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文先生

　　凉州城外，昭王庙。

　　在昭王庙一进门的那个三尺见方的香炉内，里面有约莫一尺厚的香灰，以及香灰上面还在燃着的香。

　　现在这个香炉吸引了大家驻足。

　　因为柳毓珄用剑和手在里面扒拉着。

　　从来到武威山她就觉得不对，在白日宴席上，昭帝无意提到许师璧，她忽然想通一个事。

　　按照吉明的说话，郎备就等着赤色灵芝入丹药，飞升妖境成仙。但以吉明的能力，就算是偷袭也杀不死郎备。

　　就算是他早有准备，诱杀郎备，但他绝对没有让郎备灵魂烟消云散的能力。

　　偏偏武威山，以及凉州城内，没有任何郎备灵魂的气息，除非有其他人暗中出手。

　　而柳毓珄不揭穿的原因也很简单：亡魂只对幽都的修士有利，对衔坞城和青丘来讲，郎备的元神才是增加修为的灵丹妙药。

　　这也是昭帝和小王爷坚信柳毓珄会站在昭国这边的原因，他们是拉幽都下水，让她这么一个行走昭国的少府负责。

　　很可惜，在幽都除了几个职级的人，也就是所谓的少府、明府、长老和堂主，她根本不知道幽都藏了多少高手。

　　这个名单只有陆必安那里有。

　　或者经常给弟子委派任务，打探幽都各种消息的客至山知道一些。

　　又或者是出身客至山，又有实力让灵魂烟消云散的许师璧。

　　想到许师璧，她忽然反应过来许师璧跟元宗是双修过的，她终于想起来昨晚途径元宗时，闻到的奇怪味道是什么了？

　　是庙里香火的味道。

　　而整个凉州地界，她唯一没涉及的就是昭王庙。

　　而元宗最喜欢写东西了，在幽都的时候，他给人交待或是传递什么消息，就算是当面交待之后，事后也会补一个纸条。

　　她深深怀疑是元宗暗中给许师壁传递消息，指挥许师璧做些什么。

　　凡走过必留下痕迹，若是写在人间纸上烧成灰的东西，她还真找不到痕迹。

　　“这小姑娘莫不是失心疯了。”有一老妇边说便要过去把她拉开。

　　而跟着她过来上香的老伴一把拉住他，小声道：“这一看就是修仙人士，不怕烫的。”

　　“啊，小姑娘看起来文文弱弱的……”

　　“小王爷最讨厌修仙人士了，前几天他的护卫还捉拿了一个算命的，说人家妖言惑众，硬是打了三十鞭，我们赶紧走吧。”

　　他说这话时，特意稍稍提高声音，以便其他看热闹的也听到。

　　“对对，太阳也落山了，昭王庙也快关门了，我也该回家了。”有人附和。

　　于是看热闹的人群，三三两两的离去。

　　鼓捣半晌香灰的柳毓珄，终于在里面找到了一张未烧完的纸片。

　　这张纸片四周都有燃烧过的黑色的痕迹，除了‘文先生’三个字，前后字体再也辨认不出。

　　而且这三个字很秀气，跟元宗的铁画银钩根本不相称。

　　这说明两点：

　　一、的确有人藏在暗处跟踪她，但为了不让她查探到痕迹，故意写在人间纸上，看完就烧毁；

　　二、这人不是元宗。

　　可元宗身上为什么会沾染昭王庙的气息，莫非还有第三个人？

　　正在她沉思之际，忽然一声‘吱呀’的声音之后，昭王庙的门被打开。

　　她抬头一看，发现碧空中一弯月牙高高悬于九天之上。

　　每当太阳落山之际，凉州的昭王庙会关上，等到百姓四散，昭王庙会重新被打开，这里便成了修士的专场。

　　此时进来的是骆执秋他们，只是昭帝和伯噙没来。

　　柳毓珄扬了扬手中那片残章，看向元宗问道：“文先生是谁？”

　　对面元宗脸上有些慌乱，不过他立即恢复正常，平静回道：“不认识。”

　　自从柳毓珄从新平府回来，她的眼睛变得非常锐利，可以在夜里看清每一个人的表情，即便没有任何光亮。

　　刚刚她就捕捉到元宗脸上那抹不宜察觉的慌张。

　　但她并未继续纠缠下去，而是转顾小王爷，问道：“你们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小王爷本想说，这是老子的地盘，老子想来就来。但想到临行前昭帝的叮嘱，他深吸一口气，道：“查案。”

　　“查什么案？”柳毓珄心下疑虑。

　　见她跟小王爷剑拔弩张，一旁的骆执秋忙解释道：

　　“凉州城中丝绸商人张思意外而死，儿子张单和小妾艳娘把他匆匆下葬，儿媳徐娘状告张单和艳娘有染，并联手杀了张思。”

　　“活人的事不归幽都管。”柳毓珄道。

　　“徐娘向太守呈递状子后，当天就被兄弟接回家，当晚就死了。”郗徽补充道。

　　所以这跟幽都有关系吗……柳毓珄心道。

　　小王爷见柳毓珄不吱声，有些得意道：“元先生说，可以帮忙快速查案，想着人类和幽都关系匪浅，不应……”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上次太子殿下从幽都回来后，他便叫停了幽都在人间的生意，小王爷是在有意修复人间和幽都的关系。

　　世事便是这样，你麻烦下我，我麻烦下你，你帮一个小忙，我回馈点小东西，羁绊就在这点点滴滴中建起来了。

　　比如查案，小王爷自己查倒也不是不行，给幽都帮自己忙的一个机会，算是幽都和昭国关系破冰。

　　柳毓珄跟着他们进了昭王庙的偏殿，里面布局跟县衙公堂差不多，也跟幽都山元宗审案的那个房间差不多。

　　看来他们早就备好了一切……柳毓珄沉思。

　　“义父说，幽都的判官对于百姓还是有诸多好处的，就把公堂设在昭王庙里，这样不用重新建庙劳民伤财了。”小王爷得意道。

　　白日里百姓在昭王庙里上香祈福，晚上幽都借着空旷的昭王庙办公。

　　而且把公堂设在昭王庙里，也方面他们管理。

　　“这么说将来昭王庙是各家修士聚集的，唯一合法的据点。”柳毓珄漫不经心道。

　　“那是。”小王爷脱口而出。

　　他早就看昭国满大街的修士不顺眼了，被发配到凉州之后，他花了三年时间或杀或赶走界内修士。

　　但幽都是没办法，他们注定跟百姓紧密联系，不如合作互相取长补短，共同为百姓服务。

　　忽然惊堂木一声清响，接着元宗一句“带上来”，吸引大家的思绪。

　　其他几人纷纷找个座位坐下，而小王爷坐在屏风后面的凳子上，既有不想干扰之意，又有阴阳相隔不便。

　　“是你？”柳毓珄看到来人后，眼中眯成一条缝。

　　来人正是消失许久的封离月。

　　她身后还跟着两个亡魂，一男一女，男的大概五十岁上下，女的大约二十岁。

　　看来这就是案件中的张思和徐娘了。

　　见到旧友，封离月并未有任何尴尬之处，而是恭恭敬敬给每人行了礼，声音清脆，道：“元先生，原告已经带来了。”

　　接着元宗开始审案子，张思跟徐娘的说法一致，张单和艳娘暗通曲款，被张思撞见，两人便下手杀了张思。

　　“可否借柳少府的人间录一看，辨别他们二人说话真假？”元宗看向柳毓珄道。

　　张思和徐娘赶紧为自己辩白：

　　“大人，小女子句句属实呀。”

　　“大人，我都成了这个样子了，没有撒谎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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