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起疑
没有人回答她的疑惑，石屑落在地上，纹路消失，不留半点痕迹。
“走吧！”晏海道。
没了鬼脸林和四方锁天阵，天色中的暗沉消失，白昼的光落在两人身上。
一阵风来，将地面的灰烬吹向四面八方。
如山的枯骨无迹可寻，只在泥地上残留点点金属光泽，仿佛漫天星辉扑洒。
远处的天空，映衬着耀眼的霞光。
这美丽又残酷的风景，让溪客心底微沉。
乾坤袋中的名符闪动，她掏出来一看，是白简的留言。
机缘巧合，他和寄午恰好碰上，正结伴赶去化城。
“化城。”溪客意味不明地念道，将名符收起来。
两人顺着霞光的指引而去，一路所见，诡异的平静。不仅没有再碰到鬼脸林这样不祥的险地，就连以往最常见的凶兽都很少冒头。
倒是很多一看就长了仙草的地方，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明显是被人捷足先登了。
都是奔着化城去的，溪客很快就判断出来，转头看了眼不紧不慢走在旁边的晏海，问道：“化城这个地方，道友知道多少？”
听她问起，晏海恍惚了一会儿，化城这个地方的信息，他比旁的仙人确实要多知道一些。在脑海中梳理一番，道：“可以确定的是，化城最初是妖界的一部分，至于为何落入云岭秘境，时间太久，已经无从得知。化城这个地方也怪异得紧，万年来虽然只出现过两次，但进去的仙人不少。先前两次进去的仙人，要么再未出来过，要么就是出来后失去了关于化城的全部记忆。”
这种类似于大型封印的手段，只可能出自神仙中的大能。就算是他，都不能不谨慎以待。
溪客颔首，更重视几分。
秘境中的氛围稍显凝重，不时有上神从两人头顶飞过。
越聚越多，泾渭分明，却又互呈掎角之势。
白简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小心翼翼地与寄午站在队伍的最外围。
前方，织炎上仙被重伤在地，城主府的两位神君，正躬身与那伤人的上神赔礼道歉。
被征召的仙人一个个低垂着头，状似鹌鹑。
“怎么办？白兄弟，咱们不会被迁怒吧？”寄午身体微颤，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那上神的面色没有半点缓和。
白简摇了摇头，捏着他的掌心，默默写着字：无妨，等我阿姐。
“白道友？”寄午睁大眼睛，面露愕然。
仿佛回应他的震惊，有声音不紧不慢传来：“哟，北山上神，好大威风啊！怎么？这化城是你家开的？”
众仙大惊，这可是北山上神！
连紫宸仙帝都要卖人面子的北山上神！
到底是谁？
竟有如此胆量。
众仙回首，北山上神大怒，斥道：“哪里来的狂妄……”
最后几个字还未出口，他猛地回头，背上沁出一层薄汗。这张脸，这神情，这语气……
是酆都大帝府上那个混世魔王！
她，怎么在这里？
溪客似笑非笑：“多谢上神，我家帝君还等着你去做客呢。”
“不敢劳帝君挂念。”北山上神腿脚发软，不太美好的记忆涌上心头，他气闷地挥手，暗道一声‘晦气’，将城主府的两位神君打发走。
被征召的众仙齐齐松了一口气，隐晦地看了看溪客，隐隐有些可惜。
两位神君对视一眼，正要上前道谢，却被织炎上仙的痛呼留住了脚步。
寄午戳了戳白简：“白兄弟，怪不得你刚才一点也不担心。”
“瞧道友这话说的，家里有帝君，当然没什么好担心的。”
“就是，北山上神既然肯给他阿姐面子，肯定也会给他面子。”
“帝君的后辈，总有些不一样的保命手段。”
仙人们纷纷感叹，有那自来熟的已经凑到白简身边，打听起所谓帝君的消息。
白简心底发苦，他之所以淡定，是因为他知道，以溪客的修为，即便对上北山上神，也不会输。哪里想到，她竟然会搬出酆都大帝。更没想到的是，北山上神竟然什么都没说，就自动退走了。
他哀怨地看了看溪客，看她露出自求多福的眼神，暗叹一声，心知无论如何，都得将这场戏唱下去。
抬起袖子，抹了抹脸，白简一惋三叹道：“我跟阿姐，是……是同父异母的姐弟。所以，帝君……”
寄午震惊：“你父君，竟然……竟然敢……敢抛弃……”
“帝君是我阿姐的外祖。”白简好心提醒。
“竟然敢抛弃帝君之女！”反应快的仙人接话道。
人间界的凡人总说什么神仙眷侣。
什么是神仙眷侣？
这第一条，自然是一夫一妻。
仙人成婚，必得在天道的见证下，九跪九叩，共承天火雷劫，方才有效。
一旦成婚，除非解除婚契。否则，终此一生，都不能再娶旁人，不得再与旁人诞育子嗣。
满仙界，唯一的例外，就是紫宸仙帝。
但，即便是紫宸仙帝，也是在元后云锦上神殒身后，才续娶纳妃。
而今，竟有人敢抛弃帝君之女另娶！
仙人们看向白简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复杂。
“我们西荒，没那么多……讲究的。”白简低声道。
晏海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溪客。
西荒的讲究，他可比他们了解得多。
溪客警告地瞪了眼白简，自从来了仙界，她这辈分是越来越低了。一降再降，已经从酆都的养女降到了外孙女。
寄午拉了拉白简的袖子，他立时面色一肃。其他仙人心底一阵嘀咕，不仅靠山不稳，原来还是个姐管严，怪不得非要等姐姐来。
“大家等在这里不进去，是为何？”溪客清了清嗓子，问道。
众仙心之所向的暗金色城池，城墙门楼上的‘化城’二字，影影绰绰，落入她的眸中，灰白、暗淡、斑驳，尽显时光侵蚀的痕迹。
反倒是城门，鲜亮赤朱，不曾有半点褪色。一个个黄铜色凸起整齐排布在城门上，如同人间界宫城的正门，看起来特别端庄大气，似乎有人在时时维护。
隐隐有揣测浮上溪客的心头。
然而，尚未等她转过身来，已经有想要攀附卖好的仙人回道：“好叫道友知道，你别看这化城的城墙不高，似乎一纵身就能翻进去。事实上，这城墙的高度就是假象，靠翻墙是永远进不去的。只有正午时分，秘境中天色最亮堂的那一刻，化城的大门才会打开。要想入城，也只有那个时候，才能进得去。”
解释的仙人话音刚落，北山上神嘴角一撇，阴阳怪气道：“白仙君，这化城可不比你家帝君府上。我劝你啊，要是怕，就赶紧走。这化城，每次在秘境现世，死亡率至少八成。靠你家帝君给你的那些东西，未必能保你周全。”
众仙浑身发凉，织炎上仙亦面若寒霜。
“好说，这不是有上神在么？”溪客吊儿郎当道，看了一眼白简，“阿弟，你记得，待会进去之后，就紧紧跟着北山上神。”
北山上神气怒：“你！”
他甩了甩袖子，在溪客的注视下，面色铁青。
其他上神看了他一眼，不着痕迹地打量溪客。
北山上神的战力，在仙界上神中，虽然只位列中游。但他的修为阶品摆在那里，又交游甚广，能屈能伸，即便是紫宸仙帝，也会给他几分薄面。
但这样一个人，竟然在区区一个仙君面前低了头。
其他上神心中有了打算，默契地决定不掺和进来。
白简看了看溪客，又看了看北山上神，踌躇片刻，拉着寄午往北山上神身后一站。
北山上神冷哼一声，到底没有说出驱赶的话来。
织炎上仙观望一阵，使了两位神君上前。
“白仙君，不知这应征，可还作数？”
“这是自然，进了化城，我与你们一道走。”溪客欣然允诺，不等两位神君欢喜，指了指北山上神，睁眼说瞎话道，“我那阿弟在家娇生惯养，吃不得苦头，就算一起走也帮不上什么忙。好在他和寄午道友，深得上神欢心。这样吧！他们的名字，就劳烦神君给从简簿上划掉。”
“这……”
“放心，不会向城主府要酬劳的。”溪客装作善解人意，转头，对着白简二人喊道，“小白，寄午，你们的号牌，都给我。”
闻言，寄午把号牌扯下来，与白简的一道抛给溪客。
两位神君愣了一下，还没想好怎么说，那边织炎上仙已是应允：“如此，就劳烦白仙君了。”
“好说。”溪客颔首，只见她把简簿翻开，爽快地将白简和寄午的名字划掉。
“白仙君，请。”
溪客点头，刚一抬脚，手臂被人一抓。
“哦，晏海道友，再会。”她客气道，眸光落在自己被抓的手臂上。
晏海愣了一会，仿佛被烫了一下，松了手。
“他们起疑了。”晏海传音道，面色平和：“咱们一起进的秘境，自然也要一起进化城。”
溪客心思电转，不过一瞬，就明白了他的意图。
她其实不喜欢别人在她的事情上自作主张，把白简和寄午塞给北山上神也罢，装作忘记晏海也罢，都不过是在演戏罢了。
她看了五万年戏，也演了五万年戏，自信演技已经炉火纯青浑然天成，但晏海这句起疑，仍是让她惊了心。
见织炎上仙看过来，她懒洋洋地笑了笑：“倒是我的不是，忘记道友了。”
说完，对着织炎上仙那边喊道：“大小姐，我这朋友也想一起走，方便吗？”
“仙君都发话了，自然是方便的，跟着吧。”织炎上仙笑了笑，眸色转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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