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见色起意
六年前。
离八月翻篇只剩几天时间。
金灿灿的太阳已经高挂在窗外，像极了煎熟的蛋黄，地面被烤的温度节节攀升，有些黏黏腻腻的潮热气息一点一点想要融化在周遭的空气里。
上午八点三十分。
大街小巷的店铺以及支棱的小摊陆续开张，随处可见遛娃大军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话家常，亦能看见精神矍铄神采奕奕的老人下棋斗嘴，这个钟点好不热闹。
陆晨侧身绕过三两结伴的人群，脚下的步伐不免急促了些，眉头紧蹙，又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执拗的再一次按下拨打电话的按键。
嘟——嘟——嘟，每一声都仿佛踩着他心跳的节拍。
不知电话打了几遍，那边终于有了人声。
“喂。”
一听就是还没睡醒，少年的嗓音显得有些沙哑。
“林墨，你他妈的还没起床。”陆晨对着电话不顾形象的叫了一句，引得路人侧目。
“有话快说。”林墨扶着额头眯起眼，看了一眼窗外。
“之前不是说了吗，今天沈雨嫣生日，叫我们一起去。”
“不去。”还没等对方说完，林墨毫不留情面的挂了电话，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给。随即，把手机放在床边，翻了个身，睡意沉沉的再次阖上眼。
“操。”
陆晨听见电话里传来收线的声音，着急的拐了一个弯，差点迎面撞上一个老太太，老人神情不耐，明显是不满他莽撞的行为，白他一眼。
还没等陆晨磕磕绊绊的道歉，老人已经走远。
他长舒一口气，走进单元楼。
叮咚，叮咚，一阵急促的门铃声。
林墨烦躁的拧了拧眉，并未完全睁眼，就听见哐哐的拍门声以及鬼哭狼嚎的叫喊声，“开门，开门，林墨，我知道你在里面。”
一下，两下，三下。。。。
他索性把头蒙在被子里，无奈还是能听见哐哐的拍门声以及不依不饶的手机振动声。
他莜地坐起来，揉了揉突突的太阳穴，长嘶了一口气，顶着乱蓬蓬的头发，不耐烦的下床去开了门。
“终于舍得开门了。”陆晨陪着笑脸，赶紧从门缝里挤了进去。
林墨踢拉着拖鞋，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扶了扶自己的颈，走到餐桌边倒了杯水，一口饮下，漫不经心的开了口，“我怕我再不开门，邻居会报警，说我扰民。”
“知道我们家墨墨还是心疼我的。”陆晨用右手推了推自己的金丝框架眼镜，脱了鞋，直接走过去坐在沙发上，大喇喇的敞着两条腿。
“别挡路。”林墨走过来，踢了一脚他的腿，在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伸手便准备去拿茶几上的遥控器。
陆晨眼明手快一把拦了下来，“林墨，都快十点了，我们要出发了。”
林墨瞥了一眼墙上不疾不徐转动的时钟，睨着看他一眼，摆出一副你当我傻逼呢的神情。
陆晨秒懂，闭了嘴。
沉默几秒钟，再一次不死心的说了句。
“真不去？”
“不去。”每个字都故意拖了长音，拒绝意图明显。
“哥？林墨哥？我都叫你哥了，好吧。”陆晨眼神真挚，就差双手合十奉上。
“好，那也不去。”林墨懒洋洋的背倚着沙发，一只手搭在沙发上，一脸无所谓的模样，顺手打开了电视。
“沈女神，校花，就这么清心寡欲？”眼看感情牌的路已经封死，陆晨只能换个方式继续攻略。
林墨的视线落在电视上，眼神清淡，丝毫没有情绪波动，兴许是节目不吸引，来来回回又换了几个节目。
陆晨深深的吐了一口气，像一只斗败的公鸡，随手拿起一个抱枕抱在怀里，时不时递几个哀怨的眼神过去。
林墨完全熟视无睹，慢悠悠的搜索了一圈，总觉得差点意思，索性关了电视，翘起二郎腿，掏出手机，低头开始打游戏，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屏幕上上下滑动。
几分钟后。
“你是不是喜欢她。”林墨大拇指和食指扒拉着放大手机屏幕，看了一眼排位，又随手按了一个开始键。
“真，这么明显？”没有遮挡或者否认的意思，算是□□裸的承认。
果然，林墨并不是对男女之事完全不开窍。
“嗯。”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声线平稳。然后，又不咸不淡的加了句。
“舔狗。”
“林墨，你伤了我一颗纯洁的少男心，如果你现在麻溜的起来跟我走，我就大人大量的不跟你计较。”陆晨前半句还说的像苦情剧里的小白菜一样可怜，后半句的语气又显得十分狗腿，画风切换自如，一点都不拖沓。
“无聊。”任凭陆晨说的吐沫横飞神采飞扬，他仍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根本无心听他叨叨，舌头抵着腮帮子，紧接着一阵密集的操作，神情有些严肃。
陆晨此时一头黑线。
又一局结束，林墨手上动作停了下来，他抬起头，左右活动了一下颈部，直接起身。
“哎哎哎，你去哪儿啊。”
“睡觉。”
说完，“砰”一声就关了门。
“操。”
还真是油盐不进。
林墨揉了一把乱蓬蓬的头发，伸了个懒腰，散漫的走进了房间，拉了窗帘，隐去了屋内所有的光线，倦意十足的合上眼。
他想着，陆晨待一会觉得没希望应该自己也会走了，毕竟他从小都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
他俩从小一起长大，说粗俗点，那就是穿一条裤衩长大的兄弟，彼此脾气秉性都了解的门清，偶尔说话嘴欠但却分寸感到位。
但这一觉，他睡得时间确实有点长。
等他醒来，摸了摸床边的手机，已经下午五点十分。
窗外，依旧赤日炎炎，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偷偷的爬进屋内。
他揉着惺忪的睡眼，磨磨蹭蹭的起了身，双手插兜，细碎的刘海散落在额前，眼睫微微耷拉着，整个人高大清瘦，透着一股子慵懒的帅气。
刚一出卧室门，沙发上就探出个脑袋，他睨着眼看了过去。
“你还没走呢。”轻嘶了口气，颇有无奈的意味。
“嘿嘿，我刚点了个外卖，你要不尝一口。”陆晨把刚从门口拎进来的外卖摆在茶几上，慢条斯理的拆着塑料袋。
“我刚刚怕吵到你睡觉，特意跟外卖小哥备注了不要敲门，直接放门口，我体贴吧。”
林墨眼尾都没扫他一眼，直接慢腾腾的走进洗手间，拧开牙膏盖子，把牙膏挤在牙刷上，丢进嘴里，漫不经心的刷起来，咕咚几下，清水连着泡沫又吐了出来。然后又用冷水随意的搓了一把脸，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下颚线就滚了下来。
“吃完把桌子收拾了。”走出洗手间，拿起餐桌上的面包叼在嘴里，又走到陆晨身边拿了个靠枕抱在怀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窝在沙发里。
“你今天是准备我这住下了？”林墨嘴里嚼着面包，含糊的说了句。
“真不来口，他家鸭血粉丝味道还可以。”陆晨一边吃的畅快淋漓，一边随口问了句。
“不吃。”
林墨是个有洁癖的人，凡是沾上别人口水的东西，他是绝对一口不碰的。
“洁癖。”陆晨轻哼一声，懒洋洋的说了句，“反正我也没地儿去，我今晚就跟你挤一挤，我又不介意。”
“知道我不习惯跟别人一起睡，威胁我？”林墨挑了挑眉，翘着腿看着他。
“那你答应吗？”陆晨吃完最后一口，满意的盖上外卖的盖子，用手佛了一把额前的汗。
“这都几点了，一个生日过这么久。”
“饭肯定早吃完了啊，这个点应该要去ice了。”
ice是常去的清吧名字。
林墨思忖几秒，起了身。
“哎哎哎，你又去哪儿啊。”
“换衣服。”
关了卧室门以后，就听见里面悠悠的传出一句。
“就没见过你这种上赶着给自己戴绿帽的。”
不难想象，客厅里陆晨极度吃瘪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白日里的暑气渐渐退了去，夕阳的余晖洒下七彩的光，绚烂无比。
他们乘计程车已经到达w市的中心街区。
下车后，沿着华林小巷一直往里走。
虽然这条小巷坐落在市中心的位置，却有着与之并不相符的僻静，灰白的墙，整洁干净的街道，街道两边扎满了绿油油的小树，平添了几分文艺气息。
林墨身高185cm,面容隽秀，棱角分明，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蓬勃的少年气，意气风发的模样仿佛自带一束光。这样的人，走在人群中，总是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大爷，你能不能走快点，人家都催了很多次了。”陆晨一手拉扯着林墨的胳膊，一手拿起手机又低头看了眼时间。
“你嫌我慢，你先走，反正我不着急。”林墨双手抄兜，不紧不慢的走着。
“操，真是欠你的，债主。”陆晨低声骂了句。
“谢谢夸奖。”
快走到ice门口时，陆晨突然停了脚步。
“喏，这是我给沈雨嫣准备的生日礼物，你待会进去就给她。”他突然开了口，单手掏兜，摸出个东西，想往林墨手里塞。
“兄弟，你这服务需要收费了啊。”
林墨突然抱起胳膊，玩味的看了眼盒子，没准备接，笑的别具深意。
“滚你妈的。”陆晨扯下他的胳膊，往他手里胡乱一塞，像是不好意思的说了句“你送，她肯定更喜欢。”
林墨见躲不过，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盒子，慢悠悠的吐出一句，“先声明，我坐10分钟就走。”
“行，祖宗。”
清吧内，光线流动昏暗，环境静谧，这个钟点人不算多，显得有些冷清。
舞台上，照射灯从头顶的四面八方打下来，格外光亮，唱歌的是个约摸20岁左右的清瘦男孩，懒散的坐在高脚凳上，一只脚踩地，另一只脚微曲着，吉他的盒子就随意的放在脚边，话筒的高度调节的刚刚好能对着嘴。
他慢慢悠悠的开了口，嗓音有些沙哑，每个音节准确的踩着节拍，颇有演唱的技巧，总体来说，还算不错。
陆晨熟门熟路带着林墨走到了沈雨嫣他们这桌，是个卡座。
隐约能看见约摸五六个少男少女的样子，钢化玻璃的小矮桌上散落着几瓶啤酒和果盘还有一些油炸的吃食，几个人凑在一起三不五时的聊着天。
看见陆晨和林墨过来，沈雨嫣赶紧站起身子，向前走了两步。
她皮肤白净，脸部线条柔和，长相甜美乖巧，笑起来的时候有一对可爱的小虎牙。
“谢谢你们能来。”她的眼神不偏不倚的落在林墨身上，笑容腼腆。
这个笑看的陆晨的心砰砰直跳，他瞥了眼旁边的林墨，他还是那副面不改色的冷淡样。
他悄悄绕到林墨身后。
林墨有些不情愿的站在沈雨嫣面前，他微微直了直身子，与她拉开了一段距离。
“这是陆晨给你买的。”林墨抛开其他开场白，直奔主题。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伸开，说话时面无表情，眉目间要多疏离就显得多疏离，一言一行无不透露着只想完成任务的信息。
她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窘迫和尴尬，定了几秒后，伸手去接。
林墨收手动作极快，小心翼翼的避开不必要的肢体接触。
见状，陆晨赶紧走上前，右手把林墨扯到身后，面上陪笑着说，“大家都别杵着啊，赶紧坐下吧。”
周围人面面相觑，但也马上收了目光，识趣的各怀心思。
林墨长腿一迈，独自坐在了最靠边的位置，背倚着沙发，细碎的刘海慵懒的散下来遮住了那双又暗又沉的眼睛。
“哎，我说，高中生在清吧里喝酒会不会显得有点不正经。”
陆晨就坐在林墨旁边，屁股刚落座，就看见桌上散落的几个横七竖八的空酒瓶，颇有感慨的来了一句。
“嗯，我们都不正经。”
许飞皓笑着弯腰从小矮桌上捞了一个酒瓶，用牙咬开，给陆晨和林墨面前的杯里加满。
“行吧，那先祝沈女神生日快乐，再为我们的不正经走一个。”
莫晓婷把视线从手机屏幕里收了回来，反扣放在桌子上，端起酒杯。
在场的除了林墨选择了清水，所有人都拿起酒杯碰了碰。
“不过这么干喝不无聊吗？要不玩个游戏？”陆晨喝了一口啤酒，抿了抿唇，放下杯子。
“玩什么。”许飞皓瞥了眼陆晨，来了兴致。
见周围人没有搭腔的意思，陆晨又开了口。
“玩那个我有你没有，怎么样。”
“来来来，总比干坐着强，游戏规则是什么。”坐在一旁的莫晓婷看向陆晨。
“游戏规则简单，每人说出一件自己做过，但是别人没有做过的事，但如果场上有人做过，那就不好意思了，是要接受惩罚的。因为今天是沈雨嫣生日，所以第一把先从沈雨嫣开始，然后顺时针转，大家没意见吧？”
没人反对，即为默认。
沈雨嫣伸出右手，五根手指伸开放在耳边，说话声音不大还带着少女的娇羞，“我今天过生日。”说完，看向全场，除她之外，所有人都收回一根手指。
莫晓婷扯了扯搭在腿上的半裙，笑着说，“我今天穿了裙子。”
嗯，再收一根。
许飞皓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接了一句，“我今天穿的是回力的运动鞋。
好，又收一根。
陆晨推了推眼镜框，来了句，“10分钟前我刚喝了一杯蜜蜜橙橙。”
行，又又收一根。
轮到林墨，他懒洋洋的坐起身，没什么情绪的说了句，“我玩过跳伞。”
正当大家再次准备毫无悬念的放下一根手指时，沈雨嫣剩下的两根手指依旧直挺挺的立着，并没有收回的意思。
这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林墨和沈雨嫣身上来回逡巡，感觉看的是最新鲜出炉的刺激八卦，各个的呼吸都有点变的轻飘飘。
哟嚯，有人要受惩罚了。
莫晓婷终是没有忍住，用肩膀顶了顶旁边的沈雨嫣，最先开了口，“你俩这是什么不解的缘分啊。”
沈雨嫣被调侃的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说了句，“碰巧，碰巧而已。”
作为沈雨嫣的好闺蜜，她当然知道沈雨嫣心里的小九九。
“这得接受惩罚了吧。”莫晓婷笑吟吟的看向坐在一旁的林墨。
男孩微微低着头，偏冷白皮的肤色衬得整个人的气质偏冷漠。
“嗯，说吧。”他一直心情平和的听着她们说话，完全像个置身之外的局外人。
莫晓婷跟沈雨嫣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表情，狡黠的说了句。
“要不，你跟我们沈女神喝个交杯酒吧。”
周围人像看热闹般的起了哄，沈雨嫣的小脸像一颗熟透了的果实，红艳艳的。
林墨迟疑了几秒，用手指来回摩挲着面前的水杯，沉了沉声音，“我不喝酒。”
言下之意就是我不愿意。
沈雨嫣见状，轻轻的拉了一下莫晓婷的衣角，示意不要她太过分，免得大家都下不了台。
她的睫毛微颤了几下，鼓着腮帮子，说了句“要不你去找那个角落里一个人坐的小姐姐要个微信，也可以。”然后，用下巴朝女孩的方向扬一下。
莫晓婷偷偷的看过，今晚前前后后已经有三个男生跟那个小姐姐搭讪，但都悻悻而去，看上去应该不是个好搞定的主儿。
所以，她这是憋着坏想为好闺蜜报仇呢。
“嗯，好。”
其实，要微信这事，林墨从来没做过，但是比起跟沈雨嫣喝交杯酒，眼下这个选择怕是最好的了。
他站起身子，双手抄兜，神情淡漠的走过去。
大概离女生一米的距离，他才眯起眼稍稍看清她的长相。
昏暗的光线歪歪斜斜的洒在她身上，女孩皮肤白皙，柔软蓬松的头发乖巧的垂在胸前，模样十分清丽，尤其那对眉眼生的极好，杏色的瞳孔里仿佛隐着一只温顺的小兔子，摄人心魄。
她穿着一袭白色的波西米亚长裙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露出细瘦白皙的脚裸，气质干净。
他心神一晃，稍稍沉了沉气，收起平日里那股子散漫劲儿，无意识的用食指扫了一下鼻尖，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嘴皮一碰刚要发音。
“又要微信？”
她声调平缓，如一冽清泉慢慢淌下，没有娇滴滴的做作，让人听上去十分舒服。
看样子已经十分习惯于这种搭讪方式，林墨自嘲的低头浅笑，还没来得及接话。
耳边慢悠悠的又传来一句。
“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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