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试探
比起地牢,王府并不是好呆的地方。
覃霜待了一月有余,端王甚少与自己接触。她起初也很纳闷,甚至在想是不是自己穿了帮,已经叫人起了疑。每日她尽心尽力做着自己本分的事:泡茶、打扫、侍候几乎样样都不落下。
王府规矩很多。下人犯了错误,王爷都会按律惩戒,重则打板子,轻则罚跪。端王府上上下下戒律严明,也是因为主子十年如一日赏罚得当。
但覃霜有些例外。即使她偶尔犯了迷糊,端王从不责罚。前阵子说是书房打扫得整洁,还给她赏了个镯子。
端王府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就因为这点不同,在其他院子里的丫头之间都传开了。
于是闲暇时,总有那几个见风使舵的会来覃霜里屋吃茶嗑瓜子。
“晓月姐姐,你这个镯子可是王爷给你的新宝贝?”阿梅现在当了杂院的大丫鬟,也风光了些许。她握着覃霜的手仔细瞧了瞧,羡慕道:“那日你来府中,不知道多少小厮跑来我们那边寻你,一口一个新来的美人可烦死人了。”
“还有这事?”紫轩兴奋地问,“那可有哥哥来问我?”
阿梅大笑,摇着帕子打趣道:“有有有!那大街上还有汉子排着队欢喜你呢!”她笑个不停,偏头却又瞧到屋外立了一人,立马收起了笑脸。
是王爷。
阿梅和紫轩倒是识趣,互相给了个眼色,请了安便急匆匆跑了。留下覃霜和那杯还未饮完的茶。端王丝毫不拘谨地走了进来。
“王爷,可是要饮茶?”
“不必。”魏信身材高大,长相端正,气质儒雅。与太子截然不同。覃霜一开始与他接触也难免别扭。后来不知不觉就适应了。大抵是因为他看起来好相处得多。
男人负手立在屋前,抬头打量起她的屋子。目光略过她的窗口、梳妆台、床榻、屏风又到她的脸上,最终停留在她的脸上。
覃霜不知他是何意。
“在竹林等我。”男人留下这一句,便离开了。
她照常沏了一壶白茶去竹林。嗅到一丝陌生的气息。竹林本是一道飞舞的身影,今日却成了双。
此人内力深厚,探知不明。她一步步走近,才看到那场景。一道鲜明的白色的影子,衣决飞扬,剑气凌人,步步紧逼着王爷。
他日只觉得王爷剑法了得,深藏不露,却不知还有更甚之人。
那白影的剑来势汹汹,极快极很,招式变化莫测一招一式,乍一看是在进攻,实则是在迎合,实在是绝妙。忽而一个旋身,剑气略过王爷的眉角,覃霜的心也为之一颤,可是那剑却并未伤及王爷分毫,足见他的分寸。
这分毫不是常人能够预测的,想必这人也是习练多年。覃霜看得有些痴了,心中不免钦佩。
直到二人动作慢下来,她才发觉这个白衣男子脸上竟戴了一枚白玉面具。覃霜觉得这人有些面熟。他明明戴了面具,却有着自己熟悉的气息。他的剑法似乎也好像在哪里见过。
似乎是发觉了覃霜的注视,魏信和那名白衣男子也停歇下来,两人双双朝亭子这边走来。
“茶水可备了?”
“回王爷的话,备好了。”她低声应答。
只听闻魏信向那名男子介绍自己:“晓月。江兄,你别瞧她唯唯诺诺的,其实这剑法,她可是略懂一二的。”
覃霜整个后背都冒起一层冷汗。竟不料魏信会这般介绍自己。不对,到底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起的破绽?
白衣男子的声音低沉悦耳;“姑娘懂剑?”
这个声音。
覃霜忍不住抬头,那人的目光也牢牢地盯着了自己。她盯着这白衣男子的眼眸出神。直到端王善意的提醒,她才收回目光,垂着头道:“奴婢只是一介婢女,哪里懂得什么剑术招式。王爷莫要打趣了。”
魏信扯过她的左手,她被扯得踉跄了两步,手中不知何时塞入了一柄长剑,只听他道:“懂不懂,江兄一试便知。”
她惊魂未定,白衣的剑气却已抵临至胸口。她飞身出庭,躲过一劫。
魏信道:“好轻功。”
白衣男子手握长剑,又刺了上来。覃霜握着魏信给的长剑,狼狈地躲闪。可是他的剑却并没有避让三分,反而愈发加快。而后几剑的剑气划开了她的胸前的衣衫,衣下已留几点泛红。她朝后一个下腰,躲过了那致命的一击,他却依旧紧逼。
“拔剑。”他的手臂蹭过自己的后背。
这一掌击向了她的后肩。她被这掌击得几步踉跄,险些摔倒。好在有长剑的支撑,苟且站立。
许久未练剑,她根本无法招架这么凶猛的剑法。这个人,似乎是在挑衅自己。她本还想隐藏自己的功力,看来也是无济于事了。
他脚向前一迈,举起了手中的长剑,似乎已是势在必得。
魏信品着茶:“晓月是姑娘家,江兄还是要怜香惜玉些的。”
翠色相交的竹林中央,黄衣女子从怀中摸出一把精致的短剑,气势逼人。离她数米开外则是一名握着长剑的白衣男子,男子的半面被面具所遮,看不清相貌,一双薄唇紧闭,看似是毫不留情之人。这对峙紧张得叫人屏住了呼吸。
魏信看到那柄短剑,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
这剑工艺精湛,虽然剑身短小,不大起眼,却散发出不同寻常的灵性。就好像这剑的主人一般。他心中反复揣摩着。这段日子晓月并未逾矩。在府中侍候也算恭敬得体。顶着那张招惹是非的脸却意外的安分守己。
方才入她的屋,摆设普通,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可一般的女子入了王府内院,谁不会想要近他的身。她对自己毫无兴趣一般。贪图钱财?他早前故意送她些珠宝,瞧她的反应。亦瞧不出任何的喜悦,似乎这些金银财宝对她也是身外之物。
所以,她不贪财也不贪图荣华富贵。一个人若是当真无欲无求,那就难对付了。他一边看着黄白两道身影来回交锋,一边兀自品着杯中茶水。越来越觉得,事情变得有意思了。
江沉雪的功力自然在她之上,只是,他今日出手未免太狠了些,自己明明叮嘱过不必伤及要害,但这人却剑剑气势凶猛。晓月的胸前已是殷红一片。
也罢。毕竟以这位兄弟的身手,哪怕手下留情也足见其厉害:“江兄。”
江沉雪那最后一剑收得巧,握剑的手臂稳稳地停住,恰恰停在覃霜脖颈前一寸处。他看起来气定神闲,白衣的袍子随风缓缓地飘动,修长的手指用力地扣住那柄长剑,乌黑的发紧束在那银冠之中,一丝不苟。仿佛之前的那些招式只是他随意杂耍罢了。
与他过了几招而已,覃霜却已经气喘不止,脚底下早已疲软,手臂也隐隐发抖。当她看向这柄长剑时,眼神难掩惊颤。
未待看清,她已毫无知觉地向后倒去。江沉雪似乎是下意识地倾身,环住了她瘦弱的腰肢。
她倒在他的臂弯中,
“江兄,她可无事?”魏信疾步而来,看到覃霜衣衫上的斑斑血迹心中很不是滋味。
江沉雪垂眸道:“那几剑,她分明可以躲开。”
魏信从他怀中抱起覃霜:“今日之事多谢。”
“能为王爷效力乃沉雪之幸。”江沉雪拱手作揖。看着端王抱着怀中人消失在竹林尽头,才默默收起齐鸣剑。
方才齐鸣剑刺中那个女子。他竟感觉,有股奇怪的滋味从心口漫上来。他停在原地,见地上闪耀出一点透彻的光。走近拾起才知,那是一枚水滴状的玉佩。
玉身洁白通透,仔细瞧,可见其中淡雅的翠丝。他将玉佩翻至正面。只见玉佩中央刻了一个“霜”字。
正值正午当头,阳光热烈地射到地面,发出刺眼的光芒。
覃霜胸口上端纱布之下的伤口在发痛,屋里一股浓烈的药草味道,想必已经有人给自己上了药。
她缓慢地挪出屋子。碰巧魏信正迈进来,她想避退不得,只能尴尬地福了福身。
“怎么起了?伤口疼不疼?”他抬手扶住她的肩。裸露的皮肤被他温暖的手掌包裹之处让她敏感万分。见她一直躲避,他眼神深了几分。
覃霜护住自己的前胸,一想到这个男人看过自己的身体,她便浑身不适。昔日那段暗无边际、噩梦连连的回忆有再度涌上脑海。
“听嬷嬷说,你是一寻常江南孤女?”
“是。”
“你可从未说过自己的身手,本王今日便要问一问,你这身功夫师从何处?”
覃霜头上已开始冒汗,心如雷鼓,却仍装镇定地回应:“晓月不敢有瞒,只是三脚猫的功夫,实在是不好意思显露。您也瞧见了,那位竹林大侠差点要了奴婢的小命,奴婢自小是孤儿,十分惜命……王爷对奴婢心存疑虑,但不能这般、这般欺负奴婢,拿奴婢的命开玩笑。”
端王听着,倒也没再提出质疑,讳莫如深道,“本王自然体谅你的苦处,可你未曾坦白师承何处。况且你那把短剑,恐怕不是俗物。”
“晓月儿时在江南葫芦巷与义夫同住……义夫年迈,只教了我几招防身之术。临时前,把他收藏多年的防身短剑赠予我。这剑我从不离身。您若是不信,大可去派人打听,江南葫芦巷是否有一对穷困潦倒的祖孙二人,常年宿在那破庙里。”
俗话说,这撒谎也是一门学问。全然胡诌是断然离谱的,真话也得有,半真半假,才叫人容易相信些。
“若你所说皆属实,确实坎坷。”
覃霜刚放松戒备,却见他想要倾下身覆过来,慌乱中便摸索到床的最内侧,后背紧贴着墙壁喊道:“请王爷自重。”
“晓月姑娘。”端王的眼睛里多了几分深意,“你的故事编的很好。“
这次,换覃霜整个人僵住。
“本王问,你答便是。”端王的语气几乎是不容拒绝的,脸上的笑容却依然温和,“王府的下人来路清明,本王查得仔细。姑娘这样出身的女子,若想着贪图小利、亦或想飞上枝头倒是平常。你顶着这幅样貌,却如此谨慎……那本王自然要想想,你究竟想要什么?”他直接了当,顿了顿后,继续说,“刚才你那一身功夫,瞧也不像中原的功夫。”
覃霜心想,自己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就想好好做个隐形人,反而弄巧成拙:“晓月只想安安分分做个下人。王爷若还是不信我,可以派人跟着我,我只希望自己不要污了主子的眼睛便好。”他实在心思缜密。如此逼着自己,莫非还是因为自己长得像姐姐?她想了想,干脆反将一军:“王爷刚才问到我的样貌,是为何?”
这一招,竟莫名起了点作用。本来步步紧逼的男人,身上的气焰忽然消了大半。覃霜见他神色不定,恐自己触到了他的逆鳞,更加胆战心惊。
谁知端王这就放过了自己:
“罢了,你先好好养伤。本王改日再来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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