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孤儿

烈焰枫根据白天的记忆，趁着黑夜的掩护慢慢摸向账房。

        周围偶有大户人家护卫的巡逻声和墙外的打更声，其他都陷入一片沉寂中。她把上午没去的房间逐个排查，终于来到账房里。这里与一般账房无二，收拾的简单干净、整整齐齐，一看也是主家教导有方。

        书柜里陈列着密密麻麻的账本，还标注着日期。由于这是未完工玉器，应该购入时间不长，她开始根据时间倒序寻找。无奈大店生意确实频繁，这样的账本有一大摞，眼看到下半夜，她还没翻完一半。

        越翻心越焦，她后悔自己一时冲动，忘记把豆辫儿带来。心里打定主意，如果今夜实在不行，明晚带着豆辫儿再来，左右不过两晚时间可以翻完，一定能找到有关的线索。

        她正边翻边考虑下步行动的时候，突听耳边一阵风响，本能偏头躲避，一张插着信的飞刀钉在离她不远处的柱子上。她环顾四周后小心取下飞刀，打开信，里面赫然写着：引君入瓮，速速离开。

        她跳出窗外追了出去，什么也没发现，想来今夜时间也来不及了，站在房顶准备离开。这时，眼角突然扫到不远处的房顶也有一人，正面对着她。

        清冷的月色洒在他的身上和蒙面巾上，他的身形非常陌生，她完全看不出来这人是谁，更无法知道对方是敌是友。但隔着黑巾，她依然能感觉到他在冲她笑，这个笑让她联想到那只花色狐狸。

        会是他么？难道白天用玉做诱饵引她来探，再出言警告？不太可能啊，这也太自相矛盾了。正在疑惑中，黑衣人突然冲她抱抱拳，然后身形拔起，在空中急速盘旋，几个纵身后落在十几丈之外。

        她正想继续追下去，但他休迅飞凫、飘忽若神的功夫令她心服口服，他步履轻疾，行云流水般的身姿让她明白，这轻功……她是追不上了。

        趁着夜色未尽，她只好先赶回了客栈。听着隔壁豆辫儿鼻息如雷，也是暗自佩服他的睡功。

        站在客栈的窗边半晌，看着远处渐渐升起的暖色，烈焰枫陷入沉思：自从来到京城谜团越来越多，以前以为她跟豆辫儿行事隐秘，没想到他们已被监视，而且，监视他们的人事事走在前面，究竟是谁？他们是否已知他们的身份？不过目前看来，今夜的警告信至少告诉她，他不是敌人，可不是敌人又为什么不能露出真面目相见？或者，给她一个非敌的假象，然后再引她进入更深的阴谋？还有那只深不可测的花色狐狸，他们背后究竟都隐藏着什么秘密？

        可是，她这么一个长久生活在关外的小姑娘跟他们又有什么样的瓜葛，值得他们浪费如此多精力？不，一定是父帅的原因，只有他，值得被这些黑暗里的人如此害怕、如此算计、如此防备。这也说明，背后的阴谋一定很大，他们很怕被翻出来，那她就一定要翻出来，还父帅一个清清白白！

        早上，她毫无胃口地搅动面前的粥，想着昨晚发生的事，看着桌对面豆辫儿狼吞虎咽，嚼都不嚼地咽下早饭，真怀疑自己和父帅从来没给他吃饱过。

        他偶尔抬头看着她没吃一口的粥说：“小姐，不吃也别糟蹋食物啊，再搅都成稀了，还能吃吗？”

        “豆辫儿，从小你就狼吞虎咽地吃饭，也不噎得慌啊？没人跟你抢，父帅说你多少次，我真怕你一不小心碗都咽进去了。”

        “饱汉不知饿汉饥的。你从小没饿过，以前父母在，兄弟姐妹几个一起吃饭，不吃快点啥都没有了，后来战乱他们都死了，更是饥一顿饱一顿。小时候没赚钱的本事，就从战场的死人堆里翻点值钱的东西变卖，换点粮食吃，要不是大帅在战场将我捡回来，我还不知道在哪个死人堆里刨食儿呢。我每吃一顿饭就告诉自己这是人生最后一顿饭，吃的尽兴、吃的高兴。”豆辫儿说着儿时的苦难，却丝毫没影响自己的食欲，仿佛说的不是自家的事一样。她佩服他的心态，这也是为什么父帅和她格外心疼他的原因。

        记得那年她才十岁。一个阳光特别好的下午，父亲从军营回来，身边跟着一个异族少年，头上编着好多小辫儿，虽然一身脏兮兮的，却走得雄赳赳气昂昂。

        父亲看着她说：“以后他就是你的玩伴儿，叫豆辫儿。”

        豆辫儿亮晶晶的眼睛也盯着她，操着不太流利的汉语说：“你好，你就是大帅说的小妹妹？你白白的好可爱，还有两个小酒窝。”说着就要动手戳她的脸蛋。

        她一皱眉头，飞速扫堂腿过去，豆辫儿摔得满脸灰尘。原以为他会生气，没想到他毫不在意拍拍灰，超级自信地说：“我以后肯定能练的比你强！”

        她抬头望着比她高两头的他，不屑一顾。心说：怎么可能，你一点武功底子都没有。

        不过，经过那次摔跤她跟他不打不相识。她喜欢他同她的不计较，他喜欢她向来直截了当。

        后来，她问他为什么叫豆辫儿，这名字太怪了。他骄傲地说：“我就爱吃豆子，米饭是你们爱吃的，再加上我一头蓬松丰满的辫子，多应景啊。”

        她一脸鄙视：“切，头发不能叫丰满，那叫浓密。多读点书吧，毛猴子，哈哈哈哈。”

        时光就在这样打打闹闹中过去，可能父亲对他格外严，他也学的特别勤奋，几年后，确实如他所愿，在武功上已经稳稳赢她。

        后来她问过他好几次：“你也不当兵，不用上战场，日夜就跟我身边，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学功夫？再说，身为大小姐的贴身护卫，也没人敢欺负你呀。”

        豆辫儿从来不正面回答，看着她笑笑：“学功夫多好，我就爱这个，以后也也要当一名堂堂正正的烈家军。”

        她知道这不是真话，哪有小孩子爱一遍遍不断受伤、不断吃苦去磨砺拳脚的？

        但，一直以来很多事情，他不说，她不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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