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连龙山死了
牧善生辰的第二天,孟云从走后,连龙山迎来大劫。
西扶柳在山脚下,看着护山大阵被攻破,无数妖兽和邪魔冲上来,一尺一寸染黑连龙山的土地。
她不及阻止,唯有拼命往山上跑。
草木枯了,炽凰果簌簌下落然后迅速腐烂,恶臭混合着浓郁的血腥味钻入鼻尖,令人作呕。
西扶柳跑进半山学堂,带着资阚和小崽子们逃往山顶迁安殿。
箬惜疯了,她站在殿前又哭又喊,见了西扶柳,恶声大叫,“西扶柳!都怪你!都怪你!要不是你,师兄道心不移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西扶柳不理箬惜,只将小崽子们往迁安殿内推。
小崽子们吓傻了,跟着练箬惜一块哭,唯有牧善擦掉眼泪,举着那把凝聚了西扶柳和梦云从精血的弓,颤抖着仰头望向西扶柳,害怕却坚定道,“柳柳姐姐,我要跟你一块去除妖除魔!”
“你进去!”
一开口,西扶柳才发觉自己声音抖动得厉害。
她抱着牧善塞进资阚怀里,资阚按住他,组织其他小崽子们钻进殿内,又把哭闹的箬惜拉进迁安殿,然后重重关上迁安殿的大门。
在箬惜疯狂的尖叫声中,资阚隔着门板叫住西扶柳,“柳柳,你一定要回来!”
西扶柳握紧拳头,唤出绯凰剑拿着手上,扭身往山下奔,目之所及,全是腐败和尸体,曾经繁盛的生机被煞气抹杀个干净。
她满目赤红,眼眶酸涩欲裂。
在半山学堂不远处,西扶柳看见揽词抱着刚出生的小崽子单手与四头鬣狗妖缠斗,而渡廓的尸身正在被其他鬣狗啃食。
西扶柳疯了一样冲上前,绯凰剑出鞘,在那些鬣狗的血肉中狂乱穿梭,鬣狗的哀嚎无法掩盖揽词破碎哀痛的哭声。
滔天的恨意随同妖力四散,揽词将怀中的小崽子塞到西扶柳手中,催动妖力幻化原形胀大数倍,扭身投入鬣狗中厮杀。
鬣狗越聚越多,其他的妖魔争先恐后往上扑,它们猩红的眼睛闪烁着嗜血的光芒,疯狂朝西扶柳和揽词进攻。
揽词的皮毛被血染红,硕大的身影随着妖力的流逝而渐渐变小,最终变作寻常狐狸模样,倒在妖魔的尸堆之上。
西扶柳收回绯凰,抱紧小崽子竖起灵力屏障拦住前仆后继的妖魔,拖起揽词转身狂奔。
小崽子发出呜咽声,揽词从西扶柳肩头跳下,幻化人形艰难爬起,又将小崽子接过,呜咽着道,“柳柳,渡廓死了……”
西扶柳眼眶一热,眼泪混合着溅在脸上血流下来,她抬袖胡乱一擦,扶起揽词,“词词,先去迁安殿!”
二人带着小崽子一路往上,遇上玉明和岁如。
玉明断了一只手,岁如的背部被划了长长一道痕,他二人的衣衫早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不知浸润了谁的血。
岁如急切问,“柳柳,牧善可安好?”
西扶柳点了点头,“无恙,都在迁安殿内。”
岁如和玉明面上有片刻释然,随即又紧绷起来。
一路上到处都是尸体,有些被啃食得残缺不全,认不出面容;
有些只剩一堆白骨,甚至连魂魄都所剩无几。
一路上,他们救下幸存的梵行等人,往迁安殿退守,但妖魔实在太多,步步紧逼让人无从喘息。
岁如用妖力凝聚冰层将妖魔挡在后面,但这并不能支撑多久。
玉明推开岁如,挥剑站在众人身前,头也不回吼道,“你们先走!岁如,牧善……告诉我们儿子玉牧善,爹爹会化作清风伴他左右。”
岁如擦干眼泪,踮脚捧着玉明的脸在他唇上亲了亲,努力笑着道,“玉明,如有来生,我岁如还要当你的娘子,这辈子……这辈子你先行一步。”
梵行也冲了过来,同玉明一样站在冰层之下,坚定道,“我助你!”
话毕,梵行扭头看向迁安殿处,又将视线移向西扶柳,歉意道,“柳柳……原谅惜惜吧。”
岁如抱起揽词的小崽子,道,“柳柳,你带着揽词,我们走!”
最终,能救下的、幸存的都聚在迁安殿。
柔柔始终不见踪影,许是已经沦为妖魔的餐食。
玉明和梵行再也不曾上来,岁如的眼泪掉了又擦,擦了又掉,却强忍着不曾哭出一声来。
西扶柳让资阚打开大门,箬惜不管不顾冲出来,甩了西扶柳一巴掌,怒道,“罪人!”
第二个巴掌又要落下,西扶柳忍无可忍拽住箬惜的手腕,沉声问,“惜姐姐,究竟谁才是罪人?”
箬惜哑然,随即又开始疯闹狂笑,被资阚拉了进去。
岁如将揽词和小崽子送进迁安殿,牧善扑在她腿上,哭着问,“爹爹在哪?”
岁如无言,只将牧善按进怀中,抱了一会儿又放下,哽咽着道,“善儿……活下去!”
话毕,岁如一闪身至殿外,又将殿门紧紧关住。
留牧善在里面疯狂拍打门板,叫唤着“娘亲”。
岁如施术将门封住,这才偏头望向西扶柳,凄然道,“柳柳……”
西扶柳看出岁如的歉疚,紧了紧绯凰,靠坐在门前,扯了扯嘴角,“如如,不必多言,我该守护的,你明白的。我要帮他守着大家,直到他回来……只要他回来……”
只是,孟云从不会置连龙山安危于不顾,除非……
西扶柳不敢深想,甚至不敢让殿内的资阚去看一眼孟云从的命牌是否还闪着光。
她相信他只是被什么拖住了脚步。
她只能相信。
隔着门板,小崽子们哭着叫自己的爹娘,箬惜还在怒骂西扶柳,资阚忍不住骂了箬惜一顿,“惜惜,你只是不甘而已,不甘让山长道心有移的人不是你!这场灾祸并非柳柳之过,亦非山长之过,错只错在这个妖魔横行的乱世!”
箬惜尖叫起来,高声道,“是她的错!是……是我的错……不,是魅妖,魅妖蛊惑我!魅妖说了打开屏障只会抓走西扶柳那个贱人的!都怪西扶柳!都怪西扶柳!”
资阚最终忍不住将箬惜打晕,殿内再没有箬惜的尖叫,除却小崽子们的哭声,妖魔的嚎叫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西扶柳靠着门板看着汹涌而至的妖魔忍不住流下泪来。
“云从,我好想你啊!”
“你快来好不好?”
“柳柳撑不住了……”
妖魔已经杀到迁安殿外,西扶柳同岁如还有守在殿外的几人拼劲全力护住迁安殿。但妖魔太多了,岁如被剿杀,其他守在殿外的幸存者也无一幸免,他们的血肉被啃食干净,一堆堆白骨散落得满地都是。
为首的是一条蛇妖,据说是现任妖王诸邶,为孟云从断他蛇尾而来,为无数死在青衣剑下的妖魔复仇而来,为摧毁连龙山这一片净土而来。
岁如残破的骸骨就堆在迁安殿大门口,门内是牧善撕心裂肺的吼叫。
绯凰剑被诸邶握在手里,他的蛇眼迸射出精光落在西扶柳身上。
忽而,诸邶勾唇扯出一个诡异的笑,手下黑气散出,缠绕住绯凰,绯凰剧烈颤抖,红光瞬间被黑气吞噬。
当黑气散尽,绯凰灵气不在,落地之际寸寸成灰,最终落入湿黏的泥地里,再无踪迹。
“可惜了本王的尾巴。”
西扶柳用尽所有灵力凝聚成屏障竖立在迁安殿门前。
诸邶一撇眼,一只熊妖奔上前,一拳砸在屏障上,又一闪身便将即将力竭的西扶柳提起狠狠一掷。
熊妖用力踩在西扶柳身上,她的胸骨被踩碎,随后是四肢,剧烈的疼痛让她有短暂的失智,悲戚的虎啸传遍整座连龙山。
资阚在门后痛呼,“柳柳!”
鬣狗在诸邶的命令下扑上来撕扯西扶柳的血肉,她痛极,但更痛的是她的心,大家都死了,而那扇门根本挡不住妖魔。
诸邶笑了笑,改变了主意,出声道,“回来!这个先留着,算是本王送给青衣仙的礼物。”
它甚至用新长出的蛇尾将西扶柳卷起,轻轻靠放在炽凰果树下,又施了妖力护住她的心脉,好让她更清楚看到他们的屠戮。
鬣狗不甘不愿退后,蛇妖轻轻一甩尾,大门被强大的妖力冲开,资阚挡在小崽子们面前,牧善拿着弓箭不停拉弦……
西扶柳心痛无以复加,她快死了呀,牧善的弓再也射不出箭来……
妖魔冲进迁安殿,晕倒的箬惜被踩踏而死,那张好看的脸转瞬便变得血肉模糊。
资阚悔恨自己不曾修习过杀人的术法,只维持了片刻便被一只妖的独角刺穿,他的身体被扔给饥饿的鬣狗们,血肉进白骨出。
西扶柳眼睁睁看着那个曾对她说“柳柳,你是姑娘家,可以娇气点”的男人就这样死无全尸……
小崽子们尖叫着四下逃窜,妖魔像逗弄蚂蚁一般堵住小崽子们所有的生路,最后不耐烦捏碎了小崽子们的头颅和脖颈,身体成为他们口中食。
牧善的弓被不知什么妖魔抢走,他怒气腾腾叫唤,“还给我!还给我!”
熊妖将牧善抛到半空,张开血盆大口将牧善咬断……
西扶柳无能为力,寸断的身体像一滩烂泥堆靠在炽凰树下,甚至无法动弹。
她好恨!
她好恨啊!
可她的喉咙都被踩断,连声音都无法发出来,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可为何死了还是这么痛?
为什么呀?
为什么没有光,希望渺茫而无力,恶念如荒草丛生,夺走所有养分,再容不下一朵善意的花?
孟云从终于来了,她的光来了,可他浑身浴血,满眼通红,持剑的手不停颤抖。
诸邶笑了,他说,“孟云从,痛吗?你断我蛇尾,杀我妖子妖孙,我便屠你山门!”
孟云从不理他,他甚至丢下了青衣剑,踉跄着朝西扶柳奔去,跪在她面前,哽咽着叫她名字,“柳柳,柳柳……”
他的眼里流露出深切的悲伤,混着眼泪和血水,滴落在西扶柳手心。
她暗想,“原来,云从的泪也是温热的,像他的怀抱一样温热。”
她动了动唇,只发出气音。
她想说,“云从,我好痛啊。”
孟云从想抱抱她,但无从下手,他漂亮的眼睛弥漫出死气,所有的斗志在一瞬被抽空,像被掏空了灵魂。
诸邶的蛇尾高举在孟云从身后,但他只顾看着西扶柳。
尖尾刺穿了孟云从的心脏,尖牙插进他脖颈,西扶柳看着他的精血被蛇妖吸食殆尽,□□甩给其他的妖魔们。
诸邶大笑,“孩儿们,赏给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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