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好委屈
这一夜,洛祈睡得很甜。不能说睡眠质量好,是甜。
分不清梦境与真实的他,只知道自己玩到深夜才回家,暴脾气的老妈像换了一个人。没有气急败坏地吼他,反而拉着他的手嘘寒问暖。
他像是走了很久的路,疲惫地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而老妈就在他身边忙来忙去,不停地帮他试着额头上的温。
这种经历,他从未有过。都快喜极而泣了。
为了验一验老妈是不是真的“痛改前非”,他有心矫情。
一会儿喊冷,一会儿喊热,一会儿还要不冷不热的水来喝。
没想到,老妈还真都不厌其烦地满足了他。
久旱逢甘霖啊!
洛祈觉得从小到大缺失的母爱,忽然排山倒海地把他包裹了起来。
想到从此以后,母慈子孝的美好时光,他忍不住咧嘴笑,越笑越欢,笑得嗓子都忍不住发出了声音。
可不成想,声音冲破阻碍、从嗓间咕噜出来的那一瞬间,他眼前的画面就消失不见了。
他兀自停不下来地笑了几声,这之后,他的意识才逐渐清明。
他居然从梦里笑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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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过梦的洛祈,嘴还咧得欢,可眼前所见,立刻让他的笑僵得很难看。
杨琛、寒朗、柴安、陈江、府医……
还有几个端茶送水的小太监,一屋子将近十个人杵在那里,全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他突然有了社死的感觉。
尴尬间,他直接用被子把头蒙了起来。恨不得就地蒸发。
屋中又静了好一会儿,杨琛轻轻地咳了一声,这时才听府医说道:“王爷请放心,洛夫人的高热已经退了。臣把了脉,病已无大碍。按昨日的方子,再喝几剂药好。”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谁都看出来,洛夫人已无大碍。
这时,柴安又献起了殷勤。
“奴才早有准备,按昨日的方子,药已经煎好了。主子也该到进药的时辰了。奴才现在扶主子起来,先喝了药?”
听了柴安的话,洛祈哭笑不得:我这儿忙着躲,你是非要把我揪出来,嫌我丢人丢得不够是不是?
他现在是相信什么叫八字不合了。他觉得柴安与他,就是八字不合,八百辈子都八字不合。
但他哪里知道,柴安现在是什么想法。
其实柴安还真没什么坏心思,他现在是真心实意地为主子着想。
想主子一病三天都不肯喝药,王爷一回来,这药就喝进去了。
是不是王爷亲口喂的姑且不说,但王爷得在场,那是真真儿的啊!
所以他特意趁着王爷没走,把药送上来。实在是用心良苦。
果然杨琛也配合。听了柴安的话,他上前了一步。
立在洛祈床边,带着命令的口吻说:“先起来把药喝了。”
洛祈暗中咬了咬牙,知道自己装睡是翻不过这一篇了。可一想到刚才自己笑得像个傻子,他又实在不想见人,至少不想见这么多人。
顿了顿,他支支吾吾地说:“屋里这么多人,我怎么喝啊?”
柴安一下子反应过来:“是是是,奴才们告退,告退。”
说罢,他赶紧给诸人使了眼色,大家便都心领神会地退出了屋子。
也是,现在府上谁还不知道:他洛夫人的药,什么时候自己喝过?
-
听着屋中再无声响,洛祈才像只猫一样,轻轻缓缓地钻了出来。
与杨琛眼神一撞,又赶紧逃开。憋着一肚子气,看着床角发呆。
杨琛端过药碗,一边递给他,一边笑着问:“哥哥方才是梦见什么了?能笑那么开心?”
洛祈将碗接过,大喝了一口。
想了想,觉得实话实说,还有面子一些。于是平静地回了句:“梦见我娘了。”
怎料杨琛听了,脸上却不可思议。
“你娘?你娘在数月前刚被仇人所杀,梦见你娘,你居然还能笑得出?”
洛祈心里咯噔一下。
对于原主的身世,他都是从柴安那里旁敲侧击出来的。很显然,柴安所知十分有限。
原主还有被仇杀的悲惨身世,他是毫不知情。
洛祈难堪地垂了下眉,故作神伤道:“是梦见小时候,我娘陪着我的事。”
说罢,他一仰脖,把汤药一饮而尽。之后顺理成章地把空碗递给了杨琛。
杨琛倒也接得很是习以为常的样子。他站起身,一边送药碗到桌上,一边顺口多问了一句:“小时候什么事?那么开心?”
洛祈往床上一躺,他把手枕在脑后,茫然地盯着屋顶,好像自言自语一般:“我生病了,娘在照顾我。她一直拿着冰凉的帕子,盖在我额头上给我降温。好舒服。”
杨琛刚刚离开药碗的手,忽地顿了一下。他背对着洛祈,没有转身。
而洛祈的眉心一点点收紧,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梦里那感觉太真实了。现在想想,也许——不全是梦。”
杨琛依然没有转身,呼吸有些许的紊乱。
这时,他听到洛祈腾地一下坐了起来,跟着十分轻柔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小琛。”
杨琛被这一声唤,弄得浑身都紧崩了起来。他僵硬地问:“何事?”
“我想求你答应我一件事。”
杨琛木讷地微微侧过了身,只用余光瞧着洛祈,“何事?”
洛祈嗫嚅了须臾,忽然低下头,笑得极其温和,“其实吧,我挺不喜欢柴安的。脑子里想的永远跟我不一样。还总喜欢自作聪明。但是,他也一把年纪了,而且,照顾我确实跟照顾亲儿子似的。也算是用了十二分的心力了。”
杨琛听着听着,神情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所以你要求我什么?”
洛祈的头一直垂着,也没注意杨琛的脸色。自顾自地笑笑,继续说道:“他昨晚照顾我一宿,也挺不容易的。”
这句话,洛祈说得发自肺腑。
虽然他气柴安一次又一次地胡说八道,但这些,和一整夜尽心尽力的照顾比起来,都微不足道了。
想到自己迟早会犯下大错,被王爷赐死,洛祈想在死之前给柴安求一道护身符。
然而,这句发自肺腑的话,却让杨琛的脸阴云密布,说起话也变得生硬而冰冷。
“所以夫人到底要求本王什么?”
洛祈这才惊觉杨琛变了语气,他愕然抬眸向杨琛看去,就见杨琛不知为何,气红了眼。
洛祈微微皱起眉,回想了一下方才自己的每一句话,挑不出什么错啊。
索性大着胆子把请求说了:“我想求王爷答应我,日后,万一我惹怒了王爷,王爷想怎么罚我都好。别迁怒了他。”
杨琛冷笑一声,“你是想说,万一哪天本王想要你的命,别稍带上他吧。”
一股凉意忽地袭了上来,洛祈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他觉得这句话像是说出了杨琛暗藏的杀心,也像是杨琛看穿了自己想要赴死的诡计。
可不论是哪一种弦外之音,都足以让洛祈心惊胆颤。
虽然他不怕死,但他怕死无全尸。
而杨琛此刻的眼神让他感觉到,他要被五马分尸了。
可是他心里的委屈快要翻了屋顶:我到底哪句话说错了?这小王爷发什么神经啊!
-
砰地一声,杨琛摔门而去。搞得洛祈云里雾里。
接下来两天,杨琛也再没来过。
柴安心里又开始七上八下,拐弯抹角的打听:主子,你是又怎么惹王爷了?
但这一次,洛祈是真得冤,他也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惹他了。
然而,这还是其次,洛祈更揪心的是:不知道自己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出府名额,还保不保得住了。
眨眼就到了赏梅宴这天,洛祈决定主动出击。
天刚亮,他就华服加身,玉冠束发,把自己捯饬得玉树临风。
披上那件虎皮大氅,早早地就来到杨琛院外候着。生恐错过。
约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杨琛才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
按说,在这腊月天里,雪地上站这么久,总会冷得局促。
不过洛祈算准了杨琛气还没消,定会晾他些许时候,所以提前抱了只“小兔子”在怀里。
杨琛出来时,他毫无狼狈之态,反而甚是翩翩。
跟在杨琛身后的,陈江为首的一帮太监,都不免对洛祈凝望失神。
不得不说,洛夫人平日里着装散漫,是一番不羁风韵。此刻盛装之下,又是一番贵雅英姿。
如此出尘之人,配立于其身侧的,好像也只剩他们家这位战功赫赫的将军了。
这一日,杨琛也是玉冠华服,配了一件暗红镶金线的大氅,罕见地张显出自己是豪门显贵。
他将洛祈上下打量了一番,轻飘飘地说:“夫人对这赏梅宴,还真是迫不及待啊。”
洛祈现在觉得杨琛喜怒无常,也不敢随意接话,礼节性地笑笑之后,谨慎地说:“初次随王爷赴宴,不敢怠慢。”
杨琛却好似没听到。他面无表情,自顾自向府门外走去。洛祈便亦步亦趋地跟着,拿定了心思:管你今天怎么冷落我,今天我一定要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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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一会儿,两个人就坐进了马车。
这马车十分宽敞,能坐五六个人。
杨琛坐在了洛祈斜对面,当马车刚一开始行进时,他便开始闭目养神。
洛祈的心却马上野了起来,他轻轻掀开小窗的纱帘,向车外张望。
起初鲜少有人路过,只路过了几辆送货的马车。渐渐地,有人声传来。像是小贩的叫卖声,还夹杂着孩子的嬉闹声。
洛祈猜,这是要到街市上了。在王府里清静了数月,他对车外的热闹着实期待起来。
可纳闷的是,明明马车向着声音来处行进,那声音却越来越小。
洛祈惊讶之后,琢磨了一下,大概明白了。
想必庶民都认得肃宁王府的马车,所以远远瞧见,都避让了。
真是无趣!
洛祈暗暗发了个牢骚,他放下纱帘,不再看了。
赌着气,也闭目养神起来。
马车是乌篷马车,车内光线本就昏暗,加上不停地摇晃,没一会儿,洛祈就犯起了迷糊。
他也不晓得自己迷糊了多久,猛一个震颤之后,他一下子惊醒了。
这时,他发现杨琛不知何时,坐到了他旁边。马车已经停了。
“到了?”洛祈问。
杨琛轻轻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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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下了马车,洛祈瞧见两个巨大的石狮子,守着一扇对开的红木府门。
那府门已然开启,几个小厮点头哈腰地恭迎着肃宁王。
杨琛顿了顿,闭起眼,深吸了一口气。睁眼时,嘴角斜斜地一勾,俨然一幅风流纨绔的公子相。
洛祈余光瞅着,心里又佩服起来。
他知道这小王爷演技好,但现在,他搞不清究竟哪一幅面孔,才是他本色出演。
正想着,就见杨琛已背起手,大步向府门走去。洛祈也赶紧跟上。
一入府门,更加热闹,若干位公子三三两两客套闲聊,数不清的小厮端着各种杯盏碗碟穿梭其中,像是正在忙着布置即将开席的盛宴。
洛祈不禁眉一皱,堂堂太子,提前三日便定下的盛宴,怎生显得如此仓促忙乱?
这时,就见一排小厮清一色地端着铜盆向他二人走来,那些铜盆里的水正冒着热气。
洛祈猜测,这应该是给诸人餐前洗手用的。他向后退了一步,想给这些小厮让开道。
可好巧不巧,路过他身前的小厮足下一滑,那一整盆的热水,不偏不倚,且瞅着就要浇他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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