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落寞的太子
其实，世上没有人贪恋权势，更何况是至高无上的皇权，静王康世华并非是圣人，他也没有圣人那般淡泊名利的心。
权力之争，自古以来都是通过流血而获得。
废太子，争君位，这不仅要与太子府角力，还要与当今天子，也就是自己的父皇相搏。
圣意难测，若是恰顺帝心，或许会不动兵戈。若是天子震怒，那便血溅天下，而这当中有会无辜之人的血，也会有至亲至爱的血。
康世华不愿自己的母亲和爱人受到伤害，更不愿眼前的生死兄弟为此而身败名裂。
或许，自己真是一个平凡的皇子吧！
“子墨，我今夜就去太子府将这件事情问清楚，无论怎样都过去了，和大哥说清楚也是好的，你此行一定要多加小心，若察觉不妥，要早些从并州调兵。”
徐清砚看出了康世华的顾虑，也欣慰静王能有如此的的胸怀，拱手道：“放心吧，我早就安排妥当了，你这边要是有事情，可调南营的所有云州军，新进的三千兵马也在你的调令之下。”
康世华也是拱手道：“好，你就早去早回，我这边有事情，一定会及时通知你。”
徐清砚笑着点了点头，转身走出营帐大门。
营帐外，徐清砚接过韩晋递来的马缰，翻身上马，将手中的朔刀高抬，厉声道：“弟兄们，杀我云州军者，虽至千里，也必杀之。”
“现在，慧山别苑内尚有百余具尸身躺在棺椁中，她们是你们的家眷，也是我徐清砚的家人，这份血海深仇我们必须要报，杀我一人者，十倍偿还。”
骑在战马上的赤甲军高举长刀，齐声吼道：“杀杀杀。”
徐清砚放低朔刀，冲着静王康世华点了一下头，随即纵马奔出营门。
在他的身后，长长的队伍如同一条火龙，裹挟着点点的寒光和冲天的杀意，朝着并州的方向飞驰而去。
★★★
夜色下，太子府里寂静无声，就连照明的烛火都少了许多，每一个人的脸上都隐隐地带着忧患之色。
今日，洛邑城中所发生的事情如同瘟疫般传到府中，震惊了太子府里所有人的心。
太子太傅温杰被当街斩杀，温府中佩刃者皆被杀死，数十条人命就在太子的眼皮底下被杀戮，而身为储君的康世宸却无力阻拦。
这种状况的出现，并非是死人那般简单，这一事件的背后则昭示了太子的权利丧失，以及太子储君之位的岌岌可危。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而城门失火，也必将殃及池鱼。
太子府中的每一个人都深知这一道理，他们也都清楚废太子的最终归宿，以及府中眷属的悲惨命运。
正是这些忧虑，让府中之人的脸上皆是布满了愁云。
此刻，勤渊阁中没有一丝光亮，除了点点银辉映在窗棂上，黑漆漆的房子里悄无声息。
清晨回府后，康世宸就独自坐在正堂内的圈椅上，双眼一直望着正门。
从天明到日落，他未曾离开一步，就如此地望着。
他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要想些什么，只是觉得好像已经没有什么事情需要自己去想，自己也似乎没有了去想的权利。
今日，静王与抚远侯所做的事情应该是得到了父皇的默许，而父皇的这个默许，也就意味着自己这个太子已经名存实亡了。
一个名存实亡的太子需要想什么呢？想自己无法想象的未来吗？还是去想拚死一博后的结局呢？
康世宸凄苦地摇了摇头。
拼死一搏？自己靠什么来拼死一搏呀！
过去的并州军没有了，武威军也已经不复曾经的兵力，如今的自己只是一个无权无兵的虚位太子，就连想要杀出洛邑城都难如登天。
康世宸抬手揉了一下发涩的双眼，手背上有了湿润。
他闭上双眸，将整个身子靠在了椅背上。
直到此时，他也想不清楚到底做错了什么，会让父皇如此地厌憎。
北境之战，自己全力支持，尽心尽责地调配战资所需，既便不算是功劳，也是无过的呀！
若是温之同真的违命不遵，的确该杀，那也不应该将这个罪过强加在自己的身上啊！
可是，种种的迹象表明，这份罪责似乎就是要强加在自己这个太子的头上。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既然母后不在了，自己就应该早些让出太子之位，如果那样的话，或许也就不会落到今日的这般困境。
如此想着，康世宸的脸上露出了惨淡的笑容，两滴寒心的泪珠无声地落了下来。
“可怜红颜总薄命，无情最是帝王家。”
康世宸想念过世的母亲，心中也多有不甘，他的双手紧握成拳，久久没有松开。
突然，勤渊阁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随着脚步声的临近，高声的呼唤传了进来。
“太子殿下”
“世宸儿”
康世宸睁开了眼睛，他熟悉这两声呼唤，这是舅舅郑烁与外祖父郑习凛的声音。
听到他们的喊声，康世宸的泪水涌出得更多了，似乎就是这一刻，他心中所有的委屈都迸发了出来。
正堂的门被猛地推开，月光也随之也映进了屋内，照在了康世宸那张苍白的脸上。
借着月色，云骧将军郑习凛望见了呆坐在堂中的康世宸，也看到了长发披散的外孙儿满脸泪水，原本应该是坚毅果敢的双眸中，此刻竟然皆是惶恐与不安。
郑习凛长叹一声，向前一步，躬身执礼道：“太子殿下，老臣回来了。”
郑烁看到屋中漆黑一片，皱起了眉头，跟着父亲施礼。
随后，他转身向门外高声喝道：“你们这些无用的东西，这个时辰还不为太子掌灯，一个个都眼瞎了吗？混账东西！”
下人们听到喝骂声，即刻忙碌起来。
其实，也并非下人没有眼色，这种气氛下，没有太子的吩咐，谁又敢上前打扰呢？
不多时，勤渊阁内灯火通明，刺眼的光亮让康世宸不适应地闭了一下眼睛。
随后，他睁开双眼，踉跄地站起身，走到了郑习凛的身前。
郑烁上前扶住康世宸，半推半架地将他扶回到靠椅上，轻声道：“太子，你这是做什么呀？这点事情就让你如此地不堪啦？”
康世宸望着郑烁，苦笑道：“舅父，您都知道啦？”
郑烁点了点头，回首望向自己的父亲。
郑习凛望了一眼郑烁，叹了一口气，又紧盯在康世宸的脸上。
半晌，他开口说道：“太子呀，你为什么要去护着温杰呢？他无故杀了一百多的南营军眷，这便是该死，陛下要清洗并州温氏，你也应该清楚呀！你为什么还会在这件事情上犯糊涂呢？”
康世宸惨笑道：“外祖父，我知道父皇要拔出氏家大族在朝廷中的根基，可温杰是我的太子太傅，我连自己的人都不能保吗？”
之前，郑习凛对自己的这个太子外孙失望至极，他为太子不顾国事亲情而感到愤怒。
可是，看到眼前的外孙儿如此落魄的样子，老人的心中没有了愤怒，只剩下了疼爱与不忍。
郑习凛坐到康世宸的身侧，低声地说道：“殿下，你在温之同的事上就犯了天大的罪过，如今又去抗命保温杰，你能保得住吗？你是太子，不是皇帝，你怎么做事如此糊涂呢？”
说到最后，老人严厉了起来，声音也提高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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