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果然,顾霖没再逼她,拇指抚过她脸颊,替她擦了擦眼泪。
余染默然等了一瞬,然后微微偏过头,抬手将另一边的眼泪擦干。
“承情”这两个字,大概最值得人玩弄,要多暧昧有多暧昧,但过了线,那就无异于撕开面纱剖白真心。
“你下午的时候出去见过胡莱吗?”余染抽了抽鼻子,侧目看向他。
顾霖似乎猜透她在想什么,说:“没有,他知道的那些,大概是找到了图南和字声的两份声明猜出来的。”
“哦。”余染点点头,“我得找他聊聊,他认识我妈。”
顾霖应了声,沉默片刻,又道:“给我半年时间。”
“什么?”余染没明白。
他看着她:“之后你做什么决定,我不会拦你,你家里的事,我也不会再插手。”
余染一时无话,垂眸整理了会儿思绪,回道:“好。”
服务员将饭菜送到房里时,余染仍旧提不起胃口,在顾霖的示意和注视下,只是简单扒了几口,便借着“怕胡莱想歪了通知她母亲多事”这理由出去找胡莱去了。
余染早没有胡莱的联系方式了,因此到外面转了一圈没见到胡莱,只好再去就餐区问服务员。
服务员记得他们这些人,但没留意胡莱去了哪里,只提醒她他们今晚估计都是留宿的,可以去住宿前台那里问一问。
余染道过谢刚回身,就见包厢里滕导他们出来了,一伙人说说笑笑走到门口,身穿制服的中年男人摆摆手,让他们止步,等两人上车走远了,滕导忽然回头望过来。
余染惊了惊,还以为他们都没看到她。她挪步过去,听见滕导让其他人先回去。灯光师和编导看了看走来的她,冲她笑笑,便也没多留,倒是陈焕织不肯走,说:“滕导,我不着急回去,我等余染呢。”
滕导眯起眼睛笑了下:“那巧了,我也等她,你先排队吧。”
“不是,滕导,哪有这样的。”
“焕织,我等会儿找你吧。”余染走到他们跟前,笑了笑。
“好吧。”陈焕织一步三回头的样子莫名带着点可怜。
滕导看陈焕织走远了,才说:“那丫头,指不定待会怎么烦人呢。”他对着余染亲和地笑了下,“走吧,我们找个清净的地方聊聊。”
滕导带着她来到桃树林的小道上,道旁的灯光打下来,拉长两人的身影。
余染在后面踩着滕导的影子,慢慢走着。
“要是春天就好了,这里桃树花开蔓延十几里,那时候不知道有多少引人遐想的故事可以往上添一笔,不过华阳市政府等不到明年的花开,他们想把旅游宣传的侧重点放到其他季节,因为除了春天,其他时节来这也未必没有景点可赏。”
滕导停下脚步,回身看她:“你有什么想法?”
余染抬头,看了看周围的景色,说:“不了解这,没什么想法。”
“那你还喜欢做这类工作吗?要是还喜欢,欢迎你再回到字声。”滕导说完,没等她回答,又继续慢慢悠悠地往前走,像是给她时间思考。
余染仰头看着他高大的背影,视线穿过他的肩膀注视前方的一侧天空:“滕导,我跟顾霖的事,你不怕再惹出什么麻烦吗?”
滕导朗声笑了笑,仰头看了会儿夜色:“还能出什么事呢,都过去了。而且,”他站直身子,对她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是吗?树大虽会招风,可树要是不倒,什么风浪都能替你挡着。”
“滕导。”
“我随时欢迎你回来。”他打断她,“你要是顾忌刘总,以后可以不用跟他有工作上的交代,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就好。”
余染垂下眼眸,踢了踢小道上的石子,有些话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没事,你可以考虑考虑,如果不想来字声了我也能理解,不过你要是确定了不来,可以不用给我回复,我都明白。”滕导虚手拍拍她的脑袋,“走吧,我们再走一段。”
余染慢慢深吸几口气,跟上滕导。
“其实,你要是遇上什么困难,我或许可以帮到你,在青州市,我也有些人脉资源。”滕导视线扫着周围的桃树和夜色,随口说道。
余染闻言,忽觉心头一暖,笑道:“我能遇上什么困难啊,就算遇到了,也没什么过不去的,我自己能解决。”
滕导望向她:“余染,我一直觉得你很聪明,可能你自己不觉得,甚至很多时候很不自信,看轻了自己,凡事想做到尽善尽美,于是越走越偏,到头来是一团糟。”
余染默了默,侧头不看他:“不知道你夸我多一些还是嫌弃我多一些。”
“不是嫌弃,只是一个过来人的经验。”滕导叹了口气,摇头笑了笑,“本来觉得那是你成长的必经路,所以愿意让你自己多走走弯路,可是,我怕我看错了,让你走着走着就一条道走到黑了。”
余染勾勾嘴角,勉强一笑,问:“什么意思啊?”
“你低头看看,路在你的脚下,就算此时迷路也会有人与你同道,所以学着求助并不丢脸,明白吗?”滕导背过手,“回去吧,陈焕织估计还在等你,不过你要是不想她问东问西,我可以让她别来烦你。”
话题就此换过一茬,余染也不愿再深谈,只说:“我可不知道滕导如今有那么大本事了。”
“别的本事没有,管管陈焕织那张嘴还是能做到的。”
两人说笑着,出了桃林,远远见一个人向这边走来,余染瞧了那人的身形,收敛住笑意,停下脚步,看向滕导:“今晚大概真的要滕导跟焕织说一声了,我应付不来她。”
滕导看看那人,又看看她,问:“那又是谁?”
余染扯扯嘴角。
“行,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问,不过还是那句话,需要帮忙的话可以随时找我。虽然也可能帮不上,不过你要知道,你背后有人的,别怕事儿。”
“滕导,在山上的夜里你这么说,我感觉背后凉飕飕的。”余染作势摸摸手臂。
滕导摇摇头:“没骨气,你就不能做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说完,走了,与那人擦肩而过时目不斜视,余染看了直好笑。
“聊什么那么开心?敢情我猜错了,你没丢工作啊?”胡莱怀疑地回头看了看,“你还在字声呢?”
“你怎么知道字声的?你之前在餐厅里说的又是什么意思?”余染想听胡莱亲口说一遍,再决定如何解释。
“还能怎么知道的,顾总名声那么大是吧,我查查就知道了。你跟顾霖是怎么回事?他威胁你什么了吗?”
“没怎么回事,也没什么威胁不威胁的,你看了字声和图南官微上的声明了吧?说说你脑补到哪一段了。”余染坐在阶梯上,仰头打量那轮半圆的月亮。
胡莱坐到她旁边,一腿伸出去,一手撑在另一膝头上:“你别管我想到哪了,你先跟我说说你跟顾霖在一起为了什么?你喜欢他吗?你跟余阿姨说过这事吗?”
“那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行,那你跟我说说那两份声明什么意思,为什么全网都找不到声明之前发生的事?”胡莱斜瞥了她一眼。
余染定了定神:“这也不关你的事,没义务告诉你。”
胡莱嗤了一声:“你别想糊弄我,你不说,我就去问问余阿姨,看她知不知道这事。”
“胡莱,别让我讨厌你。”
“你今天第一眼不就讨厌我了吗?我不怕你讨厌。”
余染侧头看他,胡莱挑挑眉,对上她的视线。
半响,他别过头,拔了一跟草叼在嘴里,说:“看什么啊,这么多年没见,我变帅了?”
余染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认真道:“那倒没有,还是一股痞气。”
“不是有个词叫‘痞帅’吗?老子就是它的代名词。”胡莱抽下草拿在手里,“不对,我们谈着你跟顾霖的事呢,你别想扯开话题。”
余染提醒他:“是你自己先问我你帅不帅的,别甩锅给我。”
“嘿,你都到哪学的这些词啊?帽子扣下来整挺大啊。”
余染按捺着烦躁,她知道胡莱插科打诨起来也能被他套进话去,不敢大意:“有事说事,没时间跟你闲聊。”
“行啊,我问你答,你要是浪费太多时间,那我会认为你那是愿意跟我多待一会儿。”胡莱将那根草扔到一边,“照我的理解,很有可能要误会你想跟我旧情复燃,当然,我也不是不可以。”
余染咬咬牙:“你再说,我回去告诉胡叔叔你纠缠我。”
“靠,余染,你别玩脏的啊,我爸抽我可真不留情的。”胡莱坐远了点,“我怕了你了。行吧行吧,我问你,你跟顾霖的‘不正当关系’怎么来的?”
余染斜乜他:“两家公司合作,传出来的。”
“你看我傻吗我,我当然知道你们公司在合作上传出来的,你就不能好好解释一下怎么传出来的?”
余染吸了几口气,不再看他:“在第一次合作的图南企业宣传片里顾霖有出镜,凭借出众的外貌收获了一大批粉丝,加上图南本身名声在那,后期营销策略也得当,公司被捧为业界新贵,紧跟着很多媒体想采访顾霖,被他婉拒了,他又重新找字声二次合作出访谈节目,我是那个节目的主持人。
“后来我回校答辩又遇到过他……”
那时顾霖正和校领导边走边谈着捐赠教学楼的事,文传学院的辅导员也在场,余染和朋友刚走出拐角就兜头撞见,双方不得不停下交谈和说笑打起招呼。
校长便有意问起学生们的答辩之事,也是想借机展示青大学生的风貌才情,辅导员见状,就提了一句:“余染是我们文传的学生,”又看向她,“现在是在字声工作?”
余染轻轻点头应下,这样一来字声和青大的关系,字声和图南的关系就被拿出来撑场面拉缘分,校长留下她跟着作陪,最后在顾霖的提议下,他们在学校内的一家小炒店一起吃了顿饭。
大概毕业的季节容易引起人心浮动,大家都在期盼着有什么事再冲撞他们的神经,挑起他们的兴奋,于是被学生拍下来的吃饭视频传到校园网,掀起了一个又一个话题,后来为了足够引人注目,有人大胆地把不同角度拍的余染和顾霖剪辑成具有暧昧性质的引导性视频,在一帧一帧的放大和揣测下,无中也能生有,于是有了所谓的cp粉。
视频出了校园网,到了其他平台,舆论就不再偏向善意。某一天突然冒出无数的声音质疑字声和图南两家公司有炒作嫌疑,并且将余染和顾霖两人的关系污秽化。
有人又在双方公司合作的采访视频里挑出余染不甚专业的提问,义正言辞地借她诋毁字声的实力和声名,同时借此事件打压正是上升期的图南。
“……反正类似这样的流言和诋毁很多,就有了那两份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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