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忽如一夜春风来
“殿下，殿下快些醒醒，今儿还要去庆安宫给太后请安，不然一会儿又该迟了。”
“嗯……”
“殿下，殿下！”
“嗯，再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殿下万万不可啊，得快些起了，秋雪快给殿下打水来。”
睡眼朦胧、恍恍惚惚，麻木地被人拉起穿衣洗漱，打扮了好久之后桦冉冉才糊里糊涂间被香气四溢的糕点早膳给彻底香醒。
“咕～”
“殿下不可！”
伸向美味佳肴的手没有停下，桦冉冉径直选了个最好看的糯白团子往嘴里送。开玩笑，你喊停我就停，那到底你是殿下还是我是殿下？
“殿下不可！太后寝宫设有早膳，您应当是要早早去那儿给太后请安的呀！”
“是啊，请安就请安，跟我吃东西有关？”
“殿下！殿下慎言啊！您要是这会儿吃了，在太后那儿要是吃不下东西岂不是会被旁人说闲话？说您目无尊长，说您不孝啊！”
“怎的，皇祖母向来宠我，最是喜欢我的率真自然，旁人说啥都不打紧的。”
“可是殿下…”
“打住，我就只吃这一块。冬笋帮我把剩下的东西装起来包好，不用食盒随便寻个干净的帕子裹着就行，带着出门。”
粮食万不可浪费，只是，要当这儿公主那八字可必须得是沉甸甸的，不然但凡哪一口吃的不对劲，啪唧就能死掉，快得不得了。
日日补药好生地‘呵护’她就算了，没想到如今竟是连糕点都别有风味，被人加了不少‘珍贵调料’。
不过没想到今天倒是捡了个便宜。
这糕点里加的这东西冷门儿得很，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且就算稍有了解但大多也只是对它知其一不知其二。
蕨根草性寒根伤身，人吃多了不行但对毛茸茸来说那可是不可多得的宝贝，本着有福同享的友善思想，自己可不得给自家暂住太医院的毛茸茸大宝贝们捎点儿去。
“是。”
想到太医院桦冉冉不禁联想起昨夜见到的那幅画像，那幅着墨桦冉冉生母的画像。
这胡太医果真有点儿东西，现在看来那御寒药的用意不简单啊，还是得找个机会试探试探他的底细，对于自己，对于那个画中人，他到底知道些什么，又到底知道了多少。
【庆安宫】
殿内宫女太监均有条不紊的忙碌着手头的事情，但整个庆安宫却静如死物，连一丝呼吸声都不曾听闻。
“皇祖母～皇祖母～冉冉来看您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稚嫩轻快的烂漫声音打碎了这沉甸甸的死寂，桦冉冉一如既往奔进太后寝宫，赖在太后身上乱蹭，撒娇哄人。
“慢些慢些，跑这么急作甚。”
“不急的，冉冉这是想皇祖母了，想早些见到皇祖母嘛。冉冉看皇祖母近来气色又是好上不少，想必定是夜里睡得香甜～”
虽是位高权重高高在上，但仍旧和旁的年过半百心软慈祥的老奶奶稍有相通，孤单寂寞、渴望亲情，尤其是对于在这深宫中历经尔虞我诈的太后来说，桦冉冉这般年纪这般作为倒算不得失了礼数，反而正当好。
“是是是，多亏我们冉冉，皇祖母啊已经好几日不曾失眠，睡得香甜咯。”
“那可不，娘亲特意赏赐给我的香囊说什么也是珍品，也就是皇祖母我才舍得给。”
提及女帝，太后眼中罕见的划过一丝深意，看向桦冉冉的神色更是慈爱了几分，这孩子果真随了毅儿孝顺聪慧的本性，看来冒险将荣儿和毅儿的孩子偷梁换柱之事、不亏。
“鬼灵精，用早膳了吗？这个时辰也该饿了。”
“没用！就偷吃了一块儿点心垫肚子。我那小厨房准备的吃食哪儿能跟桂嬷嬷的手艺比啊，冉冉早就望眼欲穿，等着借皇祖母光享享福呢。”
“哦？那些个吃食冉冉不喜欢？”
夹起块桂花糕放入嘴里，桦冉冉一副小猫咪的慵懒样儿，竟是眯眼享受起来。
“倒也算不上不堪入目，只是比起皇祖母您这儿的佳肴来，说那味同嚼蜡都是好的了。”
示意桂嬷嬷将桂花糕桃花酥等甜食端至桦冉冉面前，太后笑达眼底。
“冉冉还未进上书房，这成语倒是说的顺嘴，若是真的如此味同嚼蜡，那要不让桂嬷嬷……”
“不行！”
话还没说完就被桦冉冉给截了去，想来全烨国上下也就只有这一人，能在打断太后后让其非但不恼反而趣味横生。
“哦？为何？”
“皇祖母，那桂嬷嬷可是要好生调理您身体的、离不得，冉冉虽然贪吃胡闹可还是懂得些道理的，桂嬷嬷吃食做得好可更绝的手艺乃是药膳，而药膳又对皇祖母身体极好，冉冉才不要桂嬷嬷！冉冉要皇祖母身体棒棒的！”
“好好好，好孩子。”
太后笑容满面，亲昵的摸着桦冉冉脑袋，又为她碗里添了个桃花酥。
“那桂嬷嬷不去，只是闲暇时刻去教你那厨子几招，可行？”
“那……那好吧，不过一定不能耽误皇祖母吃食！”
“哈哈哈，桂嬷嬷，殿下的话都听到了吗？”
“诶、听到了，都听到了，老奴遵命。”
桂嬷嬷是太后心腹，对于从小看着长大的桦冉冉那也是打心眼儿的疼爱，只可惜了这孩子，偏偏摊上这么个位置。
“冉冉乖，听皇祖母的话多吃些，省得一会儿回去又吃不惯。早膳倒是不打紧，且带人到处去逛逛，消消食就行，可是晚膳不可食之过多，当心不舒服了又胡乱发脾气。”
“好，冉冉都听皇祖母的。”
吃饱喝撑，有些不舒服。桦冉冉挺着圆鼓鼓的肚子游到了御花园内，这里拔一根杂草那里拔一株野花，捆成一束小小的捧花，五颜六色、丑得新奇。
咦？那是……
毛绒草！
桦冉冉眼睛瞪得老大，一眨不眨地细细检查着那植株的外形颜色。四瓣披针形叶子相簇而成，内白外翠根茎白绒密布。是真的！那可是炼制髓骨乳必不可少的罕见草药，没想到这个世界竟也有！
髓骨乳、万毒侵，灵药之躯方炼成。
短短十三个字，就是药宗花费二十年从她身上研究出来的错误秘方。
上辈子生而为药的桦冉冉自出生起就被带往药宗，名为培育人才实则囚禁研究。药娃娃万毒不侵的体质让她陷入万劫不复，好在尚且脑子聪慧，药宗为了脸面倒是真的教了她不少东西也并未限制她在宗内的行动，以至无人知晓那古阁藏书皆被她学了个遍。
可不止药宗偷偷地进行着实验，药娃娃自己也靠着偷吃杂七杂八的草药探索自身秘密。
最后，事实证明，上天还是要更垂爱孤勇者一些，药娃娃获得胜利，在尚未被发现其真正奥秘前就将自己炼成了毒娃娃，而药宗想法设法从毒娃娃身上挖到的秘方自然不对。
上古神物的传闻残破不可窥其全部，药宗只知她万毒不侵，却不晓她血液的功效才是那药娃娃被誉为神物的根本。
髓骨乳、万毒侵，灵药之躯方尽毁。
真正的药娃娃，可不是简简单单一剂髓骨乳就能炼成的。
背对女帝派来监视自己的侍女，桦冉冉假借打哈切的样子将那毛绒草送进嘴里，清甜液体入腹，卷起体内毒素动荡，隐隐有了气血上涨的势头。
“漂亮花花采好了，咱也都回去吧。”
胸腔里翻江倒海，说是这么说，但随着喉间的腥味上涌，桦冉冉可不得快些找个地儿吐血去。
“诶你听说了吗？那西秦国送来关在太医院的猛兽，好像是叫什么西域獒的，说是发疯了。”
“那可怎么办？不是说那西域獒身高八尺难以驯服，是个生而凶残暴虐成性的凶兽吗，我估计啊，陛下应该是马上就要下旨斩杀它了。”
“嗐，这上面的想法谁知道啊，我听说啊，陛下想是将那西域獒好生养着，等再大些之后再剖皮抽骨，做了披风骨剑送还西域国去。”
啧、御花园的假山果真和网友谈及的公司厕所一般是消息最为灵通之地，自己顺道回个房的时间，竟然也能‘恰巧’听到有人胆大妄为议论女帝，可真真是位勇士呢，有趣极了。，
眼睛微弯，发冷的眸子笑盈盈地轻瞥四周，遮掩着望了几眼。
看来她的这位母后不只是关心她的身体健康，还很是关心她日常的出行安全呢，暗地里竟给她安了个小尾巴。
这可是个双刃剑，用得好了说不准儿还能反套路一波，就是，不知道那派来小尾巴具体功效为何，以及跟得有多紧了。
桦冉冉脚下生风，在下一个岔路口毫不犹豫的左转，既然是特意送给自己的消息，要是自己不去，那不是白白浪费了那人的良苦用心？
“殿下！殿下那不是回容光殿的路啊，殿下！”
“呼、呼！”
铁笼大开，壮硕凶狠的西域獒正瞪着眼睛、匍匐着身子警戒四周，从喉咙处不断发出声声低吼咆哮。
不同于夜晚缩成一团的小可爱，白日里桦冉冉才真正看清阿如祂的身姿，没有那假山后听来的八尺那么夸张，最多也就三四尺的样子？但已然是比她想象中的毛茸茸壮上了不少。
“住手！”
眼看其身后的侍卫手持木棍就要偷袭，桦冉冉大声呵斥却还是没能拦下那一击，被惹怒的西域獒张开血盆大口转身就要冲那侍卫咬去。
来不及多想，桦冉冉抄起脚边烧火的木柴，奔至那西域獒面前一把塞进祂嘴里。
熏鼻难闻的腐烂气味从嘴里传来，气急的西域獒下意识便站起了前身想要将伤害自己的人扑倒在地，凶煞的表情在看到桦冉冉的瞬间变为了疑惑慌张，赶忙卸力，肉掌却还是踢到了桦冉冉身上。
“噗、”
“殿下！”
“殿下！！”
一口鲜血吐出，染红太医院偏房的青色地砖，红绿相间对比明显。
侍卫们见其不对立马抄起棍子，又要往那西域獒身上舞去。
“住手！咳咳、把棍子给本宫放下！”
“可是……”
“放下！”
“是！”
侍卫们丢盔卸甲，面布细汗，但仍旧站在原地不敢离去。
“阿如，你咋啦？还好不？”
“呜～”
“抱歉抱歉，我忘了。”
取出那被口水侵染得湿哒哒的烧火柴，桦冉冉冲身后赶来的侍女挥手示意。
“冬笋，点心拿来。”
取过包袱，桦冉冉递到西域獒面前给祂嗅了一嗅，随后扔回冬笋怀里，摸着祂的大脑袋好声好气地哄着。
“大可爱乖，不要吵也不要闹，跟着这个姐姐走哈，姐姐一会儿回来再找你啊。”
“呼呼、”
拍拍西域獒的大脑袋，聪明宝宝还挺听话，那一脚正好借力把体内的淤血呕出顿时让桦冉冉松活不少，只是没想到那暗处的人竟是一点儿也不关心他们烨国皇女的安危的吗？看来那尾巴的任务并不包括负责照看自己的生死，亦或者……
不论如何，该有的表演还是不能忘，不然那黑心尾巴岂不是没东西禀报？
“冬笋，带祂到本宫院子里，到了记得把包袱里的东西喂祂，吃别饿着祂。”
“是……是。”
双腿发软身体微颤，冬笋抱着包袱不敢回头，吓得连走路都一颤一颤的，险些摔倒。
“夏果去跟母后讲说这西域獒本宫甚是喜欢，就收下了；秋雪记得叫几个人把这木箱子也好生的给本宫搬到院里；春竹……”
“是，殿下？”
“传太医。”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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