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行路叠云岭
东襄城位于天水以南,在都城洛邑的东北方向,距离都城尚有百里之遥。
东襄城虽是一座不大的城池,却是进入中原腹地的必经之路。因其周边的山地众多,少耕田,所以东襄城的人口并不多,与百里外洛邑城的繁华相比较,这座城池也显得有些荒僻。
虽说同样是严冬,可一过天水,南北间的气候就有了明显的区别。天水以南极少有北境那样的暴雪肆虐,也没有整日里的寒风呼啸。
飘雪倒是也有,却没有北境那么大,也没有那般急,轻飘飘的如同漫天散落的梨花,飞舞于空,平添了几分诗情画意。
冬日的风也没有刺骨的寒,只是吹在脸上干冷干冷的,终究还是隆冬,被风扫过的面容会有些红,也有些疼。
未及正午,东襄城的城门外站满了人,站在前列的是城中各府衙的大小官员,而在他们的左右则是城中的百姓。
眼下这天气,相对于那些衣着并不厚实的百姓来说已是寒冬,冷得伸不出手,可每个人依旧是抄手拢袖,踮脚张望。
其实,站在前面的官员们也不暖和,大多都是跺脚搓手地相互交谈,交谈之余还不时地整理一下身上的官服,生怕乱了威仪。
片刻后,城门对面的官道上传来了阵阵的马蹄声,随着声音越来越近,一队三千左右的骑兵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
在队伍最前方,一名身形魁梧的将军骑在枣红色的战马上。
此人方脸赤虬,一对粗眉下的虎眼射出令人胆寒厉光,在冬日的阳光下,一身乌色的皮甲泛着金属的光泽。
将军的身后是两名同样身穿乌甲的将官,那两人的手中各持一面大旗,其中一面绣有金丝的云字,另一面则书有斗大的徐字,两面大旗迎风飘舞,发出了“啪啪”的声响。
再向后看,有三名身着不同颜色铠甲的将士并列而行,青甲与赤甲位于两侧,乌甲居中,每人的手中同样是各持一面大旗,锦缎的旗面上绣着各自所属的图徽。
三名旗手的身后即是各自所属的军卒,每列约有千人左右,皆是甲胄整齐,各个身强体壮,气势夺人。
赤甲似烈火,赤甲军犹如火龙前行;乌甲像玄铁,乌甲军恰似长枪出击;青甲更似寒冰,青甲军仿佛是锋利的冰凌直逼向前。
每名士卒的手中都持有一把长柄朔刀,刀头向上,阳光照射在锋刃上,所散发出的耀眼寒芒将整支队伍罩于其中。
军骑队列行进至城门处,为首的将军翻身下马,向等候在城门处的官员走去。守候在城门处的东襄城城令见状,急忙率众人紧走几步,向前迎了上去。
“下官东襄城城令关宏道,恭迎抚远大将军。”
关宏道并没有见过抚远大将军,自然也就不清楚徐清砚长的什么样子。只是朝廷有命,各府衙需要迎送入京述职的抚远大将军,他也便照着命令做了。
另外,关城令觉得这位抚远大将军立下如此大的战功,日后必定会前途远大,也不然会位高权重。
况且,听说这徐家与皇帝还有匪浅的渊源,若能就此结交一二,自己以后的仕途也算是无忧啦!
如此思虑下,关宏道为了彰显出自己的真诚与谦卑,今日一清早就等在了城门外。
便是这一刻,他口中的话尚未说完,身子已经深深地弯了下去。
走上前的将军见关宏道躬身下拜,知其是误会了,赶忙错身相扶,口中说道:“城令认错人了,在下是云州骁骑将军薛阳,大将军因故未能与兵马同行,命在下暂领大军。云州军途径东襄城,有劳城令与众位同僚大人了。”
薛阳说罢,冲着关宏道及其身后的人抱拳执礼。
关宏道听了薛阳的话,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失落,可他浸淫官场多年,早就有了喜怒不行于色的本事。
“薛大人是领命行军,那便是代表着大将军,我等自是应该如此的。”
“更何况,列位皆是我卫朝的英勇之士,功勋之人,我辈更应该礼待有加。”
“来快快进城,让将士们早些休憩。下官也备下了薄酒,正要与众将军饮上几杯呢!”
关宏道说着边,亲密地扶住薛阳的手臂,引领大家一同向城中的府邸走去。
同一时刻,距离东襄城大约二十里处的官道上,一些人正朝着都城洛邑的方向赶路。
东襄多山,山势却不高,应该算是丘陵。
那些山体绵连相接,层叠相靠,山中的林木也长得茂密,当季之时更是满眼翠绿,起伏不断。
不过,山与山之间虽相靠紧密,却也是错落有致,远眺之下,群山犹如层云叠嶂,奔腾飞动,故此也被当地人称作叠云岭。
在群山中,有一条官道是进入都城洛邑的必经之地。
虽说是官道,其实也不过是一条较为平整的山路而已,道路则在山与山之间穿梭,蜿蜒迂回。
前几日,东襄多雪,又在高阳的普照下,山路上的积雪有些融化,与沉泥沙石混合在一起,使得道路泥泞难行。
此刻,山路上的车马行人不少。
走在最前方的应该是一家人,人群中除了几名仆役丫鬟外,尚有三五十人的家丁护卫,这等阵仗多半是身份显贵之人的家眷。
这户人家中,四辆带有箱房的马车行驶在最前边,从偶尔掀起的窗帘可以看到,车厢内都是女眷,而丫鬟仆役们则行走在马车的两侧。
其后还有两辆马车,车上放置了大量的木箱子,皆用粗绳子捆绑结实拢在一起,想来也多是一些贵重物品。
骑马持刀的家丁将所有人围在中间,不时地会有三五匹马脱离队伍前后游巡。
在这些车马的后边,相距一里的路程上也有两辆马车正在前行。
走在前面的也是一辆带有箱房的马车,一位老者正挥鞭驱使着拉车的马匹。跟随其后的马车上同样有几个大木箱子堆放在一起,几根绳索穿过侧边的回勾将木箱牢牢地捆住。
一名年纪尚轻的男子正扯着缰绳,纠正着马匹前进的方向,两名持刀的家丁则骑马护在最后,不时地左右张望。
徐清砚望了一会儿,催动身下的白马越过一处缓坡,继续前行。
不成想,白马的两只前蹄踏进了一处泥洼地,溅得泥浆四起,雪白的马身顿时被染了几处污斑。
似乎,白马因为自己的身上溅了泥水,显得有些不高兴,摇晃着硕大的马头打了几个响鼻。
徐清砚抚了一下白马那长长的马鬃,轻拍了几下白马的脖颈,或许是得到了主人的安慰,白马重新昂首继续前行。
“公子,已过正午了,咱们找处地方歇歇脚,吃些东西可好?”
韩晋和章建标紧跟在徐清砚的左右,韩晋说着话,将装水的皮囊递给了徐清砚,
其实,徐清砚并非是为了急于赶路而不和大军同行,他实在是是不愿听那些官员们的阿谀奉承。
最初的几日,徐清砚还有些耐心对待迎来送往的官员。过了潼沵后,他就不再随军同行,将那些冠冕堂皇和推杯换盏的活留给了薛阳。
虽然没有了州府的接待,但三个人却是走得快活。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既看了途中的风景,又能吃到各处的美食,很是自在舒服。
另外,大家走的是同一条路线,三个人与薛阳他们也只是差一天的脚程,不用担心彼此间断了联系。
徐清砚接过皮囊,喝了一口水,点头道:“也好,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真有些饿了。我看前面也有行人,咱们就再赶一赶,追上那些人,人多也热闹。”
章建标笑道:“公子,您什么时候也爱凑热闹了,你这胡子拉碴的,可别让人家把咱们当了坏人。”
这些天,三人游荡惯了,徐清砚也没有像样地修过面,脸上的胡须又如春草般长了出来,使得年轻俊朗的面容上多了几分岁月的沧桑感。
徐清砚摸了一下胡须,哈哈一笑:“胖哥,你别看我满脸的胡子,可我和韩晋还真不像什么匪类,可要是多了你,那就说不准了。”
章建标闻言,一脸正色地说道:“我这相貌,一看就是商贾之人,还是那种家财万贯的大豪商,要是我的面相还能让人起疑,那这世上还有好人吗?”
胖子说着话,望向韩晋,满脸堆笑地问道:“韩小哥,胖哥说得对不对呀?你说,我像山匪呢?还是像个大豪商呢?”
韩晋见章建标献媚般地问向自己,先是一怔,继而又笑道:“胖哥,我觉得您像个奸商,尤其是您这一笑,这种眉眼皆开的样子,多像是一个见钱眼开的奸商呀!”
韩晋的话音未落,徐清砚便大笑起来,韩晋也跟着笑了起来。望着大笑的主仆二人,章建标无奈地指了指,继而也咧嘴大笑。
山路并不平坦,颠簸之下总会让坐车的人摇摆不止,时间久了,就会让人觉得困乏无比。
此刻,坐在车厢里的三名少女便是如此。
两名丫鬟中,年纪较小的早就斜躺着身子,头枕在另一名丫鬟的腿上沉沉睡去。
未曾躺下的丫鬟则是歪着身子,靠在身侧的木板上,发髻散乱的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盹。
一名白衣少女坐在她们的对面,虽然保持着坐姿,但眼睛也是闭着,身子随着马车的行进轻轻地摇晃。
连日来的赶路,早就让她们疲倦不堪,更不说三人还经历过残酷的战火纷飞。
虽然那些恐惧都已经过去了,但发生过的终究会在记忆中留下深深的烙印,难以在短时间忘怀,鲜血与悲嚎总是常常出现在她们的梦中。
这时,马车经过一处低洼地,车身猛地一震,将三名少女同时惊醒了过来。
斜靠着打盹的丫鬟碰到了木板上,撞得有些重,疼得她睁开了眼睛,抬手揉了揉额头。
由于车身的摇晃,头枕在她腿上的丫鬟刚被惊醒,身子一倾,险些倒在间隙处,吓得她低呼了一声,赶忙用手把稳了身下的车板。
随后,小丫鬟睁开睡意朦胧的双眼,左右看了看。
这时,车外传来了驾车老者的声音:“小姐,您坐稳些,这段路不好走,小心别磕碰了身子。”
白衣少女早就睁开了眼睛,黛眉下的双眼虽是有着疲倦之意,却也仍旧是明眸似水,满覆柔情,在这柔情中又透出着一份坚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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