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立约2

未被正式封神的神官称之为鬼，执掌下界，下界亦称鬼界。

        多年前，在凌子暮故去之后，其子凌一尘本想弑君夺位，可最终还是未下杀手，只将叶治清终身囚禁在深宫的一角。

        ——“逆臣！尔等谋逆已犯下大罪，竟妄图弑君，是将天道置于何地！”老太傅跌坐在地上却仍挡在皇帝身前，怒发尽上指冠。陛下登基后一心为民有何差错？怎就至于今天这种境地？

        “老师莫怕，学生自不敢弑君，只是觉得自己做的一定会比父皇好上许多，”坐在一旁的凌一尘不慌不忙地将茶杯放下，走到老太傅身边缓缓蹲下，“还请老师移步回府。”话音刚落，方才执剑相指的的侍卫就将长剑收起，随着一声得罪，老太傅便不省人事。被人送回府中。

        叶治清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仍旧端坐在龙椅上。既在意料之外，细想起来却又合乎情理。再说了，都快二十年了，退位也差不多了。

        这样想着，叶治清停下了正在作画的笔，将描绘了一半的兰花就此搁下。凌一尘吗？他想，谁欠谁的恐怕是说不清楚了，几千年前，还在上界时，为报师父凌子暮的恩情，替他顶罪，因而被贬入凡尘，本应历尽苦楚，又因再次与凌姐姐相遇受其庇护未经原本应有的苦难。谁知偏偏又遇上了他。呵，叶治清在心中无奈的苦笑了一声，又不禁想：我和凌一尘在凌姐姐心里谁更重要？不对，我怎么会有这么幼稚的想法。当他再次抬头的时候，就看见不远处一片半黄的叶子颤颤巍巍的挂在枝头，便带着点情绪，跳起来，将它一掌拍下。之后满足地拍了拍手，转身踏入殿中。

        审阅凡人生前的集录是他的工作，翻阅着这张张记录着生平的泛黄的纸页，其中或得意或悲凉，或精彩或无趣。那他叶治清的生平又是怎样的呢？他想着，顿了顿，又摇了摇头，不行，做事还得专心。当今日的工作全部做完的时候，他跑出了院子，找了一处湖心亭，轻倚在柱旁，看着幽暗的空中那忽明忽暗的星星，就好像凌姐姐还在陪着他。我们很快就能再见，当然，我必将成为你最得意的弟子，凌一尘，哼，我一定会超过他的，想着想着突然又不高兴了。

        此时身处上界的凌子暮也并不轻松，明明只是简简单单的神官退休，怎么到她这儿就变得格外复杂？数不清的问卷表格堆放在桌案上，亟待填写，工作进程上边儿想详细知道可以理解，哪怕无人提及她也会安排妥当，而剩下的像什么退休安排，退休感悟，甚至还有“你打算再活多少年”。面对这么些令人无语的问题，凌子暮也只能深吸一口气，烦躁地揉起头发来，一面揉着一面大笔一挥，写上一个潇洒的“无”。

        白日里的烦闷按照凌子暮的性子自然不会放在明面上，而夜晚的琴声就成了她表达不满的工具。高低错落的乐声在旁人听来可能悦耳，而在季容与听来则满是抱怨。“请先稍等片刻，”季容与终于受不了了，于是挥手置下一幕隔音结界。此举一出，凌子暮也渐松了琴弦。再次挥手，结界消失“你就那么着急吗？上面那人既然不愿意你这么早就走，你就再待会儿？”他试探性的朝着凌夕问了问，片刻后想了想又笑了起来：“谁让你工作的时候一个人能做十个人的事，像我似的，天天清清闲闲，虽然没那么多权限，不也活得自在？”季容与在指尖随意绕着红线玩儿，却突然想到了些什么，手上的动作虽然没有停下，只是眼神瞬间的一暗，凌夕也能清楚的感觉到。“要不我的这件事你先等等？”“不了吧，都安排好了。”季容与觉得有些疲惫，便倚在树下，闭上了眼睛，于是，凌夕便拂去琴上的落花，继续抚琴，与先前不同，此时的琴声质柔而气刚，外动而内静，一曲结束，凌夕本打算就此抱琴离去，可忽然瞥见林间的竹叶无风自动，便换了首曲子继续弹奏，季容与听后也笑了笑。她在离开前只留下了一句“黄昏为期，勿忘。”等凌子暮逐渐消失在长廊尽头，季容与才侧过头去，朝着一直隐在林间的叶治清说：“别藏了，听见了就记好了。”“谢谢。”叶治清闻声从林间走出。“来人，送客。”季容与没有回应他的道谢，自顾自地开始一根根理清先前被自己绕起的红线。呵，每一世将近百年的等待，只能换三年的相守，却都觉得足够，这方面，大概是你们唯一相像的地方了吧——都有着令人艳羡的自信。

        “主上，已查到凌念昔的行踪，其目前任下界集录处主事，负责审阅凡人生前集录，任职期间并无差错。”“嗯。”叶勤点了点头，继续翻看着各神官上报的各项事务，这些细碎的大小事物没了子暮的那一遍过滤，真是令人格外费神，这凌念昔的出现可不是不合时宜嘛。待办完了手边的所有事情，叶勤才继续吩咐道：”暗里盯着他。”“是。”“还有，让季容与快些来见我。”

        得到传令的季容与急忙赶去议事厅，见到叶勤便微微俯身行礼“主上，凌子暮已答应十世情劫，其运线也已经全部铺好，尊上可还有指示？”“季卿不是一直想去别处看看吗？此次便一同前去可好？”“自然甚好。”这三人的关系真是比我系的那些段红线还乱，自己能靠一个方案周旋到这儿还真是个聪明人。季容与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这上头盯着，底下盼着，哪边稍有差池倒霉的还得是我，故友那边我自然得亲自去盯着。

        在这十世中的每一世，从凌子暮与叶治清正式重逢的那刻起，就是她生命最后三年的倒计时，在此之前，其又必须历尽情伤，任何人不得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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