话都不敢说就逃也似地跑了。
柴安看着小娥的身影消失,脸色也变苍白,预感到有什么事不太妙。
跟着,就听洛祈冰冷地问:“王爷在我之前,在云夫人之后,是不是还娶过别的夫人?”
柴安逃开洛祈的眼光,为难地呃了一声,不知当讲与否。
“说!”洛祈厉声喝道。
柴安吓得一哆嗦,跪了下来,“主子息怒。是还娶过两位女子夫人。”
“两位?”洛祈眼一瞪,怎么又多出来一位?
与此同时,一股寒意像一个大浪扑了上来,他颤着声音又问:“两位夫人,是不是都意外身亡了?”
柴安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洛祈直接把柴安抓了起来,“告诉我,都是怎么死的?”
柴安见是瞒不住了,叹了口气,尽数说了出来。
-
当年封王之时,圣上就有意给王爷赐婚。
但王爷却说自己已有心仪之人,不会再迎娶其它人。
圣上乍一听此事,本也不以为意。可千想万想,谁也没想到,王爷要娶的心仪之人,竟是男子。
圣上因此龙颜大怒,自是不允。奈何王爷以死相逼。
圣上冷静下来,揣测,王爷自幼丧母,又一直在军营中摸爬滚打。见的女子甚少,才会如此。
遂同意了王爷迎娶云夫人,但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一并纳两位女子夫人为妾。
当初,这两位女子夫人,可谓是精挑细选,才貌双全。圣上是想,或许她们可以让王爷转了这男风的癖好。
洛祈将柴安的话在心里理了一遍,嘲讽地冷笑了一声,心想这圣上真是会乱弹琴。性取向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更改。
接着他便听柴安说起了这两位女子夫人的咎由自取。
依柴安所言,两位女子夫人一入府,像是受了皇命,使尽浑身解数极力讨宠。
二夫人之死与小娥所说一致,在邀杨琛游湖时,船翻落水而亡。
而三夫人像是狗急跳墙,居然给杨琛下了催情酒,以求一夜承欢。
此举已无心求得恩宠,只是想诞下个一儿半女,好母凭子贵。
不成想,酒过三巡,药性渐发之时,云夫人突犯心疾,召走了杨琛。
三夫人被药力所控,竟企图与寒朗行那云雨之事。
如此不守妇道,理所当然被毒酒赐死。后扔到乱坟岗,连收尸之人都没有。
洛祈将两位夫人的死,在心里研磨了数遍。
慢慢地,他感觉越来越冷,像是一块会游走的冰,从极深的地下绵延上来,钻入他的脚心,直戳他的心骨。
单说云夫人之后,其它夫人接连送命,这一点就足以让他骇然。而另一个巧合,更让他细思极恐。
他将眼眯成两道捉摸不透的缝隙,尽可能不露声色地问柴安:“二夫人与王爷坠湖之时,王爷的那个贴身护卫,寒朗,人在哪儿?”
柴安愕了片刻,他似乎从不曾在意过此事,仔细回想了一下,方紧着眉道:“哦——好像是云夫人要去寺里请愿,原本是让王爷陪着去的。但是王爷被二夫人缠得走不开,所以,王爷就让寒护卫护送云夫人去了。”
洛祈露出果不其然的惨笑。
这不可能是巧合。
当初他设计与杨琛坠湖时,最大的隐患就是寒朗不离杨琛左右。但那夜偏偏云夫人摔伤了腿,召走了寒朗。
而他设计让杨琛中炭毒而亡,偏偏也是云夫人一把大火召走了杨琛。
二夫人坠湖无人相救,云夫人出了力。
三夫人□□性难耐,云夫人更是功不可没。
洛祈顿觉心如明镜,他的笑由惨烈变得自嘲,竟禁不住放声大笑了好一阵。
枉自己费尽心机想夺他人性命,却原来这对狗男男,夫唱夫随,一直将计就计地打算做掉他。
若不是他有鬼王这么硬个大后台,他也早步了二夫人与三夫人的后尘了。
柴安听出洛祈笑得凄然,认真思虑了一会儿,也心如明镜地劝道:“我知道,主子知道这些事儿,会有所忌惮。疑心王爷容不得其它夫人。当初圣上也曾怀疑是王爷害死了二夫人与三夫人。但细查之下,绝无此事。况且,王爷对主子,与那两位夫人是完全不同的。主子不必忧心。”
洛祈止了笑,微微摇了摇头,心想柴安还是不懂,或者是他不想懂。
杨琛与这位云夫人,可谓情比金坚,他们默契至极地联起手来,根本不容第三者钻空子。
不!是根本不想给第三者留命!
此时,洛祈感觉那钻心刺骨的冰,已经快要把他冻住。但他还是一把脱下了那件虎皮大氅,丢给了柴安。之后便朝自己房中跑去。
柴安紧张得好一路追也没追上,那件大氅一直没能再披上洛祈的身。
洛祈是不想再披着它,碰都不想再碰,他怀疑那大氅上有慢性毒药。
这下子,洛祈不用装病了。
寒冷的冬夜里,惊出一身冷汗,再脱了御寒的冬衣,这一番折腾下来,次日他就发起了高烧。
躺在床上,洛祈一动不想动。他心灰意冷。
现在的他,没有报仇雪恨的雄心大志了,满脑子都是如何逃出生天。
就算他能死后还魂,可也不能留在这儿由着小王爷杀着玩啊。
可王府森严,他又是个武力值低下的侍妾,想逃出王府,难如登天。
想来想去,诈死,让“尸体”离府,似乎于他而言,是最有效,最可行的方法。
有了这般算计,他更是不肯乖乖喝药。
一晃眼,就在病床上混沌了三天。
这一日,眼看柴安端着药碗走了过来,他故技重施,把手向那药碗一挥,跟着便背过身,就等着听药碗落地的破碎之声。
但这一次,那破碎声却没有出现。
洛祈纳闷,扭回头去,就见那几乎就要坠地的药碗,被杨琛牢牢接住了。
还真是个一等一的武将,出其不意,神出鬼没。
洛祈被杨琛这身武艺,惊了一下。但这表情一闪而过。在与杨琛四目相撞时,他又变得呆滞。
这还真不是他刻意为之,纯是因为他一时想不出,该用什么表情来与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逢场作戏。
一旁的柴安见主子这模样,还道他是惊喜得蒙了,赶紧趁热打铁帮王爷说起了好话,“主子,王爷可是刚一回府,就来看主子啦。”
洛祈见杨琛还穿着外氅,上面还有雪花未融。柴安的话未必是假,但真假与他何干呢?
顿了须臾,洛祈依旧面无表情。他木讷地把视线挪到一边。有气无力地说:“臣妾病重,王爷还是离远一些,免得过了病气。”
杨琛像是在看一个任性的孩子,无奈地沉沉叹了一口气,给一旁的陈江递了个眼色,陈江赶紧帮王爷脱去了寒气尚在的外氅。
跟着杨琛坐到了床沿上,温声道:“知道病重,还不好好喝药?怎么,还在等本王喂啊?”
洛祈轻轻抬起眼,看了看杨琛。见这小王爷脸上,还真有些紧张关切之意。
他不由得佩服到五体投地,这演技,是奔着奥斯卡去的啊!
想到自己栽在这演技上,连废了两条命。他本就烧得绯红的脸,又气红了几分。
然而这“红”,在旁人眼里,却成了小别胜新婚。
柴安与陈江都是懂事儿的奴才,赶紧俯身告退,离开了屋子。
洛祈知道,杨琛收着狐狸尾巴还在演,他也只能藏起自己的尾巴继续装。
势单力薄的他,现在与杨琛撕破脸,对自己没有好处。
于是,洛祈强压住心里的惊涛骇浪,表情却不起微澜。
他慢慢接过杨琛手中的药碗,一边晃着碗中的药渣,一边漫不经心地问:“我要是病死了,尸身怎么处置啊?”
杨琛脸上呆愣了一下,立刻被这个问题逗得哑然失笑。
“我一路走来问过府医了,哥哥的病没那么重。只要好好喝药。死不了的。”
“万一呢?”
洛祈还没打算喝药,抬眸看着杨琛,有点胡搅蛮缠的劲儿。
杨琛轻笑一声,也无赖起来:“那哥哥先喝了药,我便告诉你。”
洛祈没办法,含着杯沿大喝了一口。
这药比他想象中要苦,他刚想赶紧吞下,就听杨琛幽幽地吐出两个字:“火——葬。”
噗地一声,那口马上就要进肚的汤药被洛祈全喷了出去。
火葬?玩我呐!
洛祈是不怕死,反正有鬼王特工的金手指。
但他死后还魂也是有条件的,那就是他的尸身得完好无缺。
否则魂舍都没了,他还还个屁的魂儿啊!
洛祈想到这里,乖乖地大口喝起剩下的药。
杨琛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也觉得自己这感觉有些诡异。
眼前之人,不像是怕死,倒像是怕死后火葬。这真是有趣。
见洛祈喝完,他一边从怀中掏出一个帕子递给了洛祈,一边笑问:“怎么,按你们那里的风俗,火葬不能转世投胎吗?”
洛祈擦着嘴上的药渍,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说多错多,毕竟他哪里知道原主家里死人入葬是什么风俗。
停顿了须臾后,他突然想到三夫人。灵光一闪,小心地问:“听闻三夫人死后,不就扔在乱坟岗了吗?”
话音刚落,杨琛的脸色顿时寒了下来,似是对于洛祈得知了三夫人的事,他甚是不悦。
“柴安告诉你的?”他冷冷地问。
洛祈又觉得冷,裹了裹身上的被子。嘀咕着说:“偷听到旁的奴才们提了两句。我便向柴安仔细问了问。怎么了?此事不能提?”
杨琛崩着脸,眼里隐隐透也些凶光,洛祈被看得心虚,故意垂下头大声咳嗽了几下,卖起了虚弱。
果然这招有点用,杨琛神情扭转,复又笑得云淡风轻,“毕竟是府中的丑事,我自然不想它总被人提起。那三夫人不守妇道,我留了她全尸已是格外开恩了。难道还指望我帮她收尸吗?”
洛祈的眼眸垂了下来,纤长的睫毛挡住眼中的狡黠。
这种死法,以及尸身处置之法,于他的逃生计划而言,再完美不过。
要不守妇道是吗?
洛祈将帕子在手中不停摩挲起来,思绪拧成了结。
该去找谁不守“夫”道呢?
总不能,再向寒朗来一波美人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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