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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你来到我的院子里,就像繁阳落在大地上


天还微亮,南山就听见隔壁的阿水爹鼓捣水缸发出的咣咣声。她刚翻过身子,蒙上被头,又听见阿水娘一边剁肉一边唤着女儿吃早饭。

        “做甚这么早啊!鸡还没叫呢!”南山在被窝里蹬着脚抱怨着。这个棉花做的被子还是经常让她觉得很重,尽管现在几乎每天都睡在这张床上。

        “谁说的,早叫过了。”秋姨走进屋子,跪在桌边,慢慢地把南瓜粥放在桌子上,还有一小碟金瓜丝。筷子和汤匙则用热水烫过,垫在苏绢上,放在碗碟的右边。秋姨扭头想叫她起床,却被吓了一跳。

        就看见一个人影裹着鹅黄色的棉被立在桌旁,就露出了一张小脸,瞪着眼撅着嘴。南山的左眼下面有一个淡淡的痣。每当她瞪大眼睛的时候,那颗痣就像是有一支极细的毛笔,蘸了掺水的墨汁,轻轻点在乳白色的丝绢上。

        “我说没叫就是没叫过。”南山念叨着,蹲下身子,把脸凑向桌子,艰难地用嘴巴嘬了一口粥。

        “啪!”秋姨隔着被子打了一下她鹅黄色厚厚的肩头,“用汤匙喝。”

        南山非要跟秋姨对着干似的,又把脸凑向金瓜丝,伸出舌头。一边试图用极其怪异的姿势尝尝它的味道,一边斜着眼睛挑衅。可是秋姨没有生气,她只是把棉被从南山身上扯了下来,搬回到了床上。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把精致的玉梳子。

        “今日不是还约了春不见的唐掌柜拿药么?要是去晚了,可要排长队了。”那把玉梳子在秋姨的手里轻轻柔柔地,从南山的头顶掠到发尖。

        “我和唐三七说好了,让他帮我把药都装好,我到了喊他名字就行。”南山心思都在南瓜粥上,吃了这多口,这粥怎么还是尝不出味道呢。果然还是要配上阿水家的香辣豆腐才感觉像是有东西进了嘴里。

        “一会我就回去了,南瓜粥我做好封在罐子里了。要喝的话,就拿出来放在炉子上,热到沸就行。”秋姨说着用发簪挑起南山的一缕头发,插进了盘好的髻中。银制的簪子从尾到首一气呵成,看着是桃木枝的形状。

        刚开门,春不见外面就排起了队。自从春不见里新来了一个年轻的大夫,这生意就一天好过一天。未出阁的姑娘们都想有个由头结识长得好看的才子,已为人妻的妇人们也想一饱年轻时未有过的眼福,再加上真有病要看的,这队啊都排到十几米外的米铺外面了。

        “呦,南老板,今儿个来的挺早啊。”南山刚踏进门,唐三七就在柜台里招呼着。

        “药呢?”南山说着伸出了手。

        “给,五斤山茶。”唐三七递了一个泛黄的油布包。

        三七虽然和往常一样,眯着眼咧着嘴笑着,但他的的脸色竟然有点发青。他穿着灰色的衣衫,整个人就像一面发灰的墙一样。看到南山一直盯着他的脸,他笑着说:“昨夜里来了个浑身是血的伤患,忙到天光泛白呢。最近这京郊的山林子里匪货不太平啊,追着人砍呢。”

        “你们这不是来了个新大夫吗,医术精湛啊看这门口的长龙。”

        “嘿呦,哪能惊动他老人家。。。”

        站在楼底,南山也能闻到二楼传下来的药香味道。一丝一丝地钻进她的鼻子里,透进她的衣裳里。三七看着她吸着鼻子,眼尾的痣跟着一跳一跳的,又看着她摆动裹在藕色纱裙里的手臂,暗香盈袖。南山很白,两颊又有点透红,就像剥了壳的熟鸡蛋不小心蹭上了些梅子浆。三七问南山:“你要山茶做什么?”

        “泡酒。”

        南山在城西开了一家酒铺,正对着上京城最大的春香暖色之地,锁烟楼。锁烟楼的红妈妈有时候不想走到城东的老酒铺,图省力就会来南山这里买酒。说起来,也是红妈妈介绍南山认识了唐三七。

        “这个姐姐们怀里的药罐子”,红妈妈总是这么在背后说唐三七。酒铺后面是一栋两层的小楼,下面被南山改成了自己的酿酒所,上面是起居室。酿酒所里堆满了酒缸子,还有一排高到横桩的柜子,里面放满了她四处收集来的玉米浆,野菊花,麦麸。南山很喜欢煮酒,她可以紧盯着木炉,不吃不喝坐上个三四个时辰,就为了等到酒香最浓郁的瞬间。阿水经常干完活来找南山,就看见她一个人盘坐在庭院里的竹台上,慢慢悠悠在把叫不出名字的花叶碾成末。亦或是,跌跌撞撞地抱着一大罐酒里里外外的忙着。

        南山低着头检查药包的时候,三七紧紧地盯着她发间的桃木枝。“你这发簪新奇的很。这样式头一次见。”

        南山嗤笑了一声,“唐掌柜阅姑娘无数,自然见过数不清的发饰。你还有头一次。”

        和三七聊了盏茶的时间,南山就急着走了:“我得赶紧回去,新酒得开始酿了。不然就过了好时候了。”说罢,挥了挥手就离开了。

        唐三七看着南山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样子。

        “就是她?”

        声音是从楼上传来的,唐三七抬头一看,是道悟。

        “嗯。就是她。”

        “你我从前何等风光逍遥,如此却被困在此地,看着一个丫头。命么,呵,命也。”道悟的语气似在笑,三七听在耳里却全是不甘。

        日暮,上京城外的槐林,无风却落叶,无声却惊蛰。

        万兽堂无名们戴着鎏金的面具,手里握着两把短刀。枯叶落在刀柄上,刀柄是一只鸟的样子。

        他们把一个黑色的身影层层包围着,黑色的身影挥舞着一把长刀,圈里只有银光飞闪,里圈人的血溅在身后人的脸上,滚烫,麻木。

        贺辞手起刀落,一个一个无名像断掉的树桩一样倒在地上。

        “贺辞,你别挣扎了!今日你走不出这槐树林。”五米开外,四个看不见脸的无名静静地站着,抬着一顶轿子。垂帘被里面的人微微轻启。

        “就这么点人,你也敢拦我。”贺辞的声音很低,夹杂着长刀掠过的劲风。

        “交出帝江,我放你走。”

        而那黑色的人影就像没有听到一样,像一只燕子一样在密密麻麻的金色面具中提着长刀飞舞着。皮肉在余晖中绽开,伴随着听不见的嘶吼。

        “堂主,这样下去,那些无名可能挡不住了啊。。”轿子里的另一个人哆哆嗦嗦,小心地开口道。

        秦冥看了说话的人一眼,摸着着左手的半截拇指,“没有帝江,贺辞还活着,这位子就名不正言不顺。要是东西拿不到,你就多给自己做一副面具吧。”

        乌鸦齐鸣,不知鸣了多久。

        每当太阳被山头彻底吞没之前,大地总是被烧的火红。

        地上的鎏金面具的碎片好像要熔化一样,把槐树叶染成了赤色。

        他每动一下,胸腔里的血就溢到嘴里。长刀在发烫的空气里飞舞,直到偌大的林子里只剩下他一人,和遍地残破的尸骨一起寂静无声。

        晚饭南山照旧在阿水家蹭了一顿。阿水娘做的菜真的很好吃,吃着吃着南山就在心里原谅了这个每天清晨吵醒她的祸首了。

        “今天你去春不见了啊?”阿水一边喝着粥,一边偷瞄着南山问道。

        “是啊,去见你的三七了。”南山低着头,用手指夹着木制的汤匙在汤碗里绕着圈圈。

        “你别瞎说。。”阿水的脚在桌子下面狠狠地踹了南山的小腿肚子。

        南山嗤笑着,阿水娘只顾往女儿的碗里夹菜,也没看见自家姑娘的脸已经红透了。

        晚饭过后,阿水就跟着南山去她的小楼里尝新酒了。

        他们两坐在二楼的楼台上,南山往半透明的琉璃杯里斟满了杏花酒。没喝几杯,阿水就感觉脑子昏沉沉的了,眼睛也迷糊了。她看见南山倚着凭栏,对着皓月当空,半仰着脖子,直直地盯着苍穹上的一轮淡黄。银色的月光如水,洒在她的脸上,又漫到她细长的颈上。月色下的她虽是懒懒地坐在那里,但是脸上却透着一点执拗。虽然南山平时笑呵呵还喜欢打闹,但阿水心思细,她知道南山和别人不一样。

        那次她们上街时遇到了蔡双全,那个游手好闲仗着家里开饭馆有几个钱成天欺负小姑娘的油腻男。他拦着阿水说要请她吃饭,阿水吓得连忙躲在南山的身后。谁料南山却眯着眼问蔡双全:“你家的聚香馆一年挣几个钱啊?又能花多少银子在酒上啊?”

        咧着嘴的蔡双全被她问懵了,半晌才说:“起开!这关你啥事!别,别打扰老子。”

        “我这新酒是不是很特别?这后劲可大呢。”南山喃喃着,直起腰,用手指戳了戳阿水的脸颊,记忆一下子散开了。

        “是挺晕的。”

        阿水又想到去年南山生辰,秋姨问她想要什么礼物,南山一指天边,说道:“我要这世间所有的日落余晖!”

        阿水扶着脑袋,思绪断断续续的。

        “月下的姑娘啊,你到底在想什么呢。”阿水扶着脑袋,思绪断断续续地自言自语着。

        黑夜正浓,不知为何,今夜屋外总有惊鸟。南山被吵的半梦半醒。恍惚间,她好像听见窗子打开的声音,惊坐起来。她坐在床上,正对着一扇打开的窗户,夏夜的风,把床帘吹了起来。

        忽然,她看到有个影子。

        “什么东西。。。”

        是个人影。就直直地站在帘子后面!

        “啊!”南山吓得跳下了床,朝着桌上的油灯跑了过去。

        可是她还没碰到桌角,就感觉后脑一阵劲风,油灯一下子就灭了。

        南山整个人僵在那里,手心和背上已经全是汗了。她知道,那个东西就在她身后。

        娘,南山不能陪你了。。。今日就要死在这恶鬼手里了。。。我怎么这么倒霉呢?是因为平时不听娘的话不礼佛吗?佛祖啊佛祖,心眼甚小!

        “别说话。”南山脖子一凉,冷汗一下子从背上哗啦啦地流了下了。说话了,那个东西说话了。。。

        “转过来。”

        “不要了吧。。鬼大哥。。。您行行好,我什么都没看见,我没做过坏事,真的!我,我,你,你走了之后我给你烧纸,要多少元宝有多少!您行行好,去隔壁吧。。。不不不别去隔壁,去去去对街吧,那里坏人多。。。你可以拉他们去见阎王。。。”南山舌头都大了,双手立马紧紧地捂住眼睛。

        “咳。。。”南山好像听到鬼大哥在后面叹了一口气。

        接着就听见咣当一声,还有什么重物倒在地上的声音。

        鬼会有这样的声音?南山猛地一转头,就看见那个人影倒在地上。

        是个男人。。。

        南山把油灯重新点上,就冲着地上照过去。

        还长得挺好看。。。

        贺辞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身上好似大山压着一样,喘不过气。低头一看,看到一个黑嘘嘘的头顶,上面还插着一根银色的簪子。贺辞顿时就感觉喉咙里一口热血涌了上来。猛地那个头顶抬了起来,露出了一张小脸。小脸上有一双眼睛眨巴着,贺辞像被吸进去一样,在那桂圆核一样的瞳孔里找着自己。

        “你醒了啊!”那个小脸的主人摇着他的肩,眼睛睁得更大了。

        贺辞看着自己的脸在她的瞳孔里清晰起来,他甚至看见自己在蹙眉。

        “咳咳。。。”他猛地推开压在他身上的柔软,咳嗽起来。

        “你伤的太重了,我也不会做这些,就随便给你上了点药止了血。”南山用手向床边一指说。床边的茶几上全是染血的纱布还有水盆。

        “你。。。咳咳。。。咳咳”贺辞不停地咳着。南山总觉得下一秒他就要出血过多昏倒了。南山盯着眼前的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鬼大哥,他低着头,睫毛遮住了眼睛,但能看出他眼尾长长,眉毛很浓,鼻子很挺,很精致。下巴和衣衫里隐隐漏出来的脖子,连在一起的线条让南山忽然觉得脸很烫。鬼大哥的脸色苍白,但是耳朵很红。

        “你能不能,从我身上下去?”眼前的鬼大哥忽然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南山说道。

        南山这才发现他们两个现在的姿势很奇怪。她就坐在鬼大哥的岔开的两条腿里,一只手还搭在人家脖子上。南山哧溜一下滑下了床,背过去搓起小手。

        “昨天那是,那是因为特殊情况,我不小心睡着了。”说完又觉得自己还救了他一命,猛地转过身去,双手叉在腰上,摆出理直气壮的样子。

        南山还插着腰等着鬼大哥的道谢,就看见他从床上坐起来,呼地拔出了刀架在了南山的脖子上。这把刀她明明藏在了床底啊。。

        “你干嘛呀!这是对待恩人的样子吗?”刀架在南山脖子上,她却只觉得生气。生气到感觉头顶瞬间冒烟了。

        “我的衣服呢?”鬼大哥紧紧地盯着南山。

        “我帮你洗了,晒在外边,我什么都没拿!”

        “除了你还有什么人知道我在这?”贺辞冷冷的开口。

        “什么。。没有啊,没有!”

        南山看着鬼大哥充血的眼睛还有绷紧的下巴,她肯定不能说有。

        贺辞头微微歪倒左边,直直盯着南山。

        忽然他收起了刀,“我要在你这里养伤,需要一段时间。伤好了我就会走。报酬不会少你。”

        “我不要你的钱。也不会收留一个山匪。”南山插着腰,抿着嘴,瞪着眼前这个嚣张跋扈不知好歹的人。

        他怔了怔,“谁说我是山匪?”

        南山转过头,一副不想跟他说话的模样。贺辞忽然发现,这个莫名其妙的姑娘左眼下有一颗小小的痣,让她生起气来的时候,会有点可爱。

        贺辞盯着南山,嘴角忽地向上牵了牵,“在下贺辞,敢问姑娘芳名何谓?”

        “南山。南边的南,山海的山。”南山还是别着头,不看贺辞。

        “昨夜全亏姑娘搭救。才捡回一命。”贺辞的语调很轻,让南山听着一下起就觉得他才不是什么山匪,哪个山匪说话会这么好听呢。

        “那好吧,我就勉为其难的收留你。”南山看了贺辞一眼,仰着脸就走出了屋子。

        走到楼下院子里的时候,她忽然转过身子,看着楼台上的贺辞,“你先把屋子收拾了,然后到外面的铺子来。”

        她站在院子的中间,日光拢在她的身后。藕色的襦裙袖子和下摆全都沾着他隔夜的黑血。贺辞眼眉一紧,莫名有种说不出的烦躁。

        等贺辞来到楼下酒铺的时候,南山已经换了身衣裳。对襟的齐胸襦裙,月色的上襦,和樱红色的裙。裙上秀着几朵杏花,裙腰处系着一条白绢。她坐在柜台后面,手肘撑着桌子托着脸,漫不经心地拨弄着一个算盘。她听到了动静,转过头,正对上贺辞的眼睛。

        他的眼睛很黑很深,衬的他的脸色苍白。南山看着他的眼,时间走得慢极了。空气里的小尘灰好似用了一盏茶的时间才悠悠落到她的肩头。那时的南山不会知道,眼前的贺辞就是这世间所有的日落。

        贺辞提着几大袋的麦麸还有梅花干跟着南山走在街上。南山左手捧着一袋豆沙糕,右手还抓着一块往嘴里塞。

        “这个豆沙糕真的很好吃,给你一块吧。”南山把袋子递了过去。

        “不用。”贺辞看都不看那还冒着热气的糕点。

        “切,贺辞,可是你自己不吃的啊。朝食我们什么都没吃,一会儿你可别喊饿。”南山囫囵着说,两腮鼓鼓的。

        她前面吃了两只烧鹅腿还有一碗绿豆小米粥,还真什么也没吃。贺辞心中念叨着。

        “一会儿到家了之后,你把买的那些都倒在缸里,再把楼下院子冲一遍。前几日下了雨,地上全是泥。”

        这么折腾地把他救回来,可得好好使唤。南山想着。

        所以这几日,不是带上贺辞上街把几个月的麦麸买了,就是使唤他楼上楼下的打扫屋子。

        “你既然要留在我这里,就当个伙计吧。正好我缺个打杂的。”那天在时间慢的不可思议的酒铺里,南山盯着贺辞说。这句话说出口的刹那,南山觉得自己早就被人规划好的人生终于有了期待已久的裂痕。

        晌午的时候,南山把一本账本扔给贺辞:“贺辞,你把这几个月的帐算算。”说完就坐回到了院子里的竹台上,低头鼓捣准备放进酒里的花泥。

        贺辞接过那本一看就不怎么翻的账本,也坐到了竹台上。“就这么几条单子,还要算吗?还没有写支出。”

        南山抬起头瞪着他:“我一条单子好几钱白银呢!我又没有什么支出,可以忽略不计的。嗯嗯。”说完还点了点头,肯定了自己。

        “今早出去买东西,你花了五两银子,不算烧鹅和豆沙饼。”贺辞面无表情地翻着账本。

        南山又抬起头,撅着嘴眯着眼看着他。眼角的痣都在诉说被拆穿后的不满。

        “你就算进账!别打扰我了,贺辞!”

        贺辞看着南山,她面前放着一个烧开水的小炉子,炉子的面上刻着一只尾巴很长的鸟。她会把那些花儿磨成泥,然后扔进炉子里煮。捣泥的时候,她因为用力而泛青白色的手指关节一直在贺辞的眼前晃着。晃地他的心一颤一颤。绛红的花泥被扔到热水里之后一下子就往外张开了。她拿起一把细细长长的竹签,白皙的手腕露在袖子外,带着竹签绕着炉壁转着。煮了一会儿,她就用木勺把花泥撂出来,堆在一旁的苏绢上。

        “你的新酒什么时候酿好?”贺辞忽地凑近她,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撞在南山的心上。

        贺辞这般说话的时候,南山真的受不了。可他偏偏,根本意识不到他这样很危险。这几天他时不时就来这么一下,每次都让南山觉得自己好似喘不上气一样。

        “催什么。。。你去算账,别在这看着我。。。”

        “算好了。每月都是亏的。”

        南山开始用更大的力捣着瓷碗里的花儿瓣。

        气贺辞拆穿了她引以为傲的生意实则月月亏本,嘴角却不听话地上扬了。

        阿水提着从家里的豆腐摊上留下来的几块又大又白的豆腐,兴冲冲地往南山的小楼走去。可她走到大开的门外却停了下来。

        南山家的院子里有一棵很高很宽的杏花树,树顶上的枝桠都伸到二楼去了。如今快入夏了,阳光顺着枝桠落在树下的竹台上,杏花瓣顺着风的方向落在地上。阿水看到了南山和那个新来的伙计。十六岁的姑娘低着头,颈脖流利的弧线一直到锁骨,身着墨绿色襦裙,外面是水色的长衫,像溪水一样轻轻地漫开。对面的少年,左手垂在身下,手里握着一卷本子,右手撑着竹台,好看的侧脸,轻抿的嘴唇还有那双在女孩身上移不走的丹凤眼。

        阿水看着眼前的景,忽然想起想起南山曾经说过的“小院不过数丈,却落繁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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