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星夜论道
镇上平日里，每月十五总有些人在夜里赏月。三三两两，聚成一群，一壶酒几碟吃食，谈天说地便能到三更天。但是，今晚却无人做此雅事。
赤栏镇祖祭已经过了三天，许是前几日里忙活太多，劳心劳累。这天晚上，人们早早安歇。
夜里，唯余风声虫吟。
但是，在镇西河边的一颗大柳树下却有一个人影在盘坐着。
......
夏日夜里，土地上散发着热气，升腾后又被习习晚风吹散，只余下丝丝凉意。
蓝庭身着一身黑色的内衫，盘坐在地上，倚靠着大树，面前的小鼎散发着微弱的五彩光芒，隐隐可见鼎身雕刻的图案好像如同水面般泛起涟漪。又有一道白烟不停地围着小鼎缭绕。今夜，月色如水，肉眼可见的一缕缕月光被白烟吸收，使得白烟越发浓郁。
白色的烟雾聚散变幻，幻化出各种异象。
燃烧着的蜡烛，如同鸟雀飞舞的七尾羽扇，造型古怪雕刻螺纹的青铜盘。甚至还有三足两耳的圆鼎，和面前的五色灵峰鼎有些类似，但不同的是，鼎中却插着一把剑，就好像平时拜神祭祖用的祭祀鼎......
各种异象呈现，光芒照耀着蓝庭的脸。蓝庭倚靠着柳树，静静的看着小鼎周围的变化。漆黑如点墨的眼睛中，倒映着面前的异象。
河边，流水潺潺，叮咚作响。
夜愈深，月已斜，小鼎的各种异象方才渐渐消失。白烟落入鼎中又化作灰猫，盘卧在小鼎之上。
此时的灰猫气息比前几日愈加深厚，不复虚弱之态。甚至，眼睛中隐现红芒。
猫眼转动，注视着蓝庭，半晌不语......
“薛爷爷家有只大黄狗，若你无聊，倒是可以给你做个伴。只是有些老了，还不大喜欢叫唤”蓝庭虽然是在和灰猫说话，但是却没有看向它。只是抬头望着月亮，十五月圆，如盘如镜，明明皎皎，清辉耀耀。
“哼，塞牙缝都不够”灰猫笑着舔了舔爪子，露出尖利的牙齿。“不过，说到狗，倒是让我想起了那只到处挖洞的臭狗，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还活着不。要是被我知道在哪里，哼哼......大卸八块，红烧清蒸”
灰猫龇牙咧嘴，凭空挥舞了几下爪子，好像是和它说的那只狗有什么深仇大恨。
蓝庭听罢，一挑眉。
“你不是这个鼎的器灵嘛？但是我怎么看，你倒是和一只猫没什么两样啊”
灰猫眼珠一瞄，就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事。
灰猫直起身子，盘坐在鼎耳上，伸出猫爪子，捋着胡须，像个打坐的老道士。但是后面摇晃的尾巴，却给人一种滑稽又可爱的感觉。
“嘿，小家伙，不用和我玩心眼。你从出世到现在，都在这片地界生息，从未离开。不知天地，不明修行，甚至人文，也是知之浅薄”说着，伸出爪子指了指镇子的东边，那里是镇子里唯一一间学堂的所在。
“从你把我带下山唤醒我之后，你有许多不知，却装作不闻不问。小小孩童，心性老成，紫金河车不愧是号称人胎至宝的宝物，所生人身资质绝等，甚至还能蕴养灵性。若不是无法直接化生魂魄，怕是能称得上人族第一异宝”
“可惜，人胎至宝给了你人身，却不能给你人魂，故而没有人性”
蓝庭听完，神色不变，眼神深处一如既往的淡然。
“心性老成，心有智慧难道还有坏处？”蓝庭问道。
“这只是比喻，说明白了，山顶不动的松，河底沉积的石，看似高深，却失了灵动”
灰猫一顿，看向夜里星空。星星芒芒，聚成星河，嵌入天穹，有亘古永恒之韵。
“人，灵也！”
灰猫转头看着蓝庭，询问的眼神，略带严肃。
“我不懂”蓝庭摇头，他虽然天生聪慧，但是，亦不是全知全能。这个道理已经超出了他理解的范畴，甚至应该是修行路上才会遇到的难题。
“哈哈哈哈，我也不懂”灰猫笑得像是恶作剧得逞的样子，摇头晃脑。
蓝庭静静的看着快要满地打滚的灰猫，一脸淡然，不为所动。
“嗬，死木头，无趣！”灰猫翻了个白眼，一脸对牛弹琴之后无可奈何的神情。
“我不懂，你教我”蓝庭十余岁的面孔未脱稚嫩，炯炯有神的眼睛带着一抹炙热盯着灰猫。
“我自会说话算数”
灰猫俯卧，沉吟半晌......
“人族自远古时代崛起昌盛，诸多大能圣贤引领修行之道，创造无数修行法门。但是到今日，大浪淘沙，唯余三脉主流”
“一则明心见性”灰猫嘴角一撇，直截了当的说道“此为圣人之道，你，走不了”
“圣人之道？我为何不能？”蓝庭双手抱臂，低头看着小鼎上有些不屑的灰猫。
“明心见性！你如今连人性都没有，安敢谈圣人之道。况且，此道最是玄乎，说难也难，说易也易。时而顺天应地，时而又逆天而行。我随着主人这么多年了，见到过的此道中人，不过一手之数”
“而且....”灰猫摆了摆尾巴，故意卖了个关子。本来想看看蓝庭好奇而迫切的神色，但是最终还是看到了蓝庭一成不变的‘僵尸脸’，倒是显得自己有些无趣。
“而且，我并没有此道法门”
“嘿嘿”灰猫自顾自的笑了笑，真是个‘贱’字了得。
“二则归源返先，此道法门我有，不过，略有瑕疵”
“我能不能修行”蓝庭言简意赅，他现在算是看出来了，灰猫传道，也是带了些‘瑕疵’。
“放心，我还能骗你不成？这第三个嘛，法门乃是来自一位大能的传承，虽然不是那位大能的正统传承，但是也比那些大路货色强多了。我主人所修的就是这法门，也是我会的最完整的法门，能直通大道！”
“这三则为逆生造化，这一修行道路的要求除了一环‘魂魄’外，你基本都能满足。甚至因为你这身体的绝佳资质，修行起来必定事半功倍”
灰猫上下打量着蓝庭，不像在看人，倒像是在看一件宝物。
“啧啧啧，要是让那些老家伙看到了，可不得一个个争着收徒。不过，也要化生人魂成了真正的人族才行。否则，你这样子在我看来就像是被精怪夺舍了一般，碰到那些老怪物，基本就得灰灰”
“何必多废话，化为人需要魂魄，修行亦需要魂魄。说到底，你就是想让我离开此地，陪你去寻找你主人的遗物”蓝庭打断了灰猫，直接了当地说道。
“唯有那件东西能让你如愿，我若不是如今太虚弱，根本不会在此逗留。此地元气太过稀薄，连一只山精树怪都不能造就，更不用说满足养伤的需要”灰猫被戳了老底，但是不见丝毫尴尬，不愧是有年头的存在。
“不过.....逆生造化这一道，第一步是为筑基”
“筑基三炼，炼精，炼气，炼神。如今你没有魂魄无法炼神，但是前面俩炼你现在就能修”
“筑基!万丈高楼平地起！”
“上古有大能捏土做塔基，上可承天，下以为人。筑基，由此为来！”
灰猫尾巴轻轻一抖，原本平静的河面顿时泛起微微波澜，皎洁的月光汇聚，与河水相合，化为一枚枚闪烁光芒的文字升腾而起.......
蓝庭站在河边柳树下，一动不动的看着河面。
漆黑的夜里，蓝庭山下，一条小河边，闪烁的光芒点亮一方。不为人知的一场传道下，各种因果世事，撼动今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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