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是那天的报纸,纸页泛黄发皱,沾着些许灰尘,应是在底下待久了,但不影响阅读。
简单清理过后,尤景致找到头版所在的页面,将医院里的女人和刊登的照片对比,得出结论——怪不得越想越眼熟,果然是喜乐门的新头牌。
只是这新头牌去医院做什么?怎么会说洋文?
疑窦丛生,尤景致坐下来思考,发热的头脑归于沉静,推动思绪豁然开朗。
都新历多少年了,女子都能上学找工作了,会说洋文也不足为奇,至于去医院做什么,当然是生病就医。
“真的是……”好笑着摇摇头,尤景致放下报纸,笑自己随便看到个人就各种警惕。
门外的人影悄无声息隐去,她仍未察觉,直到尤夫人上楼询问,才应一声,收拢报纸放进妆台的抽屉,下楼用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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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半月已过,尤景致坐在妆台前,身后站着尤夫人,拿着一把手工精雕而成的木梳为她梳理长发。
这样的画面,对于前世的尤景致而言,再平常不过,重生以来,却是第一次。
她不禁在心里问自己,自己真的重生了吗?会不会这只是一场梦,否则重生了半月之久,她为何还会有迷离的感觉?那么缥缈,那么不真实。
“岁岁?岁岁?”
一声又一声的呼唤破梦而入,越来越清晰,尤景致恍然回神,看着镜子里真实的母亲,眨了眨眸。
尤夫人问:“想盘什么发髻?”
她回:“披着就好。”
唇齿间笑意渐暖,打消了尤夫人的担忧,不过还是问了一句:“怎么母亲叫你都没听见,是不是有心事了?”
尤景致轻摇脑袋,身体微侧,依恋地埋入尤夫人怀里:“有母亲在,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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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抱多久,母女俩在尤行长的催促下坐上了开往总统府邸的车。
府邸建在城西,和黎宅是完全相反的方向,而尤公馆位于城中心一带,若非有亲缘关系,怕是不会产生什么交集。同样的,黎宅和尤公馆非亲非故,黎新白和尤景致又一个声名在外一个大隐隐于市,也难怪上一世,两人会互不相识。
所以说,命运不一定是掌握在老天爷手中,更多的是需要自己去争取。
尤景致由衷感谢,感谢能有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所以她不惜代价和黎新白产生交集并认了他做干爹,成功印证了管家的吃里扒外和蒋复译的真面目,为深层次的调查做准备。
而今日的这场生辰宴,便是调查的开始。
……
二月开春,但寒意未消。
下了车后,尤景致跟随父母,身穿母亲做的刺绣旗袍外配斗篷大衣,到了室内脱掉。
和前世一样,尤景致是第一次正式参加此等宴会。一是先前年岁尚小,尤父尤母不希望她被外界所烦扰,二是她打小随性惯了,这种麻烦的场合,她是非必要绝对不会参加。因此往年生辰,她都是避开所有人,等宴会结束,再同父母一道回去。
尽管算不得真正的第一次了,但前世的记忆尚在,尤景致没有丝毫不适,跟在母亲身侧,不动声色地扫视厅内的景况。
和前世几乎无差,都是大总统夫人生辰,各政要携家眷出席,都早早地到了,放眼一望,到处是衣着光鲜的身影,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其中不乏和尤景致一样第一次参加的小辈,端着酒杯倚靠在角落里,同熟识的好友一起谈论各家小姐。
吴少爷:“不是说随便一个都是大美人,人呢?”
明少爷:“不都在你眼前?”
吴少爷顿觉被欺骗了:“这也叫美人,分明是庸脂俗粉,无趣……”
话音戛然而止,一抹翠色款款步入大厅,身姿妙曼,青丝泼墨,纤臂玉藕,一如那盛放的富贵花,黯然失色了一室的金碧辉煌。
何曾见过此种绝色,吴少爷迅速坠入爱河,面露浓浓的痴迷:“庭前芍药妖无格,唯有牡丹真国色。”
“还是趁早拉倒吧。”明少爷毫不留情地泼下一盆冷水,“知道那是谁吗?那就是尤小姐,全都城最高不可攀的女人,更别说她又认了个干爹,就是能攀上也无法驾驭。”
吴少爷不以为然,反而激起了斗志,势要博美人一笑。
“这是谁家的姑娘,怎出落得如此标致?”
酝酿间,一道嘹亮的女声穿透人群而来,三分调侃七分赞扬。
尤景致耳熟地捕捉到,转过身,看到穿着绛紫色丝绒旗袍,浑身上下没有多余的装饰,却韵味十足又不失英气的姨母,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除了父母,姨母是最疼尤景致的人,哪怕前世被捕入狱,哪怕被蒋望蒽开枪打死,她也不曾怀疑过姨母。
为此,刚重生那会儿,尤景致还曾忧心过,姨父车祸身亡,他们尤家又出了事,姨母一个人无依无靠,会被蒋家欺辱。后来想想,以姨母的性格,即便悲痛欲绝,也定会拿起武器捍卫尊严,即便是死,也定会搅个天翻地覆。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可世事无常,人心险恶,尤景致经历了一次刻入骨髓的生死,明白了为何该死之人能笑到最后,不该死之人却无法瞑目。
但说到底她还只是个小姑娘,死后重生,又再见了昔日的长辈,鼻头一酸,差点潸然泪下。
易夫人在面前站止,她才勉强压下去,笑着唤了一声:“姨母。”
“哎。”易夫人朗声应了,又故作不满,“出席宴会怎的不提前告知姨母,害得姨母好找。”
尤景致忙道:“许久不见姨母,我想得紧,便让母亲保密,好给姨母一个惊喜。”
她将备好的生辰礼送出去,易夫人满意接过,吩咐佣人妥善安放,便和尤夫人聊起近况。
聊着聊着,易夫人眼尖地瞧见自家妹妹耳后有一处可疑的红痕,调笑道:“气色不错,比年节那会儿好了不少,看来尤婺那小子没少滋润。”
这般直言不讳,饶是尤夫人已为人母,还是被说得面颊微红:“阿姐惯会取笑我,是希望我喊姐夫过来管管吗?”
“他敢?”
外界都传大总统夫妇如何情深,唯有亲近之人知晓,大总统夫人是大总统的梦中神女,为求得神女芳心,击退了一众情敌,可谓是过五关斩六将。之后十里红妆娶回了家,大总统更是对夫人珍之爱之,夫人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夫人怀胎想吃城南的烧饼,他连夜赶过去,买了热乎的回来。
受此影响,尤夫人下嫁了当年只是个穷小子的尤行长,并在无数人的唏嘘不好看中携手共进,一直恩爱到如今,应验了当年高人留下的贵极二字。
然而这贵极二字远没有表面那般容易,成婚后不久,四大家族因派系争斗爆发了大战,身为少帅的易棕峒带领秦沈两家为代表的民主派与韩杨两家带领的保皇派厮杀。
保皇派的背后有利本帝国支持,导致大战持续了整整一年。最终,民主派凭借民心所向成功推翻保皇派,赶走了利本帝国,而旧四大家族在此次大战中损失惨重,仅剩下一个秦家。
回忆起那段坎坷岁月,尤夫人褪了红潮,眉目含伤:“一晃二十年了,秦家依旧,故人却已不再。”
“故人?”未曾听说过当年之事,尤景致不禁发问。
易夫人摸摸她柔顺的墨发,道:“旧四大家族,秦沈两家同气连枝,甚至有过定下婚约的念头,只不过我与你母亲都无意,年纪又尚小,沈家不好强求,之后沈夫人进门,倒是和你母亲成为了知交。”
尤景致了然,又问:“这么说那位沈夫人已经故去?”
“还有她的儿子,惊才绝艳的一对母子,却双双早逝。”
……
怕母亲追忆故人过度伤感,尤景致寻回在各政要间推杯换盏的父亲,让父亲好生安抚,自己则是退到一旁,开始暗中观察。
首先是方才和父亲交谈的那几人,除了财政部的胡司长每逢年节都会来家里拜访,算是有点印象,另一个在前不久上过报纸,好像是个政委,其余的都面生得很。
越是面生越需要观察,尤景致集中注意力,凝眸放缓气息,却见胡司长和政委突然一齐转头,当下转变计划,顺着望过去。
是胡司长家的小姐,身边是一个年纪相仿的姑娘,从其穿着打扮看应该是政委家的小姐。两人的面上都挂着认真之色,大半的身形被身前的男人挡住。
似乎是男人说了什么趣事,两位小姐掩嘴娇笑起来,惹得尤景致转移目光,正眼打量起男人的后背及后脑勺。
这一打量,一种熟悉感涌了出来,再眯眸细看,更是越看越觉得熟悉,脑海中也渐渐浮现出一张俊逸的脸庞。
就在这时,一抹桃红的身影风驰电掣而过,稳稳抱住了男人:“经衡哥哥!”
易经衡面色一僵,继而抽出自己的手臂:“你不是去你母亲家了?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不回来怎么看你,怎么知道原来经衡哥哥这么关注我啊。”紧紧黏住不放,少女的眼里满满都是爱意,下一刻面朝两位呆滞的小姐,凶神恶煞轰赶,“经衡哥哥是我的,你们两个哪边凉快哪边待着去。”
政委家的小姐不服,想回敬一句凭什么,胡小姐赶紧拉住,给了易经衡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明智地离开了,留下易经衡被抱得死紧,一个头两个大。
万般无奈之际,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易经衡大喜过望,趁手臂上的黏度发生微变,一把抽出来,转身看向缓步而来的尤景致。
“我当是谁如此彪悍,原来是我们的朱大小姐,朱碓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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