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平芜

崔檀声一时无言。

可惜很多事情谁也无法预知，在兵荒马乱的那一年里，皇后和崔氏如同大山沉沉压在背上。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先把顾叙摘出去，此后自己便陷入无穷无尽的麻烦漩涡里。

如果能够预知这一切的发生，如果没有那些欲言又止的苦处，或许也不会走到前世油尽灯枯的地步。

她知道自己辜负了先生的期望，声音很低：“先生，我会的。”

宋敬之叹了口气。

只是他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殚精竭虑，满心期盼希望能走得更远、自由自在的学生被困在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里，形单影只死在了无人知晓的角落。

他知道两人之间如今早已分道扬镳，望着窗外那道身影，不知第几次觉得可惜。

“为难的不是坎坷，而是欲言又止，对面不识。世人对女子多有苛责，顾叙难，但你要走的路比他更艰险。上京里，如今的昭和又早已非从前，即便是亲姑母，也物是人非。”

他语气沉重，却又带着长辈的无可奈何与怜惜，但万般话语，到了嘴边，最终也只能是短短一句叮嘱，“檀声，你要小心。”

崔氏水深，上京虎狼环伺，夫家又是皇室曾亏欠的贺氏遗孤，崔檀声孤身一人，顾叙那傻孩子又别扭着不愿意回头看一眼。

这样的困境，宋敬之总忍不住要担心。

崔檀声眼睛有些发红。

她将那些酸涩的情绪藏在心底，却也只是笑了笑：“我是先生的学生，不会给先生丢人的。”

宋敬之笑骂了一句。

他推开窗，伸手轻轻叩了叩窗扉，看向外面正百无聊赖团着雪球的顾叙，扬声：“臭小子，进来！”

快七十来岁了，老先生依旧中气十足。

顾叙被吓得一个激灵，手里的雪球都掉在了地上。

他三下五除二地将手里的雪拍干净，径直走到窗前，倚在墙壁边看进来，吊儿郎当的：“这次罚站的时间可比以前少多了，谢先生体恤。”

语气很欠，若非有事要说，宋敬之很想让他接着去外边儿站着。

老先生吹胡子瞪眼：“臭小子！”他骂完才想起来正事，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偏院里的玉簪开得正好，趁着现在雪没下大，你和檀声去给老夫摘一些回来！”

玉簪花冬日盛开，叶片恍若白雪清洁，若是种上一片，那景色很是漂亮。

顾叙“啧”了一声：“我记得您不喜欢花，怎么这会儿又喜欢上了玉簪？”

宋敬之作势拿杯子砸他：“去不去？”

顾叙条件反射地抬手就挡。

天道好轮回，他喜欢拿茶盏吓唬信阳就是从先生这儿学来的，如今回到清河，就换成先生砸他了。

好在宋敬之心慈手软，没直接把他砸个满脸开花，只是骗骗他。

这下顾叙服气了，连忙点头：“去去去，我这就去。”

没了在上京时的紧绷和锐利，他嬉皮笑脸和先生说话的样子和从前没有半分区别，一身轻狂少年气，自由又洒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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