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拜堂

是蔡叔！

        他终于来了，我和房总长出一口气，可背后的串哥却抖成了筛子，说“万一，万一开门不是蔡叔，是那个女鬼变的，就骗咱们开门，然后咱们开了门……”

        “你特么闭嘴。”我踹了他一脚。

        我和房总刚松下的心又一下提到了嗓子眼里。

        “这怎么办啊？”房总悄声问我。

        外面的人把门拍的“啪啪”作响，嘴里还喊着，“快开门！”

        我想了想，掏出手机里，找出蔡叔的电话号码拨了出去。

        房总对我竖起大拇指，说，“我觉得这个可以。”

        片刻，门外响起了蔡叔熟悉的铃声。

        串哥在背后幽幽的来了一句，“你们记不记得有个电影叫《鬼来电》？”

        “滚！还没见到鬼呢，先被你吓死了！”房总打了他一巴掌。

        我小心翼翼的挪到门前，把门开了一个小缝。

        真的是蔡叔！

        他抱着一包红纱，手里拿着龙凤图案的红烛，一点都不像驱鬼，倒像要办喜事似的。

        “蔡，蔡叔……”我连忙把他迎进来，对于刚才发生的事，一时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蔡叔把手里的东西地给我们，又从背包里掏出一个香炉，把炉灰仔细的洒在门口，才进屋，给我们解释了一番等下要做的事情。

        他说，想要驱走那树精，首先要把树精引出来。这树精狡诈，并不轻易现身，所以要办一场婚礼。大厅要布置成婚礼的样子，四周用红纱裹住，正对门的八仙桌上摆上龙凤红烛。串哥得换上新郎服，身前系上大红花。我和房总两人要扮成姑娘，一个当红娘媒婆，一个当串哥的丫鬟。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打断蔡叔的话，“我俩装女人？蔡叔不是我说，我们这一米八，虎背熊腰的，扮女人，是不是有点吓人啊？”

        房总加了一句，“先别说吓不吓人……就我俩这扮相，那鬼也得信啊。”

        蔡叔上下打量了我俩一眼，“眼下也只能凑合了。”

        蔡叔又拿出两根红绳，一根递给我，一根递给房总。跟我们解释道，“红娘”用红绳的一端缠住那对龙风烛，另一端要拿到村口大柳树那，绕到树干上，绕七圈，寓意是求爱。“丫鬟”拿着的那根红绳，一端要系在串哥小拇指上，不能打死结，要打活结，另一端扔到门口，牵引女鬼。然后串哥假装去睡觉，等着鬼新娘到了，赶快把那结解开，那女鬼就会束缚在蔡叔布下的结界中，之后蔡叔做法事，待到鸡叫天明，一切就会恢复正常。

        他交代妥当，把衣服递给我们，我和房总推扯半天才确定下来，我做红娘，他做丫鬟。幸好老辈子的姑娘们衣服宽松，虽然我们穿在身上都紧绷绷得，可总归是套了进去。

        “原来穿裙子是这种感觉，胯下生风。”房总扭过头来笑着跟我说。

        “我靠……你这脸上画的……”我看到他脸上涂着红脸蛋，红嘴唇，这一装扮上，笑得比哭还难看。

        “蔡叔让画的。”说着他又拿起口红往我脸上招呼。

        “死开，你离我远点。”我刚推开他，又被串哥死死拉住。

        嘿，他现在倒不害怕了。

        我动弹不得，只能嘴里骂骂咧咧的，“你别瞎画，涂两下得了……别使劲戳啊！”

        “你是媒婆，我给你点个媒婆痣。”房总嘻嘻哈哈说着，把口红使劲往我下巴上一怼。

        不用照镜子，我都知道我此刻的脸一定比鬼还恐怖。

        蔡叔布置完毕，说，“时间差不多了，大家都准备吧。”又嘱咐我一番，说，“把绳子绕到树上就赶快跑回来，不管听到什么都别回头。”

        我点点头，深吸一口，拽着红绳走了出去。

        明月当空，今天是超级月亮，月光洒在地上，像雪盖了满地。

        穿过“一人巷”的时候，我总觉得墙头上有视线看着我，一站住抬头那感觉就消失不见了，迈开腿，那种感觉又回来了，我头皮发麻，一溜小跑到村口。

        那棵树站在那里，平日看不觉得怎么，现在却觉得它异常高大，站在树下，像能把整个天都遮住一般。游客为了祈福在柳枝上系的红丝带，被月光映成青白色，加上在树周围摆放的瓜果贡品和香烛，整棵树从树干到树叶都散发着诡异的味道。

        我走到那棵大柳树下，深吸一口气，手和小腿不受控制的抖着，开始绕着柳树转圈。

        凌晨三点的古镇静的除了偶尔远远地传来几声犬吠，就只剩下我的脚步声和心跳声。

        一圈……我小心翼翼的绕开地上的贡品香烛，生怕一不小心就打翻了什么，惹得树精不高兴。

        两圈……那种感觉又来了，好像有什么在树上盯着我。

        三圈……还在看我，我却鼓不起勇气抬头看过去，只能低着头，硬着头皮继续绕圈。

        四圈……风哗哗的吹着。

        五圈……有柳叶从树上飘下来，蹭着我脸落到地上。我咽了口唾沫，勉强自己挪动着脚步。

        六圈……树枝时不时的钻到我脖子里，像冰凉的指尖。

        七圈……不知道怎么柳枝缠到我胳膊上。耳边传来一个姑娘的声音，不知是哭还是笑。邻家的狗子一段狂吠，吓得我头也不回，拔腿就跑。

        回到家里，串哥已经假装睡下，房总躲在床底。蔡叔招呼我和他躲到旁边的屋子里。

        不一会儿，就听外面街道由远及近的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

        蔡叔把窗户开了一条小缝。我忍不住好奇的往外张望。

        只见大门敞开，月光如雪，照的门前一览无遗。

        紧接着一匹高头大马慢慢的走过来，停在门前。身后跟着四个人抬了个轿子。

        那四个人脸色煞白，头戴黑色瓜皮帽子，穿着蓝色马褂，身子挺得笔直，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固定的节奏，一跳一跳的抬着轿子，“飘”了过来。

        然后一个穿着对襟小红棉袄的小女孩施施然从天上飘了下来，脸上笑嘻嘻的掀开轿帘。那笑声传到我的耳朵里，这分明是我刚才在树下听到的那个笑声。

        轿子里先伸出一只脚，是那种特别老式的红色绣花鞋，估计这种样式现在只能在博物馆才看得到。然后是红色的石榴裙摆，绣着金色的花。紧接着手伸了出来，胳膊上带着几个金手镯，丁零当啷作响。她盖着红盖头，咯咯咯的笑着。然后她牵着小女孩递来的红绳，慢慢的走过去。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匀速悬空的移动过去。

        也不知什么时候，外面开始起了一层薄纱一样的青雾，我在这里都看不清宅子的院门。

        只听串哥“哇”的喊了一声，紧接着一个红影窜了出去。

        “你去找他们，在屋里等着，别跟出来。”蔡叔嘱咐我一句，提着一把木剑，顺着红绳找了出去。

        我进屋，串哥看到我的脸，又哇哇大叫，跳到房总身后。

        “是我！”我扇了他一巴掌。

        “诶呦，你这脸，刚才你走的时候，我也没仔细看……”串哥摸着胸脯，说，“吓死我了，你这脸，快去洗了吧……”

        “蔡叔呢？”房总递给我块毛巾，问。

        “他追出去了……”我把脸仔细的擦干净。

        “蔡叔就让咱们在屋里等着，别出去。”我说着看了眼大门口。

        就这一会功夫，轿子，四个轿夫，小女孩，连雾气都消失不见了，可那匹白马居然还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一股风，扬起厅里悬挂的红纱幔帐。

        房总和串哥也看到了那匹白马。

        串哥结结巴巴的指着，说，“这回，这回，不是我，一个人，一个人看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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