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紫堇殿
魔帝安木达崇慕地望了韩寒一眼,抓了抓头,又垂下头说道:“在下已拜在师尊门下为徒。”
韩寒自然知道他口中的师尊就是马云,盯着魔帝看了一阵,忽然道:“你就是一千年前横行魔界的魔帝安木达?”
魔帝被韩寒看得头皮一阵麻,直感觉浑身冰冷,闻言更是吓了一跳,急忙道:“师叔言重了,小侄当年就是一井底之蛙,不足一提。”
韩寒冷冷一笑,道:“好一个井底之蛙,你还有些自知之明。”
魔帝闻言一阵苦笑,却是不敢再说什么。他原本是想借机讨好讨好韩寒,却没想到韩寒的性格如此怪异,讨好不成,反落了一鼻子的灰。
韩寒看了魔帝一眼,淡淡地道:“你师尊这几个月都在哪里?”
魔帝见他开口相问不由有些受宠若惊,直了直身子,口中道:“就在雪月城以东三百里的梅花镇。”
韩寒皱了皱眉,转头看了马云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魔帝现在也不敢随便乱说话,僵在那里颇有些尴尬。
就在这时,远处荒野之上有一声清啸鼓风而来。那啸声洪亮异常,中气十足,足以证明啸之人也是一名高手。
韩寒浓眉一轩,抬头望着某处夜空,魔眼中有精芒亮起。
过了不久,从东边的方向迅疾地飞来一个人影,金甲披身,满头银,正是妖皇赤月空。
赤月空落在古道之上,看着韩寒,长笑道:“韩兄,别来无恙。”
韩寒看了赤月空一眼,神色变得颇为古怪,淡淡地道:“数月不见,赤兄的风采更胜往昔,想必是突破了赤妖剑诀的最后一式吧?”
赤月空哈哈一笑,道:“这还得多谢韩兄当日赐我一败。”说话间,他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乱草丛里的马云,惊疑地道:“韩兄,这是怎么回事,马云老弟怎么会伤成这样?”
韩寒的脸色倏地一沉,闷声道:“哼,这只怪他自己不争气,在我韩某的地盘上被人打成这样,我看他这个太神算是白当了。”
赤月空微微一怔,不解地望着韩寒,心想以前他对马云是百般呵护,万般照应,今日怎会说出这等话来,随即想想又觉得吃惊,这马云既然已经达到了太神境的修为,又有谁能将他伤成这样呢?
这般沉吟时,忽然他又似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喃喃地道:“莫非是我刚才遇到的那个白衣人?”
韩寒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就是他了,那人自称姓赵,具体什么来路韩某也不清楚。”
赤月空面现疑惑之色,沉吟道:“我从未听说过什么姓赵的高手,不过刚才我看他受伤颇为严重,想必是韩兄所为吧?”
韩寒微微点头,皱眉道:“此人修为之高只怕不在韩某之下,如果不是他在与我那老弟的交手中消耗了大量的真元,韩某未必能伤得了他。”
赤月空脸色微变,看了看韩寒,没有再说什么。
韩寒也不作多言,转身走到马云的身边,俯下身在他胸口摸了摸,然后将他平托在手上,看着赤月空说道:“赤兄可有兴趣到韩某舍下一叙?”
赤月空欣然道:“正有此意。”说完,他看了看草丛里的那只凤凰,奇道:“这里怎么会出现凤凰?”
韩寒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不远处的魔帝一眼。
魔帝会意,将这四个月来生的事略微说了一遍。
赤月空听后叹息一声,一脸的惋惜之色,喃喃地道:“好一个有情有义的奇女子,马云老弟能得如此红粉知己,足以告慰平生了。”
韩寒闻言却是冷哼了一声,一言不地飞身而起,投入到茫茫的夜色之中。那只凤凰一声哀鸣,竟也振翅而起,紧随而去。
赤月空和魔帝面面相觑,苦笑着也跟了上去。
仙界古浪山,天幻神殿。
神殿位于古浪山的山腹之中,位置十分隐蔽,再加上神殿的出口外被施加了各种神秘的禁制和幻术,是以除了光明神手下的天神禁卫外,其他人根本无从知晓。
天幻神殿位居四大神殿之,乃是当年光明神统治梵天的核心场所。
此时,在通往神殿中心的一条甬道上,赵寒水面色苍白地捂着胸口急步而行,魏护法则抱着重伤的羿莫紧跟其后。两人看上去风尘仆仆,颇有几分狼狈之色。
沿途路过的不少天神禁卫都惊异地看着两人,随即又慌忙地行礼。
赵寒水此时根本无暇理会这些,他只想赶快回到自己的密室疗伤。三日前,他伤在韩寒的群魔乱舞之下,险些就丢了性命,好在他修为精湛,调集所有的真元护住了元婴,这才保住了性命。不过,他的内腑却没有元婴那么幸运,被韩寒强大的黑魔气尽数震碎,而且他的经脉内也残留了不少黑魔气,急需驱逐出去。
只是,这等不巧的是,当他走到一个交叉路口时,从另一条甬道上也走来数人,恰好挡住了他的去路。
赵寒水望着为的那个人,收势止步,深深呼吸,不着痕迹地将捂在胸口的手自然地放直。在他身后,魏护法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从鼻子里出一声轻轻的冷哼。
来人一共有三个,为的一个戴着一个青铜面具,赫然是光明左使独孤阎,在他身后的两人便是桑羽和青木绿这两大光明护法。
独孤阎看了赵寒水一眼,眼里闪过一丝异芒,淡淡地道:“赵右使为何这般惶急?”声音虽然冷淡,但在场的数人却分明从他嘴里听出了几分奚落之意。
赵寒水强颜挤出几丝笑容,展开手中的白骨扇,笑道:“独孤左使见笑了,本座受了点小伤,急需医治。”
独孤阎微微一怔,不由多看了他几眼,心中渐生疑惑。刚才一碰面,他就看出赵寒水受了很严重的内伤,但赵寒水的为人他是十分清楚的,此人生性高傲,且心机和城府都极深,即使受了伤也不会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可如今赵寒水亲口承认自己受了伤,反倒让他有点不敢置信,怀疑赵寒水又在耍什么花招。更何况,对于赵寒水的修为他十分了解,与自己处在伯仲之间,天下间又有谁能伤得了他呢?
赵寒水察言观色,已然知道独孤阎心中所想,暗自松了口气,当即再度笑道:“独孤左使不是前往仙界凌霄宫了吗,不知有何收获?”
独孤阎沉默了片刻,冷冷地道:“一无所获!”谁都听得出来,他说话时暗藏闷气,心中不快。
赵寒水心里冷笑,但表面上却仍是笑容依旧,故装讶异地道:“这倒是奇怪了,独孤兄出山一向是马到功成,此次又怎么会无功而返呢?”
独孤阎闷哼一声,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杀机,没有说话。
赵寒水看了他一眼,忽然道:“独孤兄可是遇到了天刀戚成龙?”
此言一出,独孤阎等人尽皆变色。桑羽和青木绿倒还好一些,但独孤阎眼中精芒爆闪,脸色大变,只是被青铜面具遮盖,别人看不出来,沉声道:“你如何知道?”
赵寒水轻摇白骨扇,悠然道:“梵天七大高手中就戚成龙和韩寒有点实力,这两人修为盖世,也只有他们才能坏我们的大事。”
独孤阎继续沉默,但眼中已有认同之色。
赵寒水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独孤兄切莫见怪,小弟只是实话实说。实不相瞒,小弟此次前往魔界也是无功而返,还被韩寒摆了一道。”
独孤阎看了看赵寒水,又看了看重伤昏迷的羿莫一眼,淡淡地道:“羿护法可是伤于韩寒之手?”
赵寒水嘴角浮起一丝微笑,摇了摇头,道:“那倒不是,他是被马云所伤。”
“马云?”独孤阎吃了一惊,忍不住道:“你遇到马云了?”
赵寒水淡然一笑,道:“不错,小弟还与他交过手。”
独孤阎盯着他,沉默了一阵,忽然道:“他一定不是你的对手。”
赵寒水微微一笑,也不反驳。
独孤阎看了他几眼,心中越认定赵寒水的伤势是装出来的,为的是让故意示弱,好让自己放松警惕。想到这,他心里一阵冷笑,淡淡地道:“天神大人还在闭关,赵兄最好趁这段时间赶快把伤疗好。本座就不打扰你了,我们走!”最后三个字,他是对桑羽和青木绿说的。
赵寒水不动声色地看着独孤阎三人消失在一间石室里,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他深邃清澈的眼睛里,仿佛闪烁着神秘的光,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他的脸色刷的一下苍白下来,心中冷笑:“独孤阎,这么多年来,你一点长进都没有。”
魏护法看了赵寒水一眼,传音道:“右使大人,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尽快走吧。”
赵寒水点了点头,看了紧闭的石门一眼,继续朝前走去,只是他脚下的步伐却又踉跄了几分。
石室内,独孤阎默默地站在一角,面向着石壁,负手而立,在他身后站着桑羽和青木绿。
独孤阎沉默了有一段时间了,他始终对着那面石壁在观望,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桑羽的面色仍旧有些苍白,显然还未完全从数日前的巫毒反噬中好转过来。青木绿依旧是那副冷漠的样子,似乎没有事能够激起他的任何兴趣。
又过了一段时间,独孤阎方才转过身来,冰冷的青铜面具在昏黄的灯光下照射下出惨淡的青光,显得鬼气森森。他看了看桑羽,淡淡地道:“桑护法,你的伤势恢复得怎么样?”
桑羽恭敬地垂道:“还好,只是有一段时间不能再施展毒血咒了。”
独孤阎眼中目光闪动,道:“毒血咒的威力固然强大,但反噬力也极大,如非迫不得已,还是不要施展得为好。何况,你会的巫法远不只毒血咒一种,大可以选择别的巫法来代替。”
桑羽点了点头,道:“大人说的是。”
独孤阎沉吟了一下,忽然似想到什么,转头对桑羽说道:“你可知你将来的主要对手是谁?”
桑羽一怔,抬眼向独孤阎望去,见他看向自己的深邃鬼眼中闪动着莫名的寒光,心里没来由的一寒,赶忙低头道:“知道,是冥界的巫王烈震。”
独孤阎点了点头,淡淡地道:“知道就好。巫王烈震被传言说成是冥界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巫师,而你出道时,冥界还尚未诞生,他的巫术并不一定比得过你。当年你被冥族人所不容,受尽百般屈辱,现在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正名,只要我们能掌控天下,冥界就由你来当家了。”
桑羽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点了点头,道:“左使大人请放心,若论巫法,属下有信心战胜烈震。”
独孤阎望了他一眼,却没有说什么,缓缓转过身去,望着一直默然不语的青木绿,沉默了一阵,忽然唤道:“青木护法。”
青木绿微微颔,道:“属下在。”
独孤阎皱了皱眉,道:“你怎么看赵寒水?”
青木绿抬眼看着独孤阎,不假思索地道:“他的伤势极重,内腑俱碎。”
独孤阎微微一怔,随即缓缓摇头,道:“赵寒水这个人心计颇多,极为狡诈,他的话是决然不能相信的。”
青木绿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但他所受的伤是决然假不了的。刚才他走路时脚步虚浮,步履踉跄,分明是重伤所致。”
独孤阎沉默了一会,道:“难道他就不能是装出来的?”
青木绿愣了一会,随即道:“不太可能。这么多年他都未在我们身前示弱,为何这次却偏偏要假装受伤呢?”
独孤阎的身子仿佛微微抖了一下,片刻之后,只听他说道:“难道韩寒真有本事能伤得了他?”
青木绿冷冷地道:“不只是韩寒一人,还有个同是梵天七大高手之一的马云。江湖传言马云也已修到了太神,他赵寒水修为再高,先后与两位绝顶高手交手也决然会吃不了兜着走。”
独孤阎看着青木绿,眼中有异芒闪过,缓缓地说:“这么说,本座是被他骗了?”
青木绿微微一惊,犹豫了片刻,点头道:“很有可能。”
独孤阎望了青木绿一阵,眼中抹过一丝浓重的杀机,然后转过身去继续面对着石壁,负手而立,再也没有说什么。
在他身后,青木绿与桑羽对视一眼,均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桑羽安静地站在旁边,向着独孤阎望去,觉得那一个掌握重权的身躯之上,实在背负了太多太多的枷锁,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他看得有些不忍,沉吟片刻,出声道:“左使大人……”
说了一半,他似乎觉得有些不妥,没有再说下去,神色间已有了些迟疑。
独孤阎虽然没有转头,但似乎感受到了,淡淡地道:“桑羽,你我相交多年,有什么话旦说无妨。”
桑羽点了点头,随即道:“属下以为现在还不是我们与赵寒水闹翻的时候,光凭我们的实力是无法与梵天的众多高手相抗衡的。为今之计是与他联手对付戚成龙和韩寒等人,等到除去了这些眼中刺,再与他摊牌也不迟。”
独孤阎转头看了桑羽了一眼,目中已有赞赏之色,道:“桑护法所言甚是,我独孤阎虽与赵寒水明争暗斗这么多年,但一直都没在表面上公开对抗过。天神大人虽然也知道我们两人素来不和,但他更关心的是与黑魔神的争斗,对我们两人的事甚少过问。说起来,我和他的事纯属内忧,在面对外患时,我想他赵寒水的想法也和你一样。只是,你认为该如何下手呢?”
桑羽沉吟了片刻,道:“以我们的实力与梵天相抗或许有些不足,最好是能争取到四大光明供奉的帮助,则天下可定。”
“光明供奉?”独孤阎皱了皱眉,摇头道:“那四个老家伙一向直接听命于天神大人,我和赵寒水曾几次想拉拢他们都碰了钉子,此刻想要他们来听命于我,只怕绝无可能。”
桑羽还未说话,青木绿就在旁插嘴道:“以前或许是不可能,但现在就不同了。”
“哦?”独孤阎颇为惊疑地问道:“为何?”
青木绿淡淡地道:“现在天神大人尚在闭关,他们四人正值群龙无之际,我们或许可以假传天神的旨意,让他们为我所用。”
此话一出,独孤阎和桑羽都忍不住为之色变。不过,他们两人均非泛泛之辈,震惊之余,不由沉思了起来。
青木绿冷冷地看着两人,耐心的等待。只是,也不知怎的,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当日戚成龙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这么多年了,你还不回头吗?”,这几天来,这句话似乎有着某种神奇的魔力,一直萦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隔三差五地就跑出来影响一番,弄得他心神不宁,寝食难安。如今,他的眼神又是一阵迷惘,脑海中又浮现出戚成龙英伟恬然的表情。
那边,独孤阎似乎已经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他看了青木绿一眼,觉了些须的异样,奇道:“青木护法,你怎么了?”
青木绿惊醒,随即摇了摇头,轻轻一叹,道:“没什么,想起了一些不该想起的事。”
独孤阎看了他一阵,心里虽感奇怪,但也没有多想,进而说道:“假传天神旨意要冒很大的风险,但若是真能让那四个老家伙为我所用也是值得的。只是,那四个老家伙顽固得很,只怕不会轻易相信。”
桑羽也点了点头,与独孤阎一道看着青木绿。
青木绿眼中的迷惘渐渐消失,淡淡地道:“他们一向是深居简出,只是纯粹地听命于天神大人,而天神大人将我等解咒后,只召见了左使和赵寒水,期间对你们说的一些话我们其他人都不知晓。左使大人可以以此为借口去假传旨意,他们或许会感到疑惑,却不敢不从。”
独孤阎忽地大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此计甚佳,青木护法果然是本座的心腹大将。”
桑羽听后也是一阵释然,笑道:“别看青木老弟平日里沉默寡言,没想到早就智珠在握,老哥甚为钦佩。”
青木绿淡然一笑,道:“我们先别得意得太早。我能想到此计,他赵寒水未必就不能。我们要先下手为好,否则等我们去晚时,四大供奉早就成了赵寒水的人了。”
独孤阎的心情显然非常愉悦,点头道:“不错,本座马上去办。”过了一会,他忽然又象是想到什么,沉吟片刻,笑道:“只是在我办这事期间,还要麻烦你们两位一件事。”
桑羽和青木绿对望一眼,同时低下头去,道:“请大人吩咐!”
独孤阎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凤公主仍然流落在外,而且极有可能在魔界的雪月城,你们两人跑一趟,务必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公主带回来,最好不要惊动韩寒。另外,再顺便打探了一下光明圣剑的下落。”
桑羽和青木绿齐齐怔了一下,想是太过惊异,一时竟忘了回答。
独孤阎将两人的表情尽收眼底,淡淡地道:“这是天神大人临闭关前亲自交代的,你们照办就是了。”
桑羽和青木绿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出了石室。
独处一室的独孤阎在桑羽和青木绿走后,忽然低低地叹息一声,走到他一直面对着的那面石壁前,伸手朝上按了一下,但见那面石壁突然向里滑开,露出一个狭小,仅可一人通过的缝隙。
独孤阎看了看四周,闪身入内。
这是一间不大的石室,一桌,一椅,一床,便占据了石室的大部分空间,除此之外,四面的墙壁上挂满了各种画像。
而令人奇怪的是,这些画像上画得都是同一个国色天香的女子,虽然姿态各异,但眉目却极为神似。
独孤阎进入室内后,便坐在那张石椅上,默默地注视着壁上的画像,一动也不动。
过了片刻后,他忽然抬手取下脸上的青铜面具,露出一张奇丑无比的面孔,而在那面孔之上,赫然有两行老泪流出。
石室内,回荡着他幽幽的呼唤声:“雅姿……”
浑身酸痛,四肢乏力,这是半月之后马云苏醒过来时的感受。他缓缓睁开眼,先看到的是粉红色的纱幔,闻到的是淡淡的幽香,目光微微往下移,便看到自己正躺在一张大床上,身上盖着柔软的华被。
正当他感到奇怪时,忽然从身旁传来了一声惊喜的呼唤:“爹,您醒了。”
熟悉的声音让马云一阵心颤,他转过头去,看到了一张清丽脱俗,却又满面憔悴的脸孔,而脸孔的主人正坐在床边,又惊又喜地看着自己,那双略显红肿的美眸中分明腾起了阵阵水雾。
马云看了她好一阵,眼中既有欣慰又有疑惑,良久才感叹道:“月儿,你现在变得连爹都不认识了。”
原来,站在床边守侯着他的正是他的女儿冰月,除此之外,尚还有花茵和红莲这两个贴身侍婢也在屋内。
冰月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抬起皓腕将马云露在华被外的一只手紧紧地握住,又哭又笑道:“爹,您说什么呢,无论月儿变成什么样,我都是您的女儿啊。”
眼见老爷与公主父女相见的感人场景,花茵和红莲两人也是眼角湿润,相互看了看,默默地退出房间。
马云心里一阵感动,看了看四周,疑惑地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冰月微微一笑,道:“是韩叔叔把你带回魔宫的。”
马云微微一怔,心里泛起一股难言的滋味,点了点头,却没有说什么。
冰月看着马云再度微笑道:“爹,素姨和凤姨也都在这里,她们此刻都在姑姑那里,过上片刻她们也会来看您的。”
马云闻言吃了一惊,道:“她们来魔界做什么?”他记得白贞素和朱凤应该是在凡界的奥魂大6。
冰月眨了眨眼睛,俏皮地道:“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来找爹的了。”
马云似乎怔了一下,嘴角缓缓溢出一丝苦笑,摇了摇头,旋又似想到什么,只见他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掀开华被,环目四顾,口中道:“夜月呢?”
冰月很少见马云如此紧张,不由奇道:“爹,夜月是谁?”
马云没有理会冰月的话,而是赤着脚在地板上走来走去,在没有找到凤凰后,这才转身对着冰月问道:“月儿,你有没有看到一只很美丽的怪鸟?”
冰月歪着头想了想,随即美目一亮,看着马云欢喜地道:“您说的是不是一只凤凰?”
马云急忙点了点头。
冰月看了看马云,轻蹙秀眉道:“韩叔叔怕它影响你疗伤,把它带走了。”
马云正待说话时,忽然门口边脚步声响起,他抬眼看去,却是眼前一亮,但见白贞素、朱凤和凌艳三女走了进来,看到马云时,三女都是又惊又喜。
马云愣在那里没有说话。
反倒是冰月显得颇为欢喜,拉了拉马云的胳膊,轻声道:“爹,还愣着干什么,素姨和凤姨来了。”
马云似乎被拉醒过来,看着面容明显憔悴了许多的白贞素和朱凤,只觉得满嘴的苦涩,硬着头皮笑道:“素素,凤儿,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
白贞素和朱凤都没有说话,紧咬着朱唇,只是死死地看着他。
马云心里一阵莫名的紧张,看了她们一阵,便不自觉地移开了目光,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此时,他仿佛有些心虚,又仿佛似在逃避。
白贞素和朱凤见到马云的反应没来由的一阵心酸,曾几何时,他们之间变得如此陌生。
白贞素凝视着他,平静地道:“如果我不来找你,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再来见我?”
白贞素的声音平静得有些吓人,至少马云是这么认为的。他看了看白贞素,心里涌起一阵不暗,惶急地道:“素素,我……”
没等他说完,白贞素就冷冷地打断道:“你不必再说了,我已经知道答案了。”说完,见马云一阵错愕的样子,又淡淡地道:“马云,你知道爱一个人如果到了极限的话会变成什么吗?”
马云心里的那股不安越的强烈,他想要辩驳什么,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此时,他忽然觉得自己简直是窝囊透顶,从皮肤一直到骨子深处。
屋内,有白贞素淡淡的声音回荡:“会变成恨,刻骨铭心的恨。”
马云闻言似被雷劈中一般,嘴角一阵抽搐,他看着眼前这个心伤的女子,心里没来由的生出一丝卑微和胆怯,他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不敢面对那双深深失望的眼睛。
场面一下子冷清下来,冰月和陈可欣似乎都不曾想到白贞素会说出这般话来,一时都怔在了那里,而朱凤则一直在默默地注视着马云,没有说上半句话,只是,在马云移开目光的那一刻,她的眼睛里分明也闪过一丝哀伤。
白贞素看着马云,看着那双四下躲闪的眼睛,就如同看着自己做过多年的美梦一个个地在眼前化成泡影,在她心里,马云变了,变得那么的陌生,变得让她不敢去爱。
终于,她深深地呼吸,撩开了那缕一直遮掩着半边玉容的苍丝,淡淡地道:“我爱了你这么多年,从没有后悔过,但也够了,我不想再爱下去,不想再苦苦地等待一个不可能的结局。马云,从今往后,你要自己保重,愿你早日找到心中的那份执念。”
话一说完,她深深地看了马云一眼,仿佛要将她爱了这么多年的男子的容貌刻在心里,然后,她转过身去,向着门口走去。
身后,传来马云焦急的声音:“素素,你要去哪里?”
白贞素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望了望门外湛蓝的天空,凄然一笑,声音也变得飘忽起来:“去我该去的地方,那里有山,有水,也有……”她没有再说下去,继续朝前走着,脚步缓慢,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身后一阵长时间的沉默,白贞素迈着艰难的脚步,花了足足有半柱香的时间才跨过门槛,她眼里依稀还有着那么一丝期待,但最终也在沉默中缓缓隐去。
下一刻,她再也没有犹豫,飘身飞起,化作一道白色的长虹冲向天际。
不远处的一条长廊上,韩寒和赤月空默默地望着天空。
赤月空叹息一声,道:“白贞素倒不失为一个敢爱敢恨的奇女子,可惜了。”
韩寒转过头来看了赤月空一眼,淡淡地道:“如果韩某是她,也会象她这般做。”
赤月空一阵沉默,良久才感叹道:“哎,马云老弟的命也真够苦的。”
韩寒闻言哼了一声,神色变得极为难看,一言不地朝前走去。
屋内,马云呆呆地望着天空,白贞素的身影业已消失不见,只有她临走前说的话还依旧鼓荡在他的耳边,久久不散。
陈可欣看了看马云,低低地一叹,走近他身边说道:“大哥,你为什么不留住她?”
马云没有转头,声音变得有些伤感,喃喃地道:“留住又能如何?”
陈可欣怔了一下,看了对面的朱凤一眼,叹息着沉默了下去。
马云从天际收回目光,眼中似有无限的感慨,看着陈可欣轻声道:“让她去吧,对她来说这是或许一种解脱,我…我并不值得她爱……”
“啪”的一声脆响,他话还没说完,便觉得眼前黑影一闪,紧接着左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生疼,一股大力传来,脚下一阵踉跄,眼冒金星,脑中一片嗡嗡作响。
一个浑厚冷淡的声音紧跟着在耳边响起,带着一股难言的怒气:“混帐东西,人家死心塌地地爱了你这么多年,到头来你竟然说出这种话?”
眼前的视线在一阵混乱之后渐渐变得清晰,马云愕然现韩寒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前,正阴沉着脸瞪着自己,在他身后,赤月空也是一脸痛惜之色。
马云直觉是被韩寒打了一巴掌,不由愣愣地道:“大哥,你……”
房间里的人都惊呆了,陈可欣和冰月都一脸震惊地望着马云,他的左脸已经高高地肿起,上面浮现出五条清晰的指印,看上去触目惊心。就张曼玉也是一脸的讶异,怔怔地看着马云的脸。
韩寒凝视着马云,冷冷地道:“你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爱,也不配去接受别人的爱。早知道你修行后会变成这样,当年还不如去做你的强盗,那样你至少还有些追求。”
马云呆住了,看着韩寒愣愣地道:“大哥,我……”
韩寒继续着他与生俱来的霸道风格,不留情面地打断道:“看看你现在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又怎配做我韩寒的兄弟。”
马云只觉得犹如被利剑穿心,这二十年来,他还是次听到韩寒说出这样的话,心中既感震惊又觉羞愧。
他垂下头去,沉默着,如同一个千古罪人。
韩寒似乎仍然盛怒未平,魔瞳中射出森冷的寒光,颧骨有节奏地蠕动,再加上他脸上密布的奇异龙纹,让人看上去分外的恐怖。
眼见韩寒一副怒气勃的样子,有心想要替马云说几句好话的陈可欣和冰月也都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倒是赤月空看得有些不忍,在韩寒身后说道:“韩兄,你先别忙着火,且听听马云老弟有什么要说的。”
既然是赤月空话,韩寒多少还是要给点面子的。他看了马云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将目光移了开去。
马云先是抬起头来感激地看了赤月空一眼,随后望向韩寒时又有些畏惧,张了张嘴,几度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沉默着没有说话。
韩寒看了马云几眼,脸色越的阴沉,只是他并没有继续责备马云,而是岔开了话题问道:“上次把你打伤的那个白衣人是谁?”
马云呆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韩寒,低声道:“他是光明右使赵寒水。”
“光明右使?”几乎是同时,韩寒和赤月空都出了一声惊疑的轻呼。韩寒与赤月空对望一眼,冷哼一声,魔眼中神光炯炯,沉声道:“好个光明右使,招惹到我韩某的头上来了。”随后,他又看向赤月空说道:“赤兄,光明左右使先后在仙界和魔界出现,你有什么看法?”
赤月空沉吟了片刻,道:“根据传闻,光明左使独孤阎在凌霄宫前被戚成龙逼退,而赵寒水又在韩兄身前栽了跟头,他们都是灭神时代的风云人物,想必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倒要小心提防才是。”
韩寒摇了摇头,淡淡地道:“光明神这次复出,志在重新君临梵天,我等迟早会与他们对上。韩某奇怪的是独孤阎和赵寒水为什么要分开行动,他们似乎都有着各自不同的目的,独孤阎出现在凌霄宫所为何事,赵寒水到魔界来又是为何?”
赤月空皱了皱眉,沉吟了片刻,缓缓摇了摇头,想是也弄不清楚这其中的原因。
马云在旁边听了一阵,忽然道:“赵寒水是来找我的。”
韩寒和赤月空都为之一惊,后者问道:“找你做什么?”
马云的眼角微微抽搐,缓缓地道:“为了光明圣剑。”
韩寒和赤月空闻言眉头大皱,都沉默了下去。
良久,韩寒才又重新看向马云,徐徐开口道:“萧姑娘的事我们都听说了。”说完,见马云的眉宇间有忧心之色,又道:“她现在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你大可以放心。”
马云松了口气,但一想到萧夜月,脸色随即又黯淡下去,心也跟着隐隐作痛。
韩寒看了马云一眼,冷冷地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马云悚然一惊,愣愣地抬起头来看着韩寒。
韩寒一脸肃然,深深地看着他,直到看得马云心里有些毛,才听他缓缓地道:“老弟啊,你可知你现在犯了一个多么大的错误?”
马云没想到韩寒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怔了一下,疑惑地摇了摇头。
韩寒又道:“那你可知萧姑娘为什么要舍命救你?”
马云隐隐感觉到他要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心里仍未明白,只得再度摇了摇头。
韩寒面上有冷笑之意,看得马云羞愧之极,低下头去不敢看他,只见他脸色一沉,忽地厉声道:“你可知你变成现在这副样子,萧姑娘算是白死了。”
马云脑袋中嗡的一声大响,人竟是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就象是在面上被人生生打了一拳一般。同时,他仿佛觉得,在内心深处,隐隐有什么东西在沸腾一般,烤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韩寒依旧还是那副冷漠无情的样子,言辞越的犀利:“与其这样活在痛苦与自责中,倒不如当初痛快地死掉。”
马云的脸色已经是一片煞白,也不知是不是出于激动的缘故,他的身子在剧烈地颤抖着。冰月见他一副虚弱不稳的样子,连忙伸出手去扶着他,隔着一层布料竟也感觉到一种彻骨的寒意从马云的手臂上渗透出来。
韩寒看得似乎有些不忍,将目光从马云身上移了开去,深吸了口气,声音渐渐回复平静,淡淡地道:“这个年代什么样的人都有,有人意气风,有人忍辱负重,有人暗藏锋芒,有人卧薪尝胆,但绝没有人象你这样自甘堕落,自寻悲苦。你当年做强盗的那股豪情壮志哪去了?可笑这二十年的修行竟然将你的个性磨灭得面目全非,早知如此,当年智聪老和尚就不应该去渡化你。强盗虽然落魄,但有强盗本色,而你却枉为太神!”
如果说韩寒是疾言厉色地说出这些话来,马云或许会觉得好过一些,但此刻韩寒却用的是一种极为平静的语气,反倒让他更加难受。韩寒的话就如一把白晃晃的利刀,将他的心割得鲜血淋漓,将他的身体划得体无完肤。他的胸腔里似塞满了火药,随时都可能爆炸。
日光冷冷,透过窗纸,洒在这个男子,看去有些孤单可怜的身影上。
有几分凄清!
马云深埋着头,额头上的冷汗如泉涌出,韩寒的声音回荡在耳边,一次又一次地震撼着他脆弱的心灵。他想起萧夜月死后自己过的日子,忽然感觉浑身冰冷,心里寒,那一句“萧姑娘是白死了”更如世间最寒的冷风,固然将他的血液冻结,也将他吹醒过来。
“强盗吗?我的强盗本色哪去了?”在经历了一阵狂风暴雨似的思想冲击后,马云不无激动地在心中这般质问着。
韩寒面无表情地看了马云一眼,深邃的魔眼中闪过一丝异芒,在他的眼角似要隐隐的欣慰之色,但为了让马云彻底地觉醒过来,他还是毫不留情地继续冷言相讥,道:“萧姑娘苦命了大半辈子,到头来却为了救你不惜牺牲了性命,而你虽然苟且于世,但终日沉溺于苦海之中,生无所念,枉费了人家的一片情义,你自己想想,你可曾对得起萧姑娘?”
马云的脸色业已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韩寒所言莫不似蛇噬针刺一般,无疑在他的心里掀起了前所未有的轩然大波,肉身的苦痛虽然还存在,但似乎与他没有半点关系。时间似若停顿,没有前一刹那,也没有后一刹那,对他来说,再没有逝者如斯,不舍昼夜的时间流动,心神在这浑浑沌沌,无外无内,无人无我,没有空间,没有时间的境界中脱窍而出,尽去诸般相。前尘往事尽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他睁开心灵的聪眼,穿越时空,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那个满脸络腮胡须,手拿砍刀,高喊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的强盗。
“轰!”他脑中顿如黄钟大吕一般惊起一声巨响,这一刹那带给他的震撼是无法用言语来描绘的,二十年的修行生涯如弹指一挥,二十年的酸甜苦辣似过往云烟,在去掉诸般实相虚影后,当他忽然惊觉二十年前那个孤独桀骜的强盗身影竟然是自己的时候,陡然大吃一惊,众念纷至,一声呻吟,整个心神又给扯回肉身,千般痛楚,由全身的经脉涌往心头,一口心血,立即脱口而出……
屋内立时响起数声惊呼,有陈可欣的声音,有冰月的声音,也有朱凤的声音,更伴随着赤月空的一声惊疑。
倒是韩寒显得极为平静,他的眼中闪动着莫名的亮光,目不转睛,似笑非笑地紧紧地盯着马云,看上去沉稳如山,只是没人注意到他负在身后的双手紧紧地扭在了一起,呈现出一种用力过度后的惨白。
就在众人都万分紧张地关注着马云的时候,屋内陡然响起了一声惊雷般的长啸。只闻那啸声激愤无比,似在宣泄着满腔的惆怅,又似在解脱着莫名的痛楚……
当众人惊觉那啸声出自于马云之口时,还来不及震惊,便见一道黑影从眼前划过,在那经久不息的啸声下穿门而出,飞快地消失在重重宫殿之后。
“爹!”屋内响起冰月的一声焦急的呼唤。
就在冰月和陈可欣都忧心如焚之时,韩寒冷冷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只听他道:“由他去吧,他需要好好地静一静。”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望向了远方,那个马云消失的方向,一头白无风自动。
冰月紧紧地握住陈可欣的玉手,美目中充满了焦灼和忧虑,看着陈可欣小声地问道:“姑姑,爹的伤势还未完全恢复,这样跑出去会不会出事啊?”
陈可欣先是看了韩寒,那个不动如山的身影的一眼,低低地叹息一声,然后才转向冰月强颜笑道:“你不必担心,你爹不会有事的。”说到这里,她似有所觉地又看了对面的朱凤一眼,那个穿着一身水绿长裙的美丽女子此刻竟也是痴痴地望着那个方向,眼神中充满了忧虑。她心中有着淡淡的欣慰,白贞素走了,如果朱凤也走了的话,那自己这个大哥失去的东西就太多太多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门口人影一闪,内里穿着一身墨黑天神甲,外套一件深蓝色披风的帝释天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在他眼中,似有焦急之色。
韩寒看着帝释天,微微皱眉,却没有说话。
帝释天先是扫了屋子一眼,然后快步走到韩寒身边,深吸了一口气,恭敬地垂道:“陛下,戚成龙前来拜宫。”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动容。
自从戚成龙与韩寒在阴山一战后,这个极富传奇色彩的卓高手便再也没有在江湖上露过面,只是前几日才传出戚成龙忽然出现在凌霄宫,并且逼退来犯的光明左使独孤阎一事,这才短短的数日,这个传奇高手突然造访魔宫,的确有些耐人寻味。
韩寒先是和赤月空对视一眼,然后才转向帝释天问道:“人在哪里?”
帝释天道:“现在在紫堇殿。”
韩寒沉默了一阵,忽然转头对着赤月空笑道:“赤兄,让我们去会会老朋友吧。”
赤月空先是一怔,随即也哈哈大笑道:“赤某早听闻天刀戚成龙天下无敌,只是这些年来一直无缘拜见,现在倒好,自己送上门来了,赤某焉敢怠慢。”
此话虽然是赤月空大笑着说出,但听在众人耳里却察觉出了几丝浓重的火药味。
韩寒闻言只是淡淡一笑,似乎对赤月空略带挑衅的话语并不感到意外。说起来,当今天下的几大顶尖高手无一不是在各界掌管实权的豪强,他韩寒乃是魔界皇帝,赤月空是当年赫赫有名的妖统,烈震贵为当年冥界的“国师”,如来也曾是一界之主,至于戚成龙和卫龙虽然没有什么名分,但在仙界的威望无人能及,要说唯一例外的恐怕就只有马云这个怪胎了。这几个人又哪个是甘于屈居于他人之下的角色,更何况赤月空新近修成太神,自然是志得意满,少不了要与戚成龙这个梵天七大高手的领头羊比上一比。
正当韩寒和赤月空两人准备走出屋子时,帝释天却又在后面说道:“陛下,还有一事。”
韩寒停步,转头淡淡地道:“什么事?”
帝释天舔了舔略显干涩的唇角,低声道:“据东合郡刺史荀雷吉派出的使者来报,最近在东合郡民间有流言盛传,说是巫王烈震已经到了魔界。”
“烈震也来了?”韩寒似乎是吃了一惊,喃喃地道。
倒是赤月空并没有感到多大的意外,笑道:“来得好,这下可热闹了,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我赤某也就不孤独了。”
韩寒看了赤月空一眼,淡淡地讥讽道:“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烈震既然来了,只怕也少不了冥皇范冰冰。”
赤月空哈哈一笑,也不反驳,竟是默认了。
看到韩寒和赤月空两人的轻松样子,陈可欣和朱凤却是心里不平静,这些年来风云变幻,世事更迭,不知何时,仙佛两界日渐衰败,冥妖两界正值复兴,魔界悄然成了梵天的中心。几大巨头相继聚集魔界,只怕又有大事要生了。
韩寒,赤月空和帝释天三人走后,陈可欣看着心事重重的朱凤笑道:“凤姑娘,我看你这几天也受了不少苦,现在马云没事了,你也该好好休息一番了。”
冰月也在旁搭腔道:“是啊,凤姨,你的脸色比刚来魔界时都憔悴了许多,是该好好休息了。”
朱凤收回视线,看了两女一眼,展颜笑道:“多谢两位公主关心,我想一个人到外面去走走,到了魔宫这么久了,也没好好地看看。”
陈可欣心底一声叹息,只得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冰月目注着朱凤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外,喃喃地说道:“凤姨去找爹了。”
陈可欣苦笑道:“由她去吧,哎,这感情一事当真是让人费尽思量啊,留也不是,离也不舍,她心里一定很苦。”
冰月诧异地看了陈可欣一眼,道:“难道凤姨想要和素姨一样离开爹吗?”
陈可欣微微苦笑,点头道:“我想她心里一定这样想过,爱一个人很累,尤其是爱上你爹这样的人。只是,她和白贞素比起来,少了几分白贞素的果敢。”
冰月沉思了片刻,道:“难道我爹他不好吗?”
陈可欣怔了一下,笑道:“你当然觉得你爹好了,但男女感情不比父女之情,你年纪还小,没经历过这些。”说到这里,她露出回忆之色,嘴角挂着一丝甜甜的笑容,道:“自打姑姑认识你爹的时候,你爹就是一个感情木讷的人,甚至有些封闭,他习惯独来独往,不喜欢被感情的事牵绊。白贞素死心塌地的爱了你爹这么多年,放弃了妖仙的尊贵身份,跟着他四处奔走,到头来还是未能赢得你爹的心,现在凤姑娘眼看着就是步白贞素的后尘,我这个做妹妹的都替你爹感到担心。”
冰月似乎有些吃惊,道:“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陈可欣不答反问道:“月儿,你也感觉你爹比之以前大有不同吗?”
冰月迟疑着点了点头。
陈可欣苦笑道:“这就是了,姑姑也有同样的感觉。你爹二十年前刚开始修行的时候,性格豪爽粗犷,可现在却沉默寡言,愁眉不展。”
冰月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道:“为什么会这样?”
陈可欣摇了摇头,道:“我与你爹分开了许多年,有些事也不太清楚,可能与他的修行有关。一个人是会变的,尤其象你爹这样历经坎坷,饱经沧桑的人。”
※※※
魔宫是魔界最大的宫殿群,城墙有二十多米高,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开着四道城门,其中东面的神武门是魔宫的正门。宫殿呈长方形,占地六千余亩,有大小宫殿五十多座、房屋六千多间。城墙的四角上,各有一座玲珑奇巧的角楼。魔宫建筑群规模宏大壮丽,建筑精美,布局统一,集中体现了魔界建筑艺术的独特风格。
魔宫的中心是紫堇殿,大殿矗立在两丈多高的汉白玉台基上。台基有三层,每层的边缘都用汉白玉栏杆围绕着,上面刻着龙凤流云,四角和望柱下面伸出一千多个圆雕鳌头,嘴里都有一个小圆洞,是台基的排水管道。
紫堇殿是魔宫最大的宫殿,也是魔界皇帝当朝理政之处。在湛蓝的天空下,那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屋顶,显得格外辉煌。殿檐斗拱、额枋、梁柱,装饰着青蓝点金和贴金彩画。正面是12根红色大圆柱,金琐窗,朱漆门,同台基相互衬映,色彩鲜明,雄伟壮丽。
大殿正中是一个约两米高的朱漆方台,上面安放着金漆雕龙宝座,背后是雕龙屏。方台两旁有6根高大的蟠龙金柱,每根大柱上盘绕着矫健的金龙。仰望殿顶,中央藻井有一条巨大的雕金蟠龙。从龙口里垂下一颗银白色大圆珠,周围环绕着六颗小珠,龙头、宝珠正对着下面的宝座。梁枋间彩画绚丽,有双龙戏珠、单龙翔舞,有行龙、升龙、降龙,多态多姿,龙身周围还衬托着流云火焰。
此时,一身白衣赛雪的戚成龙便负手站在紫堇殿的中央,环顾着殿内的布局装饰,眼中有赞叹之色。
他身旁的李连杰也在四处观看,目中有惊讶之色,道:“前辈,这紫堇殿竟有如此气魄,华丽而不失庄重,张扬而不失古韵,即使比之我们的凌霄宫也毫不逊色。”
戚成龙点了点头,微笑道:“魔界的民风之剽悍冠绝六界,戚某倒不曾料到魔界的建筑风格竟也会如此细腻。”
李连杰看了戚成龙一眼,不解地道:“这倒是奇怪了,魔界诞生也不过四万余年,为何这座紫堇殿的建筑风格与我仙界竟会如此相似?”
戚成龙露出深思之色,沉吟片刻,道:“戚某也觉奇怪,按理说魔人应该深受当年的妖界和冥界的影响,妖族人多用绿色,冥族人多用白色,而在这座宫殿的布局和装饰上,却一点也看不到妖冥两族的影子。只是,不知道这负责总体规划宫殿的究竟是何方高人?”
话音刚落,便听到身后响起一个淡淡的声音,只听有人道:“辛某不才,这座紫堇殿正是出自于老夫之手,还让前辈和李将军见笑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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