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回家

一月中旬，冷酷无情的深冬寒风悄悄然地翩跹而至，树木凋零，百花萧瑟，空气中裹满了凛冽刺骨的寒冬气息。一夜之间，皑皑白雪将整个铭州市覆盖在了它厚重的身躯之下，而铭州大学的期末考试也在这场洋洋洒洒飞舞如柳絮的大雪中落下了帷幕。

        大雪过后便是难得的晴天，寒假正式到来之前，校园里无忧无虑的学子们沐浴着雪后美好恬静的温暖晴光，在寝室里、在草地上、又或是在花园里开心地相互商讨着各自假期的计划。有回老家陪伴年迈父母的，有全家国内自驾游的，有亲朋好友相约海外行的，当然也有宅居家中躺尸的……

        在“宜室宜家”整理行李箱的成悦天想到了海菱，好奇她的寒假计划是什么？因为她还从未听过海菱谈论过自己的家乡与父母亲人。正想着，外出购物的海菱回来了。然而除了她的单肩挎包外，手里并没有任何物品，成悦天问她：“什么都没买吗？”

        海菱想了想，回答说：“悦天，我想和你说件事。”

        “说吧。”

        “我找到了一份寒假兼职，在超市做理货员。”

        “你不打算回家吗？新年也在这过？”

        “我……父母今年不回家过年，我一个人回去也没意思。所以我寒假想待在学校，既可以学习，也可以做兼职挣取生活费，我们学校不是也有挺多人不回去吗？”海菱支支吾吾地说完后低下了头，不敢抬眼看成悦天，怕自己的谎言被戳穿。因为她无家可归，所以才想着用兼职这个借口来掩盖自己不想回家的意图。

        成悦天略有所思地说：“从来没听你谈过你自己的父母，我也不知道你的家庭究竟是什么情况。要不然寒假你和我回家吧，我家就在市郊，虽然离学校不算近，但交通很便利，有直达的城郊班车，我带你去尝尝林妈妈的手艺。哦，林妈妈就是林宇阳的母亲，她的烹饪技术简直天下无双……”

        成悦天还未说完，海菱打断了她的话，说：“不了，我还要工作呢，我都答应超市老板了。我一个人留在“宜室宜家”能够照顾好自己，你就放心吧。”

        “我不放心，我还是留下来陪你吧。”

        “悦天，真的不用了，我不是小孩子，很多事情我自己能够处理的。”

        成悦天见海菱的面容略露愠色，态度也极其坚决，如果再坚持己见可能两个人最终会闹得不欢而散，于是说：“好吧，那我就回去了。有什么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我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的，你一个人一定要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

        海菱勉强地挤出点笑容，说：“嗯，我会的，希望你有一个愉快的假期。”

        成悦天内心虽然有万般担忧，万般不舍，但为了不惹恼海菱，整理完备自己的物品后，和林宇阳一起回了家。这几天，师生们都带着轻松喜悦的心情奔向各自的目的地，只有寥寥无几的兼职学生和考研学生还坚守在“阵地”上。几天后，偌大的铭州大学迅速地空旷萧冷起来，不复假期前的熙熙攘攘和步履匆匆。校园附近出租房的情况也一般无二。

        租屋里，海菱心中满怀悲戚，正独自一人躺在沙发上，忽觉得整个世界安静得像置身于人迹罕至的荒漠，时间和空间都静止了。任何人身处这样孤独寂寥的氛围中，都会觉着自己成为了这个世界多余的和被世情所抛弃的人，就像被风无情扫落下来的树叶，离开了赖以生存的枝干，是这个人间漫无目的、来去了无牵挂的“游魂”。

        她不是不想像其他人一样在这样明媚的冬日暖阳中满怀期待地回家，而是她早已没有了家。她也很渴望有个温暖的家，这个家不必很富裕，三餐能够温饱就行。一家人在一起相亲相爱，其乐融融。有家，心才会有归途啊。

        曾经，海菱确实有个幸福温馨的家庭。可是亲生父亲在她读小学的时候意外去世了，自此后她的世界崩塌了，家的壁垒也坍毁了。母亲在父亲去世后，因不能挣钱养活自己，一直辗转周旋于不同的男人之间以寻求生活来源，而被母亲半弃养的海菱则一直断断续续地跟随着独居的外婆生活。就在高考结束的那年夏天，外婆去世了，这个世上仅存的一点温暖和庇护也被剥夺了。从此她就没有了家，她的幸福变得支离破碎。

        如今，尽管她还有已经再婚的母亲，还有脾气暴躁的继父，还有母亲再婚后所生的弟弟，但那个陌生的“家”从来都不是属于她的，那个地方早已没有了她的一席之地，那个组合的家庭带给她的伤害已经深深地刻印在了她的骨血里，一碰便生疼。

        海菱泪眼婆娑地沉湎于自己的过去，正顾影自怜中，手机收到了成悦天的信息：“海菱，我到家了。我不在身边，你一定要记得按时吃饭。工作别太累，多注意休息。”落款是“时时刻刻想着你的悦天”。

        海菱看到信息后愣了好一会儿，孤寂的心瞬间有了慰藉。她感到在这世间她并不总是孤孤单单地一个人，现在还有像成悦天那么一个人时时刻刻在牵挂着自己，她的心就像常年干涸的枯地突然得到甘霖的润泽一样，突然生出了无限的希望。她的激荡着的心情平复下来了，眼泪也止住了。她随即擦干了还挂在脸颊上的泪珠，从沙发上起身，劝慰自己说：“悦天要我照顾好自己，而我却独自一人在这自怨自艾，太不应该了。我应该听她的话，这世间最起码悦天是真心为我好，真心关心我，我不能让她担心，。”

        海菱决定要鼓足勇气，勇敢地面对自己的生活。于是她开始整理自己凌乱的妆发，积极地调整心态，给成悦天回复了“放心吧，我会的”，然后就出门兼职，将自己从前的不幸与悲伤统统都抛到九霄云外去。

        如果成悦天知晓自己在海菱的心中有如此重要的分量，想必她会开心得手舞足蹈。与林宇阳一回到家，她便给海菱发送了报平安的信息，收到海菱的回复后，悬着的心也安定下来了。虽然父母曾表示今年年底又无法回国团聚，但早已习以为常的成悦天并没有将这个遗憾放在心上，与林书娴妈妈及林宇阳一同欢度春节，同样其乐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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