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负伤
一番折腾,两人好不狼狈。
但陆聿不以为意,对着救命恩人郑重一拜,举止萧肃风流:“多谢少侠救命之恩,不知少侠名号,他日必当重谢。”
那少年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在下灵虚弟子连奕,救命之恩谈不上,我不过是看不惯他们以少欺多罢了。”
见连奕是个爽快之人,陆聿便也自报家门:“在下陆聿,刚从镇南将军府逃出来。”
“既然家里人惦念得紧,陆公子何不回府一趟?”连奕为两人斟了茶水。
陆聿无奈嗤笑道:“连兄不知,在下并非将军府的什么公子,只是他们的傀儡罢了,日日用药吊着性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连奕听罢,脸上不禁涌上几分同情:“那陆兄下一步如何计划?”
“去荆州躲一躲。”陆聿声音又轻又淡,但却掷地有声。
“若陆兄不介意,那我连奕便跟着一路同行可好,听闻荆州镶山带水,风光甚好,如今便跟着陆兄涨涨见识。”说到荆州,连奕恨不得连夜启程去看一看。
平白多了一个热心的帮手,陆聿倒没有表现出极大的喜悦,只是微微笑了笑:“若有连兄一路相伴,那自是很好,只是这一路都免不了像今晚这般——”
连奕忽然正色道:“师父说过我们学武之人,自当锄强扶弱,救济斯民。”
“至于今晚这些人——”提及今晚的一行人,连奕倒是有些不忿,“陆兄也未免太小瞧我了,今晚便是再来个五倍十倍,那我也是不怕的。”
陆聿点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神情:“那一路便有劳连兄了。”
连奕大手一挥:“陆兄,何必客气。”
这厢一派和气,而洛川却始终游离在外。
陆聿看了一眼倚在门旁听着外面动静的洛川,她神情冷漠,单站在那儿,便似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墙,将周围的一切拒之门外。她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眼里只有生意和报酬。
但这种没有七情六欲的人身上有一个最大的优点,那就是用起来顺手简单。陆聿低眉吹了吹手中滚烫的茶水,眼睛被纤密的睫毛遮去了大半,看不分明:“那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
翌日,天刚蒙蒙亮,三人便直奔城外,
连奕一人一骑在前,洛川驾着马车紧随其后。
这小镇背靠群山,三面环水,沿河而建,唯有一条依山而建的栈桥通行。
临近栈桥,洛川忽然勒紧缰绳,放缓了速度:“前方或有埋伏,昨夜他们未搜到人,必不肯轻易离开。”
连奕极目远眺,栈桥尽头是郁郁葱葱的灌木丛,确实是个不错的藏身之处:“那我且上前去会一会他们。”
说罢,便松了缰绳,腾身而起,凌空飞向栈桥另一边。
几名黑衣人闻声而动,已从灌木丛中突袭而来,连奕飞身与那几名黑衣近身缠斗。
只见他剑快如风,密如织网,几个回合下来,已将那几人罩在银白剑光中。
洛川察觉到马匹躁动不安,立即跳下马车,附耳于地,果然能听到马蹄阵阵。
不对,这附近还有其他埋伏!
洛川想也没想,立即驾马飞也似的踏过栈桥。
前后夹击,腹背受敌。若不赶在另一队杀手抵达前,将栈桥斫断,只怕她和连奕两人联手也未必能活着出去。
洛川勒转马头,反手拔刀。短刀出鞘瞬间,只见她凝神运气于右手,手腕一转,顷刻间木桩便斫去了一大半。待她再欲出手,想砍断露出来的粗麻绳时,余光瞥到一队黑衣人自小镇方向飞驰而来。为首的黑衣人眼见栈桥危矣,长/枪破空刺来,洛川闪身一躲,长/枪深深嵌入木桩。
电光火石间,快马已逼近栈桥,洛川侧身避过,就势挥刀砍向对方马腿。
只听得“轰隆”一声,骏马重重倒地,扬起尘烟无数。黑衣人自马匹跌落,连滚几个跟头。眼见陆聿的马车就停在十米开外,那人直奔马车而去。
糟了,洛川回头大喝一声:“连奕!”
连奕听得洛川大呼,强行破阵而出,飞身一跃,在空中挽了个极漂亮的剑花刺向那黑衣人。
那厢有连奕拼命厮杀,洛川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眼见黑衣人已纷至沓来,洛川立于栈桥前,使出十成内力,想要劈断粗麻绳。
栈道在半空中摇摇晃晃,麻绳将断未断,洛川还欲拔刀再砍,紧跟其后的黑衣人已长/枪短剑齐齐刺向她。
洛川避无可避,只得猛地往桥下一跳,瞬间转身抽刀,用尽全力以刀身抵在光滑的崖壁上,试图以此来减缓自身坠落的速度。不过眨眼功夫,刀身便已火花四溅,幸得一块凸起的石块卡住了刀身,洛川这才得以整个人悬于半空。
湍急河流在脚下咆哮而过,洛川背手抽出后背别着的刀鞘,猛地插进崖壁的缝隙中。双手攀着刀鞘和刀身,洛川借力往上一跃,脚尖轻点刀鞘,手持乌云翦,直飞向栈道,大有贯穿之势。
来不及勒马的几位黑衣人眼睁睁地看着洛川以身为剑贯穿栈道,顷刻间栈道剧烈摇晃,然后“轰隆”一声,一分为二。
马匹与人纷纷坠落湍流中,被河水冲走。
而已无支撑的洛川也跟着往下坠,电光火石间,洛川眼疾手快揪住了栈道的麻绳。虽未掉进湍流,但麻绳由于重量突然增加,直直地被甩向了河岸一侧凸起的石碓。
尽管洛川下意识用双脚撑在石壁上,但巨大冲力之下已然来不及了,尖锐的石碓瞬间深深没入她的后背,殷红的血迹顺着衣裳往下淌,滴进湍急河流中,顷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洛川痛得闷哼一声,脚尖猛点峭壁,血肉才得以与石碓分离。借着刀身反弹回来的力,她一个鹞子翻身,攀上了栈桥上残余的半截木桩。
待她上岸时,连奕正横眉冷对,剑指着瘫在地上的黑衣人,步步紧逼。
洛川忍着痛,三两步走上前,只见连奕手持软剑逼问:“这把剑到底是哪里来的?”
那软剑利而不锋,柔软如绢。用力时屈之如钩,纵之时铿然有声,复直如弦。是难能可贵的利器。
连奕连番逼问,那黑衣人闭口不语,忽然脖子一梗,脑袋便断了似的折着,嘴角流出乌血。
连奕忙上前探了鼻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俊美脸庞顿时失了神采,瘫坐在地。
陆聿见状蹲下身子检查尸体,他三指并拢摸那尸体的脖颈处,轻按那尸体的下巴,检查他口腔:“看样子应当是咬破了事先准备好的毒药,这并非陆晋的行事风格,倒像是他身边的谋士谢危的作风”
见连奕尚处在震惊之中,半晌未能回过神来,陆聿安慰道:“今日他们未能如愿以偿将我抓回去,必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只需守株待兔即可,连兄有的是机会,不必忧心。”
洛川目已渐渐眩晕,无心探究陆聿和连奕在说些什么,只开口道:“再不走,那些人又该跟上来了。”
连奕深深看了黑衣人的尸体一眼,收好软剑,翻身上马。
洛川让陆聿将自己的包袱从车内递出,陆聿依言照做,一只素白纤长的手递出一个灰扑扑的包袱,洛川接过包袱,勉强谢他。
她翻出了干净的布条,咬牙摸索着往自己的后背绕了几圈系紧打结,才驱车去追早已跑远了的连奕。
连奕心事重重地走在前,尚未发觉陆聿和洛川已被自己远远地抛在身后,一路寂寂无语,只有哒哒的马蹄声和风过林间的簌簌声。
等到陆聿发现不对劲时,洛川的血已经顺着木板渗进了车内。
陆聿猛地掀开车帘,赫然看到洛川的后背裹着布条,被鲜血浸润透了。
眼见洛川整个人摇摇欲坠,陆聿眼疾手快拉住她,又喊住朝前高声大喊连奕:“连兄,洛姑娘受了伤,我们暂且歇一歇。”
连奕闻言急忙勒转马头,陆聿已将洛川扶进了车内,动手去解她身上的布条。却未料想,布条早已与她皮肉黏连。
陆聿眉头微蹙,若贸然撕扯布条,必是连皮带肉剜下一大块来。
半昏半醒的洛川强撑着精神,见他迟迟不动手,便自己伸手猛地用力一扯,“嘶——”一声,黏连的伤口露出一个碗大的凹陷,皮肉外翻,深可见骨,伤口下方的衣衫与血早已凝固黏连在一起了。
陆聿低头看了一眼疼得冷汗涔涔的洛川,眼睫未颤,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轻轻地将金创药洒在伤口上,片刻才开口道:“只能先简单包扎一下,等到了城里,再仔细处理。”
陆聿罕见地向洛川解释道,他声音低沉,听起来像是怀有歉意,又像是有些不忍。
洛川此时神识已有些不清,以为他已上好了药,便挣扎坐起来,想继续赶路:“再不走,他们又要追上来了,我这个情况撑不了多久的。”
这让正低头在包袱里找干净布条的陆聿愣怔了片刻,将军府近百来号人,他还真没见过脑子这么不灵光的,明明自己都快痛晕过去了,还想着别人。
陆聿忍不住宽慰她,一开口却又讥讽得很:“洛姑娘还是先想想怎么保住自己这条命吧。”
或许是痛糊涂了,洛川忽然侧过脸看着陆聿,认真地问他:“我会死吗?”
一突如其来的四目相对让陆聿愣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正视洛川的眼睛。她右眼里的那根白线依然明显,但眼神里已无冰雪覆盖般的冷漠。
她的眸色较常人要深一些,眉毛也与寻常女子细细的弯眉不同,密而齐整,颇有几分剑眉星目的坚毅,像极了她的性格。
陆聿知晓此刻的洛川已非平日冷漠的洛川,否则她绝不可能问出这句话,更不会有这样温和平静的眼神。
面对她的疑问,陆聿破天荒地迟疑了。
她会死吗?很明显这个伤口并不足以致死。
但此一行山高水远,如果陆晋一直抓不到他会怎么办?是狗急跳墙恼羞成怒直接围剿他们,亦或是自此认栽?
也许明天他们就会死于黑衣人之手,也许会活到七老八十才会死,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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