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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不平静的静平


与北境临梓的惊心动魄相比,卫朝都城洛邑的紧张程度也堪称为胆战心惊,整座都城一直都处于临战的紧张状态。

        上次的朝议后,朝堂上再也没有了南迁的奏折,所有的朝臣都知晓了皇帝抗敌的决心,也知道这位戎马半生的帝王真的会因此而杀人,杀动摇国体,惑乱民心的人。

        当托木儿的半数虎骑军渡过天水后,前方的斥候即刻将这一消息传回了皇城。

        御书房中,康睿将手中的军报放在了御案上,微闭双目,沉思了起来。

        近期,不断有北境的军报汇集上来,上谷与平阳的战况,康睿已经从军报上有所了解,这两处的大捷让康睿提着的心终于安稳了一些。

        计划便是如此,而上谷和平阳之战则是这个计划的重中之重,只有这两处大捷,云州军才能抽出兵力围住北狄左路军,临梓城的惨烈也不会白白付出。

        不过,由于临梓被全面围困,关于这座城池以及周边守军的状况,朝廷几乎得不到任何的信息,这又让康睿忧心起来。

        徐清砚完成平阳的战事后,他会领兵即刻赶往临梓,康睿清楚这一点,这也是计划中的一环。

        可是,在这一过程中,徐子墨的兵马会不会被拦截?会不会因救援不及而导致城破?会不会出现其他变故?这都不是远在皇宫内的人所能知晓。

        前方沙场上的战况瞬息万变,后方不可能及时帝作出研判,这就是康睿将战事指挥全权交与徐清砚的原因。

        然而,乞颜托木儿的虎骑军渡过天水,说明临梓方面的战况不利,云州军没能将北狄军全部封堵在天水的北岸。

        不过,虽然渡河的是北狄重骑军,但兵力不多,说明这或许仅仅是一支突进的兵马。

        靖德帝康睿亦是久经战阵的人,对于突进的这些北狄重骑军,他并不认为洛邑城会因此被攻破。

        洛邑还有可战之兵,虽然不敢保证能击溃那些北狄虎骑军,守住洛邑城还是应该能做到的。

        另外,若是临梓的战况出现不利,洛邑如果能拖住这部分北狄虎骑军,也可以替临梓分担一份压力。

        因此,康睿决心要领兵迎敌,固守洛邑城。

        当北狄虎骑军开始渡河时,靖德帝康睿的青甲和朔刀便立在了御书房内。

        当年,云州军打制战甲兵刃时,徐清砚特意为皇帝定制了一套,材质没有特殊的区别,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康睿的战甲上纹有五爪金龙。

        康睿很喜欢这套战甲,而且觉得这把朔刀也很趁手。他虽然贵为帝王,却也是一个武技在身的人,对于这些精致的军备甚是喜爱。

        康睿收回了思绪,起身来走到挂着战甲的衣架旁,寒光凛凛的朔刀就立在一侧。

        战甲一尘不染,最外层的熟牛皮经过了数道工艺的处理,泛出玄青色的金属光泽,九条镶刻的金龙脚踏祥云,缠绕在整身的战甲上,一颗霸气威严的龙头嵌刻在青甲的护心处。

        康睿将手放在了战甲上摩挲着,望着眼前的战甲,不由地让他忆起了曾经驰骋疆场的岁月,也念起了那些跟随自己一同拼杀的将士。

        朕要再披战甲了,可你们在哪里呢?

        这时,一个轻柔的声音从康睿的身后传来,话语中有着微微的颤动:“陛下,您要披甲了吗?”

        康睿转过身,笑望着眼前的柳皇后,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柳皇后急走两步,双手抱住了康睿的身体,将头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胸前。

        康睿也轻柔地搂住了柳皇后,一只手拭去了她脸上的泪水。

        此刻,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康睿知道皇后的心,她是在担心卫朝,担心即将出征的夫君,更在担心远在临梓城的儿子。

        可是,这些担心必须要面对,也是自己这个皇帝所要担负起来的责任。

        恐惧是击溃人性的一把利刃,在极度的恐惧下,多数人都会失去人性中最后的那一点尊严。

        诚如朝堂上的那些想要南迁的朝臣,并非是他们不忠于朝廷,不忠于天子,而是他们太害怕了,幽都的惨况让他们对北狄人害怕到了极点。

        因此,他们不想让那样的悲惨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自然也就会选择逃避和忘却。

        他们不仅忘掉了尊严,忘掉了卫朝的百姓,就连是做人的底气都忘得干干净净。

        可自己是卫朝的皇帝,是这天下的主人,如果连自己都胆怯的不敢面对强敌,那御下的臣民又怎么会有奋勇抗敌,收复失土的决心呢?

        柳皇后似乎听到了康睿的心声,她噙着泪水带着笑,扬头望着自己心爱的男人,柔声说道:“陛下,让妾身来服侍您披甲吧。”

        “过去,在王府时,一直都是姐姐为您披甲递刀,您每次都会凯旋而归。今日,妾身也为您披甲递刀,祝陛下也祝我卫朝全胜!”

        其实,柳妍的心中一直都在惶恐不安。

        然而,她从不愿在康睿的面前表露出来,除了无法控制的泪水,她总是愿意将笑容挂在脸上,即便是那么的勉强,她也要笑出来。

        柳妍知道康睿的心中比任何人都要焦急,心中的忧虑也比任何人都要重。

        因此,除了每日里精心地服侍夫君,她觉得自己的笑容也是对爱人最好的支持。

        就在柳妍正准备服侍康睿穿戴甲胄的时候,御书房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继而,房门外有人禀报:“启奏陛下,前方有加急军报,渡河的北狄右路军已经尽数退回,正在朝着临梓的方向折返。”

        刘内侍一直站在殿内的龙柱旁。

        听到奏报后,他赶忙打开房门走了出去,随后又小心翼翼地走了回来,跪在康睿的身前,将信函递了过去。

        康睿一把夺过信函,望着其中的内容,他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这个笑不同于往日,而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带有极大的兴奋。

        康睿一边看一边自语,又像是在给柳皇后解读。

        “托木儿的突然折返,说明临梓的战况发生了重大的变故,应该是塔里台失利了,而且也应该是极大的失利。否则,他不会如此匆忙地调回托木儿。

        “看来呀抚远将军完成了合围,而且徐子墨很可能是咬了塔里台身上的一大口肉,咬得他不得不撤兵回防啦!”

        康睿大笑了起来,笑声很大,传到了外边,让几名低声窃语的宫人也都停止了交谈,好奇地望向了御书房。

        “陛下陛下,就是说华儿不会有事啦?对不对?”

        看见康睿如此地开怀大笑,柳皇后的心瞬间明朗起来,赶忙问了自己一直都没有说出口的心事。

        望着柳皇后关切地神情,康睿点头道:“放心吧,华儿不会有事的,徐清砚已经领兵到了临梓,而且应该解决了临梓城的困境。”

        对于儿子康世华,也包括眼前的皇后柳妍,康睿在心里对母子二人有所愧疚,用儿子的性命做赌注,自己已经不算是一个好父亲了。

        然而,皇家便是如此。

        皇家没有家事,只有国事,皇族的命要和天下的安危相连,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同样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不过柳妍并不知晓这些事情,皇帝的话就像一粒定心丸,让她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继而,柳妍屈身行礼,辞别了皇帝,急急忙忙地向自己的寝宫走去,她要到寝宫的佛堂前上香跪拜,要感谢佛祖的保佑。

        满天的神佛,无尽地祷告,到底哪位神灵会慈悲地留意众生的祈愿,任谁也不会清楚。

        柳皇后觉得应该是佛祖显灵,保佑了自己的儿子,因此也便会更加虔诚地礼佛供奉。

        此时,远在静平的乞颜托木儿可没有柳皇后的那份虔诚。他觉得身后的土地神只是一尊泥塑,泥巴就是泥巴,即便是上了一堆的油彩,它也就是一堆泥。

        故此,拖木儿也就心无忌惮,毫不理会了。

        之前,乞颜托木儿自平阳到黎泽,又从黎泽快马疾驰地杀到了潼沵。

        这一路上,他遇到过卫朝兵马的抵抗,但抵抗的力量并不强,虎骑军并没有遭到多大的折损便杀到了潼沵。

        他之所以要如此急速地行军,就是为了能提前强占天水的渡口,为随后的大军进逼洛邑扫平一切障碍。

        可是,托木儿没有想到,当他抵达潼沵渡口后,发现河面上没有一艘船,就连最寻常的竹筏都很难寻到。

        因此,他只好命人在周围的村舍中拆屋抽梁,制作了简易的渡船与排筏。

        更为不巧,因为上游连续降雨导致河水上涨,原本平坦狭窄的河面较以往宽了许多,河水也比之前更加湍急。

        这一始料未及的变故,导致本就不熟悉水性的虎骑军将士无法适应,在强渡天水的时候,不少马匹和军卒都掉进了激流中,丢了性命。

        当左贤王的将令送达时,乞颜托木儿的虎骑军已经有大半的人渡过了天水。

        不过,从传令之人的陈述中,右贤王乞颜托木儿同样感到万分震惊。

        除了自己身边的虎骑军,整个右路军全军覆灭,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的事情。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数万兵马便被屠杀殆尽,这样的战力只有北狄军才能做到,卫朝云州军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强大的兵力呢?

        失去了右路军,整个南下战略的可能性便失去了大半,而现在左路军被围杀,如果不是情况危急,王兄绝不会让自己折返去打通黎泽至平阳的通道。

        至于夺取平阳城,乞颜托木儿觉得仅凭身边不到两万的重甲骑军,不太可能在短时间内攻破平阳城,只有占据那条通道才能让大军安全地撤回幽都。

        所以,托木儿不敢多做耽搁,即刻命对岸的兵马再次渡河,返回了天水的北岸。

        随后,托木儿率领虎骑军经过多日的急速行军,在入夜时分来到静平村,准备停留一晚,明日再赶路。

        静平是北境云州下的一个小村落,距离震云大泽不足百里,快马也不过一天的行程便可抵达。

        两军开战后,这里的人都陆续地离开了村子,原本竹篱瓦舍、炊烟袅袅的小村庄,此刻竟是一幅颓败之像。

        村口的东边有一大片茂密的松林,虽然时节已经入冬,但林子里依旧针叶繁密,远望下也仅仅能看到墨绿一片,无法瞧个清楚。

        松林的对面是宽阔的庄稼地,因为战乱导致田地无人耕作,再加上已过了季节,庄稼地里空荡荡的,没有一苗一叶。

        庄稼地的左手边,距离松林不远处有一座土地庙,庙舍的规模不大,也仅仅是两间屋子。

        近来,应该是少了供奉与清扫,庙门前的石阶上落了一层厚厚的枯叶。

        此刻,庙舍中的烛火通明,神像前的篝火上正煮着浓香四溢的肉汤,原本用来放置供品的案桌也被劈成了几段,当做薪柴投到了火中。

        篝火旁,乞颜托木儿正坐在一张兽皮上,嘴里嚼着煮得烂软的肉块,身边的酒囊敞开着盖子,浓烈地酒香散了整间屋子。

        抵达静平村后,乞颜托木儿并没有进入到村子里,他觉得只是稍作停留,休憩过后还要继续行军,因此也就与将士们宿营在了村外。

        拖木儿咽下嘴里的肉后,随手拿起酒囊喝了一大口,烈酒似火般烧过他的喉咙,烫热了整个身子,因风寒而有些青白的脸,瞬间也涨红了起来。

        这些时日,乞颜托木儿确实感到有些倦乏。

        接近一个月的急行军,他从没有真正地落营休息过,再加上前几日的雨冷风寒,让这个草原上的勇士也觉得有些体力不支。

        托木儿吃了一大碗肉,觉得先前还空空的肚子饱了许多。几碗热汤下肚,更是将最后的一点缝隙也填得满满。又喝了几口烈酒,眼皮更是打起架来。

        “不过一日的路程,先睡上一会也是无妨。”

        如此想着,托木儿合上了双眼,倚靠着神像的基座,沉沉地睡了过去。

        庙舍外,月光如洗,照得大地一片银白。

        劲风将天空中的云吹得没了踪迹,只剩一轮寒月孤独地挂在天穹上。

        空旷的庄稼地中,万余匹重甲的战马环围在一起,自然地形成了一座营寨。

        营寨的外围,十几名虎骑军往返地巡视,只是马背上的军卒也是困乏至极,戴了铁盔的脑袋不住地上下点着。

        营寨的内部,每匹战马下都躺着一名重甲骑兵,双刃长刀放于身侧,头枕着皮囊,伴着寒风进入了梦中。

        冬夜的风透骨的寒,睡梦中的人不时蜷缩一下身子,躲避着夜风的侵袭。

        寒风扫过空地上的每一匹战马,掠过马蹄旁的梦中人,也同样吹动了松林里的针叶,“哗哗”的枝叶响声并没有惊扰睡梦中的人,他们依旧睡得香甜。

        然而,没有人注意到,在寒风吹动枝叶的缝隙中,数千点寒星正迎着夜风,映着月色对准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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