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正文完
铃兰花束中夹着一个牛皮纸信封，落了火漆，拆开一看，是romanartists历年举办的巡回展，还有七年前那场飞鸟奖作品的展票，设计得很有美感，洁白的鸽子盘旋在光影灿烂的色彩中，一切因遥远而美好。
庄泊坐在沙发边，看南笛翻开一张张带有她亲笔签名的展票，当她拿起那张印有半幅《生命火种》的票根时，终于问出了那个在他心里横亘已久的问题。
“小笛，你知道这张画出自哪个画家吗？”庄泊起身，坐在南笛身边，修长的手指指向南笛手中的票根正面，“我没什么艺术细胞，也不太了解……但五年前我在法国见过这幅画的原画，真的很震撼。”
南笛沉默两秒，突然抬眸，一双明亮的栗色凝视着庄泊，暖调的光落下来，在她浅色的瞳孔折射出细碎而美丽的光，像宝石一样。
然而庄泊迎着望过去，却只看见这双眼眸埋藏的伤。
庄泊心下动容，抬手用指背轻轻抚了抚南笛白皙的脸颊。
“那幅画现在应该在那不勒斯美术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南笛微抿着唇，目光看不出喜怒，语气却似乎有些嗔怪，“庄医生，你都没有这样夸过我的画。”
庄泊怔了怔，连忙解释：“我很喜欢你的画，但我以为你画得很好是无需多言的事情，从展票数秒售罄就能看出来了，也还有这么多画迷期待着你……我以为你已经听这些听腻了……”
“那下一次，你就该第一个祝贺我啊。”南笛抬手，轻轻搭在庄泊的肩上，指尖轻轻触碰他的后颈，“如果是你说的，我这辈子都听不腻。”
“你知道吗，这次画展的主打画是你。”
庄泊看向她，呼吸和心跳在一瞬间全部乱了节拍。
“是我们初见时的你。”
“可那时候……”
“你看，你都没有主动了解过我。”南笛不轻不重地叹了口气，“我有联觉感知的能力，很罕见，对吧？但是……不要以为这是上天对我的恩赐，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觉得这是一种诅咒。”
“是你赋予了我重新开始的可能。”南笛轻轻蹭着他的掌心，长睫半敛，像只优雅慵懒的栗色猫咪。
“庄泊，我爱你。”
很多年前，南笛还在那不勒斯美术学院苦修绘画的时候，老院长给学生们出过一道考题，题目是雅典德尔菲神庙上家喻户晓的神谕——认识你自己。
当年老院长收到很多学生的自画像，但只有一幅画赢得了老院长的青睐，后来这幅画经过细化成为南笛的学年结业设计，再后来便被制成巨幅海报悬挂在卢浮宫外，出现在偶然路过的留学生庄泊的眼前，成为他们缘分的开端。
这幅画就是大名鼎鼎的《生命火种》。
南笛没有给作品加批注语的习惯，但这次却一反往常地要求美术馆馆藏方在那幅画旁边加了一个银质铭牌，上面篆刻着两行字：
quandolascintilladellavitasispegneconildolore,nonhemidàrinnovatasperanza
（当生命的火种被苦痛浇灭时，我不再相信上帝，赋予我重新燃烧之希望的人是你。）
——
拿到了在场记者的谅解书之后，北城一院很快召开了新闻发布会，澄清主任医师庄泊和患者南笛之间的关系。
庄泊再不复职，病人家属都快把眼科办公楼给掀了，但这个程序的核心不是庄泊，而是南笛。
引导舆论需要她的表态。
和画展开幕式长裙曳地的优雅不同，今天南笛身着深色大衣，围巾和墨镜挡去了大半张脸，露出来的侧脸线条显得凌厉而冷漠。
她沉着声音声明了自己与庄泊在医患关系存续期间并没有超越医患的实质性接触，却在记者继续咄咄相逼时摘下墨镜，当着数十个摄像头莞尔告诉所有人，自己喜欢庄泊，既不犯法，也不失德。
“如果你们其中有人有任何意见的话，那就有意见好了，但如果你们在这场发布会后还来找庄医生的麻烦，欢迎和我法庭上见。”南笛淡淡地笑，“我男朋友工作忙，但我不一样，有的是时间陪你们慢慢玩。”
罗洛看到这段采访的时候忍不住大笑，笑着笑着眼角却淌出泪水，在冬天珍贵的阳光下折射出晶莹的悲伤。
他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皑皑白雪慢慢化去。
他想起很多年前那个温柔而美丽的少女，骨子里带着不啻于他的野心和矜傲，站在风中，风吹起她的鬓发和裙角。
她的右手中指指根处戴着一枚戒指。漆黑的亮色素戒，点缀着几抹油画色彩，像黑夜中不期而遇的幸福。
他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眸直视着冬季仁慈的白日，口中喃喃自语——
“chiara，noncirivediamomaipiu”
（南笛，后会无期。）
隔天，北城一院眼科收到了一笔巨额匿名捐款，和国际汇款收据一同寄来的还有一张卡片，上面用蹩脚的中文写着要送他们一幢住院大楼。
张院长很高兴，叫上几个老朋友就跑到庄泊办公室，打算拉徒弟去喝一局。
庄泊却笑着摆摆手，从抽屉里拿出几张请帖，一一递给几位前辈。
“不等开春了？”
“不等了。”庄泊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脸上洋溢的幸福掩饰不住。衣服内侧的口袋里装着一个红色的小本子，不厚，却实实在在地很有分量，捂在心口一片暖热。
“我们约好了，等北城初雪降临之际就在一起。”
“然后——永远不分离。”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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