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这算是元亭第一次主动来煜王府,自从那日新婚之夜后,他就再也没有踏足过这里了。
王府的下人们见元亭从大门进来,都不自觉的愣住了几秒。元亭多少也睃了他们几眼,这些丫头小厮们,成日里除了打扫服侍,最多的就是爱在私下里讨论主子们的私事,这是后宅中改不了的特性。
看着他们这副模样,随便想想便知,大抵就是些不堪宣之于口的话本桥段。元亭其实什么都懂,只是有时他倒愿意装得糊涂一些,活得太明白反而也是一种负担。
他敛回目光便径直往前厅走去……
前厅正有一名身着百花裙的女子在打扫,听见有脚步声,便立即放下了手中的鸡毛掸子,转过身,目光流转间,便能发现她的一双眸生得极美。看见是身后是元亭,下意识的怔了怔,疾步走上前来,柔柔道:“厂公!”
元亭点头回应,扫了眼道:“你是夏茗吧!我来等王爷的,你不必管我,去忙吧。”
她抬抬眼皮,眉尾上扬着说道:“厂公好记性,之前只在王爷房中匆匆一瞥,便能记住。”她伸手请元亭落座,续说道:“那厂公先坐。”
说罢,夏茗便退下了。元亭独自坐在大厅中,一边想着等会要面对的林纯伊和幸绍元,一边摩擦着手中的玉佩。
没过多久门口便传来了阵阵的车轮声,元亭微蹙了下眉,闻声往外面看去。这时夏茗也正好特地为元亭沏了茶端过来,放在旁边的案几上:“厂公这是用初雪烹的梅花茶,清冽甘香,王爷也十分爱喝,您尝尝!”
“好。”元亭端起茶盏,掀开茶盖后,果真一股梅香扑而来,他浅浅抿了一口,敛目低垂淡淡问道:“门外可是王爷的车马?”
夏茗向外走了几步,踮了踮脚尖望着回道:“嗯……厂公好耳力!果真是王爷……不过,还跟着一位?”
元亭不语,接着抿了一口手中的梅花茶,徐徐起身,提步而去……
幸绍元来京这一事,其实林纯伊也才在回府后听王则眉讲起的,说是他回来后便一直住在郊外的废弃的木屋里,偶尔等到机会便来一趟城中,与之前那些追随的他的人聚在一起。
据王则眉的人说,那些人中也有为他安排住所的,只不过幸绍元怕连累到旁人一直在拒绝。
林纯伊找了那么久,现在既然都已经知道他在哪了,自然是要将他接回来。所以和王则眉商量了一下后,便立刻备了马车。
幸绍元刚见到她时,先是鼻涕眼泪一把流,毕竟他既无妻也无子,当年被流放的时候,连家中的老母也已经在一年之前病逝,所以他其实并没有值得留恋和值得顾虑的地方。
实在要说林纯伊便是他离京时候的牵挂吧,但她出身好又是姑娘家,想来除了不能出宫外并不会有什么危险。
只是世间之事瞬息万变,老煜王的死,便是幸绍元万万没有想到的。也自从那时起,他有意大隐于市,才导致后来林纯伊的人怎么也找不到他。
如今见到了,林纯伊与他寒暄完一番后,便诚恳地握着他的手说道:“幸伯伯,跟我回去吧。”
“纯伊,今时不同往日,我就本就是戴罪之身,抗旨回京,前路之艰险难以预料。当年一别,现在能听见你再叫我一声,也算是了愿,但是以后……还是不见为好!”
他眼眶中泛着一片水润,咬着牙将手抽了出来,起身走向门外。“幸伯伯今朝回京所谓何事,您就算不说,我心中也清楚。可是您曾想过就算一直躲在此处,我能知道你在这,上面的人难道就不知吗?”
幸绍元蹙着眉看着外面阳光照射,半融于泥土中的雪,泥水交融,浑浊不堪,终究还是躲不过化成水的结局。
他嘴角勾起无奈的一瞬冷笑,背后负手道:“若是命中劫数,那我也便只能接受了。”
“命运本就掌握在自己手中,但若只是一味顺从,不敢与之相斗,那就算最后丢了命又有何意义?”
她起身续说:“幸伯伯跟我回王府,就算只是小住一阵,同我叙叙旧也可啊!什么时候想走,定会把您安安全全送出去,至少外面的手还伸不到煜王府来!”
在林纯伊的一番劝说下,他最终还是坐上了回府的马车上。到府门口后,林纯伊先行下车,后细心的搀扶着幸绍元。
“王爷,厂公来了。”门口的小厮回禀道。
林纯伊心尖不受控的颤了一阵,收敛情绪后不咸不淡回道:“知道了。”幸绍元睃了她一眼,淡淡说道:“是那位东厂提督元亭?”
“嗯……是他。”林纯伊极轻的回道。当年幸绍元被贬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宦官乱政,只是那时的东厂提督还不是元亭,是一位叫邱景同的太监。朱乾十分信任他,将一些重要的权力都交由他掌管,而且外界传闻,邱景同一贯的作风便是喜欢在背后捅刀。据说幸绍元便是他选择开刀的对象,用捏造的罪证,呈到朱乾面前后,才惨遭祸患的。
虽然都知这是圣上与他串通一气故意来对付幸绍元的,但谁又敢发声呢!后来直到邱景同外出办事时,意外被杀,朝臣联名上奏要求停止宦官乱政一事,国朝的政治才得以在表面上清明一些。
邱景同死后,东厂提督一职便轮到元亭的头上。他是邱景同的徒弟,也一直跟在朱乾身边做事,只是他扮演的更像一个影子的角色,所以百官对他的最初印象也只是停留在见过一面的程度上。
但即使对他了解如此之浅,也即使元亭现在在外的名声十分不错,但幸绍元一直觉得他并不是个好人。
这个结论起于,多年之前幸绍元在朱乾身边见过他一面,也与他交谈过几句。虽然当时谈话的内容有些模糊了,但元亭同他说话时感觉却一直清晰留存在他脑中。
元亭说话一向喜欢滴水不漏,语气温润无害的,这也是他得到外界好评的一个重要原因。但幸绍元却不这么觉得,他本就善于洞察人心,能感觉到元亭字句之下的晦暗和冰冷,虽然不易察觉,但也不易隐藏。
如今在王府再见他时,这种感觉只是又被再一次唤醒罢了。
即使之前与林纯伊之间发生了不愉快,但元亭并没有选择躲藏下去,他直面向他们走去,第一眼便锁定了幸绍元,恭敬的作揖问候道:“幸大人,安好!”
幸绍元本就看不起阉党一辈,虽无官位,但依旧放不下心中的那份傲气,让他和和气气的和宦官打交道,他做不到。
毫不避晦的在元亭面前冷哼了一声,转头冷冷道:“堂堂东厂提督,皇上身边的红人,我这罪臣可担不起你这声安好。”
元亭依旧脸上带着从容的微笑,待在他身边,不予发声。幸绍元睃了眼林纯伊,又将目光落定在元亭身上:“厂公今日是来王府做客的,还是特地来看我这抗旨罪臣的。毕竟东厂的一向都出神人,邱景同便有这个本事,只是他没猜到自己的死期罢了。”
一说到邱景同,元亭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虽然笑容未散,但脸上却满是一股冷厉之气。
邱景同在别人眼中的确是无恶不作,败坏朝纲,但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大奸宦对元亭却是极好,身为他唯一的徒弟,他不论是有吃的还是玩的都第一时间给他带来。也正是有了这师父,才让元亭的晦暗的童年时光有了一丝温暖。
当年邱景同遭人歼灭,只是那人并不是别人,而是朱乾。因为他做了一件令朱乾无法原谅的事,将带给思语公主的堕胎药擅自调换了,公主保住了腹中的儿子,而他……朱乾不想让前太子的血脉再留存下去,他喜欢斩草除根。但至于邱景同为何要这样做,元亭至今也未想通。
邱景同死了吗?死了。在世人眼中他早就死了。但他真死了吗?不确定。元亭之所以愿意为朱乾做事,最大的原因就是朱乾同他说,邱景同还活着,只要元亭为他卖命,总有一天会让他们见面的。
即使这是一个连真假都不能确定的事情,但朱乾拿捏住了元亭对邱景同的感情,所以……元亭的确会继续为他做事,所以……幸绍元必杀之!
林纯伊自是察觉到他们之间渐重的火药味,试图打破僵局,向元亭说道:“你怎么来了?东厂不是有事吗?”
幸绍元讥笑:“这东厂有什么好事,估计又是些见不得的人的见血勾当!”
元亭一边侧耳听着幸绍元的嘲讽,一边抬了抬眼皮,望向林纯伊,将一直握在手上的和田玉佩递给了她,浅启双唇道:“我特地来找王爷的,刚刚是我的错!”
“啊?”林纯伊朝他挑挑眉,满脸狐疑的看着他。
“王爷可是不肯原谅我?”
手中的桃花纹玉佩一眼引起了幸绍元的注意,他瞪大了眼睛,接着满口怒意道:“为何要送桃花纹的?元厂公可知这是……”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我与王爷结亲以来,还尚未送过她什么,这玉虽算不上价值连城,但寓意却是极好的。”
“结亲?纯伊你与这宦官结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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