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二十三章几经回首（2）

山丘上，白狐狸团了一团儿，脑袋埋在毛里。帝辛蹲下来，把狐狸抱了起来，而在他抱起来的瞬间，狐狸变成了个女人，是苏妲己。她穿着单薄的蓝丝裙，闭着眼睛喃喃自语，“好冷，我好冷——”

        帝辛把外袍脱下来披在她身上，紧紧抱着怀里的女人。他下巴上的胡子蹭着她的头发。

        不远处终于出现了那个红色身影。山丘上孤零零长着一棵树，那女子在树下唱起了乡间小调。她转过头，帝辛却看不清她的脸。于是他放下妲己，向那女子走过去。

        “你是谁？”他在离女子一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那张脸似乎看清了，又似乎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为你生儿育女，你却不记得我了。”女子笑了笑，红衣裳衬出些诡异，随后面容狰狞起来，半张脸化成黑粉，“真是可怜了我的孩子！”她大笑，震得凤冠上的流苏叮咚作响。

        帝辛的眉头锁起来，看着她这身凤袍，“你不是姜王后。”如果是姜氏，她绝不会一开口就提孩子，她会说她东鲁姜氏如何世代簪缨，她东鲁地界如何治理有方。仿佛他娶的不是姜氏一人，而是整个东鲁。

        那化成黑粉的半张脸长回来，眼前的女子带着一点哭腔，然后说出话来又化作了刻骨仇恨，“杀了殷郊！我的孩子都没出世——”

        帝辛忽地心头一震，他瞪着眼睛看她，“你是——”，他有些不可置信，终于缓缓道，“你是杨妃？”

        “杀了他！杀了他！我的孩子没有了，他却活得好好的，杀了他！”金凤冠掉在地上，女鬼的头发散下来，有那么几根顺着风在飞。

        帝辛沉默半响，只说道，“放了妲己，这件事和她没关系。”

        杨妃狂笑，头发飞起来，又随着笑声落下，“如果我和我们的孩子有危险，你也会来吗？”

        他垂下眼眸，拔了轩辕剑。金黄的剑身对着魂魄戳过去，穿心而过。

        “会，孤都会来。”

        杨妃的身上被戳出了一个窟窿，那窟窿向周围蔓延，她盯着这个男人，绝望地鬼气四散，“我算是明白了。前朝也好，后宫也好，都是您的棋子，哪颗好使就使哪颗！”她转向不远处，又笑了，“看见了吗？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这句话说完，她魂飞魄散。

        帝辛回头，妲己已经醒了。她盖着他的外袍，眼中有迷茫痛苦之色。两人隔着几米对视，梦境开始碎裂。

        再睁开眼时，是寿仙宫。苏妲己醒了，只不过脸色苍白，神情还有些恍惚。帝辛起身，对申公豹道，“朝歌城方圆十里，别让孤再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

        申公豹端着一张笑脸，高高拉长音调道了一句，“臣遵旨——”然后退了出去。

        帝辛回头看妲己，他的手抚过她的额角，“你好好休息。”他正要离去，却被人拽住了衣袖。

        “你生我气了吗？”苏妲己一手捂着小腹，一手拼命拽着那片衣角。

        从前有一天晚上，他们俩躺在床上面对面说话，苏妲己就像今天一样穿着黄衣裳，她侧卧在床上，勾勒出美好的线条，“我听说，如果哪个妃子惹了大王不高兴，就会被打入冷宫。要是有一天，我也惹你不高兴了呢？”

        当时帝辛的嘴角几不可察地笑了笑，他的手停在妲己的颈项上，手心碰着柔嫩的肌肤，手背上有青丝滑过，“你看哪间宫殿像冷宫，收拾出来，孤过去。”

        “没有”。帝辛皱着眉应了一句，却听到妲己的啜泣声。

        “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她死。我只想——”她像人一样在哭，只是眼睛里湿漉漉的，却没有眼泪掉下来。“我只想你待我好，就像对黄娘娘那样。”她在梦里重复了十几遍鹿台请仙宴，就是假的也成真了。而她在那天被捅了一剑。

        这几年极力要忘却的事，在短短几个时辰里，又变得这么清楚了。她甚至在想，也许她该死在狩猎那天早上。这样，至少不会有人后悔。

        “我会待你好。”沉默良久，这句话消逝在夜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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