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宿醉后的意外
唐宅。
杜阿姨正从厨房把准备好的早餐端出来，唐圳声看到今天桌上多了一副碗筷，正想问杜阿姨来了哪位客人，就听到楼上有声响。
杜阿姨忙解释道：“海鱼昨晚带了个男孩子一起回来。”
“什么？！在家过夜了？！”
“是，是的。俩孩子酒喝得东倒西歪，好不容易扶上楼。哦哦哦！唐先生！男孩子睡客房，不在海鱼房间！”见唐圳声已经气势汹汹踏着楼梯上去了，杜阿姨才意识到唐老头子在紧张什么，然而着急说明也没能拦住。
“季绝尘你特么活腻了吧！”唐海鱼在楼上大喊，吓得唐老头子加快了脚步。“敢吐在老娘水池里！”原来是唐海鱼起床后正想洗脸刷牙，发现水池里还盛着一滩呕吐物，经过一夜发酵酸臭味更浓重了。
“你搁这儿炼毒呢？！”见唐海鱼骂骂咧咧地把季绝尘从客房里拎出来，唐圳声觉得自己出现在这里有些尴尬，他一转身假装正要下楼，径直回到餐桌边端起碗，叫杜阿姨上去看看怎么回事。
“来您自个儿试试毒先，把您肺叶子都能爽翻！”唐海鱼已如哥斯拉附体，手里提着的季绝尘小鸡仔般弱小无助，杜阿姨实在看不下去他睡梦中就要被一头摁进水池的样子，猛嗞了几下消毒剂把两人赶了出去，“这姑娘，还这么爱闹腾。”
一脸懵的季绝尘被揍到清醒，终于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心中慨叹：明明是大小姐你自己醉得不省人事连吐过都不记得，大清早揍我干什么。算了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停停停，您别把自己手打伤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季绝尘率先求饶。
“嘁，滚去自己清理！”唐海鱼指着里面的水池终于放过了季绝尘，转战到唐圳声的洗手间。
昨晚季绝尘本想送唐海鱼回家，刚一上车，唐大小姐就临时改变主意，让师傅载到了酒吧街，说是要陪季绝尘喝酒疗伤，结果她喝得比当事人还猛，最后只能被扛着回去。季绝尘好不容易跟杜阿姨把唐海鱼扶上楼安顿好，已是深更半夜，杜阿姨便带他去了客房让他住下。迷迷糊糊快睡着时，季绝尘又听到隔壁传来动静，大抵是唐海鱼爬起来吐了，正要去看看唐海鱼是否需要照顾，他听到楼下有开门声，怕被撞见自己半夜潜入唐海鱼闺房，“吐一下死不了。”他这么告诉自己，就闭眼睡下了。
季绝尘望着那水池出神：“不过，她答应的事情，今天还会记得吗？喝成这样，看来是不可能记得了。”季绝尘叹气，问杜阿姨要工具想打扫，杜阿姨连声拒绝：“不用不用，早饭做好了，你快洗个脸去吃吧。”
杜阿姨真是个麻利人，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季绝尘见她用不着自己帮倒忙，便从唐海鱼房间出来，看到唐圳声坐在楼下，他实在不想忍受跟老板同桌吃饭的尴尬，又没办法直接溜走，肯定会被叫住问话。他闻了闻身上又从唐海鱼那儿沾到的酒气，心想“再洗个澡吧，洗久一点，洗到老唐出门。”
唐海鱼刷牙时回想着昨晚在酒吧的事。
“阿鱼，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季绝尘把唐海鱼的头拧到另一边去。讲完背上的伤疤怎么来的，唐海鱼看他的眼神像变了一个人，确切说是唐海鱼从来没用过这么温柔的眼神看他。相比于接受唐海鱼的同情，季绝尘还是更适应她张牙舞爪的样子。
“之前我老觉得你整个人跟你的名字一点儿都不配。‘季绝尘’，听着就应该是个深沉的帅哥，玄幻小说里天下无双的世外高人，白衣飘飘。怎么偏偏你这叽叽喳喳的怪咖起了这名字，建议改名叫‘季呱叽呱’。可是今天，”唐海鱼看着酒吧窗外影影绰绰的夜色，喝了口红酒，语气轻柔起来，“面具戴久了会以为这是原本的样子。你呀，明明心里藏着好多事，明明是个细腻敏感的人，为什么总要假装无所谓？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就只会嘻嘻哈哈讲废话。今天却愿意……”
许久未听到季绝尘回话，唐海鱼晃悠着脑袋回头看他，发现季绝尘撑着半边额头，目光迷离地盯着自己。
“嗯？愿意什么？”季绝尘问。
“愿意敞开内心啊。”
“哈哈哈，”季绝尘爽朗地笑起来，手指插进头发间揉了揉，移开了目光，“敞开吗？不算吧。”
“啊？还有什么？”
沉吟了片刻，季绝尘问：“阿鱼，你是不是喜欢顾渊？”
“和他有什么关系，你不要岔开话题。”唐海鱼只是想知道季绝尘还有什么事藏在心里，不明白他提起顾渊做什么。
“是不是？”季绝尘依旧锲而不舍。
想到对方今晚已经讲了这么大的秘密，唐海鱼决定也如实交代，“我打算放弃他啦。”说着又灌了一杯酒下肚。
“是得不到回应的喜欢。顾渊不会喜欢我，我一直都不想承认，但这是事实。我只敢借着顾渊粉丝的名义和大家一起肆无忌惮地喊喜欢他，却从来不敢当着他的面表白。因为我们似有似无的兄妹关系，以及他自始至终跟我保持的距离。啊，你看，我还在为自己找借口。”唐海鱼尴尬地笑了笑。
“我很明白，即使他没有被我们家收养，于他而言，唐海鱼也绝不可能成为超越粉丝的另一种身份。曾经我还庆幸近水楼台，甚至觉得顾渊本就是属于我的。我想他大学开始就搬出去住，很大程度是因为我吧。其实连池唐的成立他也是拒绝的。顾渊的那些刻意疏远，我再不领会，就太蠢了。”
唐海鱼长呼一口气，再倒一杯酒吨吨吨下肚，“哈——爽！说出来可比一直自欺欺人舒服多了。谢咯！你要是不问，我都不知会憋到什么时候。”然后打了一个响亮的嗝。
“季绝尘，有时候我觉得，我喜欢顾渊，不是真的喜欢，而是有两个原因在作祟。一是因为，他确实有作为一个偶像的潜质，会让人心生向往，但抛开他会写歌、唱歌这件事，我好像没有关注过他其实是个怎样的人；二是因为，他不爱搭理我，有股莫名的征服欲在告诉我，‘唐海鱼，你要得到他’，你说这算不算犯贱呢？”
“你不能再喝了。”季绝尘给她递了一杯柠檬水，想要拿走她攥着的酒瓶，还是被她紧紧握着不放。
“其实你眼睛长得比顾渊好看诶。他那一对单眼皮，成天没什么笑意。”酒劲上来了，唐海鱼满脸通红地一手扣着酒瓶，一手勾着季绝尘的脖子，把他拉到了自己面前，两人间只剩下近得可以交换鼻息的距离。
“松手！”危险暧昧的姿势让季绝尘下意识地拒绝。
“你凶什么啦！难得夸你一次，咋的还不高兴了？”
“松手松手，你喝多了。”季绝尘侧头要找被唐海鱼藏起来的酒瓶，不料被她冷不丁亲了一口。“来，这是付给你的定金，今儿得把本姑娘伺候爽了才放你走。说，你还有什么事情憋着没讲的？”
“唐海鱼，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季绝尘有些恼羞成怒。
“知道啊，老男人了还装矜持。你混影视圈这么多年，没少拍吻戏吧？嚷嚷啥？”唐海鱼无赖地反问道，口齿已经不太清晰。
“拍戏都是借位！私底下要是被人拍到了，你对我负责吗！”
“我负责就我负责。”唐海鱼揪着他的领子再次凑上去，亲了好长时间没松口。
唐海鱼虽然喝得昏沉，但说过的话现在还是能记起来。醉得走不了道都是装的，因为脑子发热亲过季绝尘后，唐海鱼不知怎么解释，只好先装醉混过去一晚再说。
昨晚杜阿姨跟季绝尘都出去后，唐海鱼在床上翻来覆去胡思乱想睡不着。本打算借酒精催眠，在房间的冰箱里找到一罐冰啤酒喝下去，谁知啤酒兑红酒后酒力加倍，吐了个不省人事。
唐海鱼不知道该怎么去定义她和季绝尘之间的关系，说是朋友吧，又不像朋友那么聊得来，每每都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开始掐架。
但也不可能算不熟，实际上季绝尘陪她的时间甚至比李砚苒还多。只要接到唐海鱼的电话，除了手头有行程的时间，季绝尘从来不会拒绝，送姨妈巾送药送夜宵随叫随到，陪她吃火锅、陪她k歌、甚至连逛街都是。
有那么一次，两个人站在游乐园的烟火下，唐海鱼竟然期待着季绝尘能够牵起她的手，原来不是单身太久饥不择食，她恍然大悟，这个自己以为很嫌弃的男人，其实在心里占据了怎样的位置。她最信赖的，最想要陪在自己身边的，从来都是他。只是久而久之的习惯，让她误以为理所当然。
唐海鱼吐掉嘴里的牙膏，三步并作两步跑，客房里传来水流声，她全然不顾破门而入，径直往充满雾气的玻璃隔间走去。
季绝尘听见外面的动静，回头看到唐海鱼顿时想尖叫，又碍于家里还有唐圳声跟杜阿姨在，只能瞪大了眼珠压着声音骂：“唐海鱼！你害不害臊？！就这么冲进来看男人洗澡！”一时慌得不知该遮哪里好，顶着一头泡沫想出来穿裤子，却被唐海鱼拦腰塞回浴室。
“全看到啦，”唐海鱼凝视着季绝尘的眼睛，双手钳制住他肩膀，“不过正好我是来付尾款的，昨晚给了定金，让你伺候我来着。”
这家伙，原来都记得。季绝尘感觉被一个女孩子这么主动地要求，搞得自己像刚入行的鸭子一样扭扭捏捏，于是一个转身反客为主，托着唐海鱼的后脑勺问她：“剩下的秘密你还想听吗？”
唐海鱼不得不承认自己有被眼前的人迷到，“靠，不愧为最苏男二。”这深邃的桃花眼，加上挂着细密水珠的长睫毛，撩得唐海鱼心脏砰砰砰跳。
“阿鱼？”见唐海鱼没有回应，季绝尘又唤了她一声。
“嗯？”唐海鱼回过神来。
“我喜欢你很久了。”
……
酒店前台的男服务生正在为这位刚到来的客人做登记，扫描计魂器后发现面前站着的正是顾渊，他激动得叫来了身边的女同事们一起要合影，顾渊没有摘下墨镜口罩，礼貌推脱：“抱歉，私人行程不太方便。”
等在咖啡区的李砚苒望见前台的动静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暗自庆幸有先见之明，没和顾渊一起进来，否则就会有大瓜要爆料了。
“您这次来这边是做什么呢？”
“您是一个人来三清的吗？”
“《遇见未来》的巡回可以在三清加一场吗？票根本抢不到。”
顾渊指了指电脑屏幕，示意他们回到工作，另一只手凭空抓出几颗包装精美的果味薄荷糖分给了大家，“请帮忙保密，多谢。”而后迅速离开。
“嗯？好吃诶！”男服务生已经剥开糖纸放进嘴里。
“哎！阿诚，你在暴殄天物！”
“对啊，顾渊的糖我是不会舍得吃的。”
“你们有必要吗，一颗糖而已。”男服务生翻白眼道。
“你自己还不是一发现顾渊就超级激动地喊我们过来？”
“糖纸别扔！给我给我给我。”
没几分钟，顾渊已经换了衣服下楼，李砚苒看到他信息说的“后门见”又无奈又好笑。
行道树旁有个人，戴着顶渔夫帽，立着运动夹克的领子，除了他没有人会在这么热的天捂成这样，李砚苒故意尖着嗓子，装成狂热粉吓他，“啊啊啊！顾渊！顾渊！”
“我第一次上综艺的时候你就坐在下边吧？”顾渊早已看到她往这边走来。
“额？”
“《超新星运动会》，当时还是室内录制，你就坐在观众席第三排。1024期第19分钟，吼得跟刚才一模一样。”
“拍，拍进去了吗，原来，哈哈哈。”李砚苒讪笑着。
“还有《万事屋》那天，放我鸽子的也是你吧，李砚苒？”顾渊低头凑近了问道。
李砚苒简直要瞳孔地震了，没想到陈年老底被他挖出来。在顾渊出道不久时，她与唐海鱼一起追了他几个月，但因顾及唐海鱼对他的心意，随后就克制着不再对他的事上心。这么一来，老粉身份暴露，她李砚苒在顾渊面前可就不值钱了，但是还要死鸭子嘴硬一下，“《万事屋》是什么，你上过的另一个综艺吗？”
顾渊抓起她的手腕，又翻出她自己主页的封面图，“手，有这颗痣为证，是你的。还有这个手绘滑翔翼信封，那天我拿到的就是这一封。知道我玩滑翔翼的人根本没几个，因为危险性太高，公司都没有透露给粉丝，以免跟风发生意外。但你在三清见过我飞。”
“顾渊你大学学的不是材料是刑侦吧？”证据都被抓到了，李砚苒只能打哈哈。
说起《万事屋》，这档节目可谓各位艺人粉丝的大福利，每一期中节目组会请来一位粉丝呼声最高的艺人作为嘉宾，跟随一位抽签选中的幸运粉丝度过粉丝计划的一天。以往参与的艺人有被要求一起吃饭、逛街、看电影、爬山、钓鱼、打电玩、滑雪……就连去家里打扫卫生的都有，粉丝的要求逐渐内卷，越到后面越脑洞大开，开播以来完成了形形色色的愿望。但像顾渊这样被放鸽子的却是头一回，他收到的只有导演转交的一封信：
顾渊先生，
见字如面！
本人今日未能前来，十分抱歉。
非常幸运能够被选中参加今天的《万事屋》节目，但也要感谢大家对我这个无理要求的海涵，因为愿望是万事屋打烊一期，希望可以把空出的时间留给你自行安排做想做的事。
最后，期待《遇见未来》的遇见。
李某人
后来那期节目还是正常播出了，但内容改为“窥视顾渊从天而降的假期”。
不得不说，这个“窥视”的主题确实让观众的好奇感剧增，节目收视率创了新高。
那一天顾渊过得相当充实，他去了心心念念很久的一家面馆，在买手店淘到了偶像歌手的签名专辑，看望过收养在宠物店的猫咪，尝试了桨板运动。
虽然还是有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包围，时不时需要换衣服、补妆，但赶通告和做自己想做的事终究不一样。琅城没有海，城中一片不算太广阔的水域，在开发各项娱乐设施后，成为许多琅城人消磨时间的去处，顾渊在这里的拍摄很难不引起围观，岸上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
已是日落时分，顾渊贪恋起这难得的闲暇时间不想上岸，导演也没有在催赶拍摄进程。风很平静，顾渊把桨板停在靠近浅滩的地方，任由自己漫无目的地荡悠。多久没有享受过真正的假期，顾渊自己都快记不清。斜阳的照射让水面的粼粼泛光更加晃得人睁不开眼，顾渊仰头闭上了眼睛喃喃自语道：“李某人……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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