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E32归迟不做人的第十天
副导演喊了“cut”，姜青禾赶忙上前将倒在地上的梁小渠扶起来，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自己念叨：“好了好了，结束了结束了。”
在看见梁小渠哭出声来的那一刹那，就连熟悉她的姜青禾都觉得她快要崩溃了，好像真的有什么悲痛欲绝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那一刹那，姜青禾本能地想要保护她。
在那声“cut”响起的时候，姜青禾陡然醒悟这只是一场戏，却还是忍不住冲出去将她扶起来，生怕她就此陷进去。
很显然，在场的人中也有人同样这么担忧着。
包括站在一旁的向景柔。
“小渠这一场，细节太棒了。”向景柔下意识地跟身边的路笙开口，路笙没有回应，她才转头看她，见她紧抿着唇，想来是在紧张，于是开口安慰：“还有两场，看看她其他的表现，先别灰心。”
路笙点头：“我才没有灰心，我刚刚跟她表演的思路不同，十三四岁的少女，我觉得她演的过于坚定了。我更喜欢我自己的处理方法。”
向景柔不置可否，只是拍了拍路笙挽着她胳膊的手。
“梁小姐，调整好了的话，说一声，我们继续下一场。”副导演跟导演点了点头，朝梁小渠道。
梁小渠擦干了眼泪，整理了一下情绪，喝了水，缓了缓嗓子。朝姜青禾扯开个笑脸：“放心，我没事。”
姜青禾点头：“去吧。”
梁小渠走到场中，示意准备好了。
副导演道：“下一场是在戚长夜父母的坟前，戚长夜请求跟随阿难离开的戏。准备好随时可以开始。”
副导演话音刚落，便听见雷鸣开了口：“等等。”
众人闻声都望向导演的方向，只见雷鸣看着梁小渠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伸手翻开面前的剧本，翻了片刻，才重又开口：“你试这场。”
副导演将剧本递给梁小渠看了一眼，然后拿回来。
雷导继续道：“尹楼，你来陪她搭这场戏，准备好了随时开始。”
雷鸣这句话一出，现场的人都愣了愣。尹楼这次试镜的刚好是这场戏里的男二号孟子瑜，但其实这场试镜对他来说只是走个形式，毕竟一个金雀奖最佳男配角拿捏这个角色是绰绰有余的。
这些年尹楼一直是演技实力派，合作过的每一任导演都对他赞不绝口。且他是娱乐圈里难得不骄不躁艺人之一，这次这部戏，原本经纪人都建议他试试男主角，他却在看了本子之后主动要求换成男二号。雷鸣对他很是满意，因为他知道自己适合什么，更知道自己该要什么，能要什么。
然而此时此刻，雷鸣叫尹楼陪梁小渠试戏，瞎子都看得出他对梁小渠的期待已经到了一定程度。这样的认知，让一旁的路笙十分忐忑。
“尹老师，我准备好了。”梁小渠礼貌地向尹楼点了点头，尹楼应了一声好的。
全场陷入一片等待的寂静。
这是一场告白与拒绝的戏码，上元节灯会，孟子瑜约了戚长夜一同赏灯，借以向她表明心迹。
倾风楼上，戚长夜倚栏关灯，簌簌冬雪落下，染白了整个东都的街道。登高望去，各色各样的花灯将白雪映得五颜六色的，恍如繁花遍野。
梁小渠倚在一旁的道具屏风边，缓缓朝着前方伸出手，眸光清澈明亮，仿佛是想要接住缓缓落下的雪花。她嘴角含着笑，发自内心幸福的笑，让人看了也忍不住心生欢喜。
只这一个抬手，一个眼神，就仿佛将众人彻底拉入到了场景当中。
她就是戚长夜。这一刻，她看着漫天的飘雪和满城的花灯，心中想到了谁。只是想到，就已然觉得十分幸福。
孟子瑜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端秀明丽的侧脸。瓷白胜雪的皮肤，与漫天灯火相映，樱唇边浅笑嫣然，宛若一副绝美的画卷，让人不忍打扰。
他缓步走过去，将狐裘披风披在她的肩上，轻唤她的小字：“语禅。”
戚长安闻声转头望她，眼里的柔情瞬间化作恭谨与疏离：“子瑜。”
孟子瑜装作不曾看出她眼神中的变化，笑着走到他身边，俯瞰着城中景色：“怎的选了这么高的地方，也不怕受寒。”
戚长安笑：“你不觉得，从这里看到的东都特别美吗。”
孟子瑜看着她的侧脸：“早些年忙着求学玩乐，确不曾仔细看过这城，上元灯节对我来说也不过是同言津他们玩闹的寻常日子。直到去年。”
戚长安转回头看着他，似乎是有所察觉，但又并不确定，略带疑惑地望向孟子瑜。
“去年上元灯节，雁回桥上，有一位姑娘猜对了所有的灯谜，拿走了最后那盏莲花灯。我本是被家中妹妹央着去讨了灯回来的，可当我看见那姑娘提着莲花灯露出的笑容时，竟不争气地呆了，回过神时，那姑娘早已消失不见。”
“那一眼，我便想着，莫说是一盏莲花灯，只怕是她想要整片星河，我都愿为她闯上一闯。”
孟子瑜上前一步，欲抓住戚长安的手，被戚长安避开。她匆忙后退一步，险些没站稳，孟子瑜想扶，却被她直直伸出的手掌推拒在外，尔后稳稳抓住栏杆，稳住身形。
“子瑜，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言罢，匆忙转身欲离开。
孟子瑜见状大急，快步挡在她面前：“语禅，你能躲一时，焉能躲我一辈子？”
戚长安峨眉紧促，她明白，他说得对，当断则断，才是上策。
“子瑜，我一心向佛，并无心男女之情。你的心意，我万分感激，但恕不能受。”她目光低垂，福了福身，算是正式地道了歉，却不想孟子瑜并不想就此作罢。
“一心向佛？语禅，佛不入凡尘，是无法企及的，你何苦将自己困在无所得的空虚里。我答应你，你若肯嫁予我，我便在家宅内为你修一座佛堂，你所信奉，我陪你一起供奉。可好？”
戚长安面上有微微的难色，又继续开口：“我既已信佛，必当潜心修行，若是行嫁娶之礼，岂非不敬！”
孟子瑜见她回避自己的目光，终是怒极：“你是信佛，还是信他！”
远风卷着层层落雪拂乱了戚长安的鬓发，她沉默了片刻，不再说话，只是转身离开。
“你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你怎会不明白！”
戚长安顿住脚步，并未回头，眼神里却是温柔包裹着的苦涩：“我记得孟夫人也信佛，你且回去问问，她是否当真希望佛祖能够回应她什么？”
“对我来说，信仰也不过是一种寄托。若有朝一日求佛便能得果，便该去想，自己能偿还什么了。与其担心自己无力偿还，莫不如从开始便不要了。”
戚长安缓缓转过身，眼中带着几分苦涩：“我知我所求不可得，所以我不求了。就这样，便好。”
她缓缓垂下眼睑，眸光闪烁，似有泪意，但却也只是薄薄一层水雾，朦胧了双眼，更朦胧了心中炙热难言的情。
若这爱欲坏终会他修行，使他失敬于信仰，令他失信于师长，见弃于同道，那她情愿，这份爱，他永不知晓。
孟子瑜愣在原地，原本的怒意，被一阵寒风吹起，却又因心爱女子的一番言辞心痛至极。
他握紧拳头，声音一字一顿：“我可以，允许你心里藏着他。这样，也不行？”
戚长安看着他，目光充满了怜悯和歉意，却终究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孟子瑜却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强行抱进怀里，戚长安挣扎，却被抱的更紧。片刻之后，她放下了双手，任凭他抱着。
“你若心有不平，就此坏了我闺誉也好，叫世人皆知戚家表小姐，放浪形骸，不守女德，叫他们再无意于我，甚至对我避之不及，这样最好。”
戚长安语气决绝，眸色清冷。却在抬起头望向楼外远方时，又变得格外温柔，高耸的山峦中，有一处明灭的灯光，很弱很弱，随时都会被周遭更加绚烂的花灯夺去光彩。
但它就在那里，只要你想看，总能看到。
孟子瑜缓缓放开手，脸上写满了不知所措，要怎么做才能留住她，要怎么做才能保护她，甚至在想，要怎么做才能让刚刚的一切没发生，重头来过。
却只能，看着她一步步走下旋梯，缓慢淹没在人海里。
一如那年初遇。
原来相逢那日，便已注定。
“cut!”
副导演叫了停，梁小渠回过神，转身朝着尹楼道谢，尹楼赶忙回礼，看梁小渠的眼神明显与刚才有所不同。
雷鸣站起身，拿着剧本走到梁小渠跟前，随手翻了几页：“这场，伽蓝寺重逢，不要多，要你一个眼神，尹楼你站那边。”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角落，又指了指门口：“门口就是伽蓝寺大门，你进门，看到阿难的背影，认出他，然后朝他走过去。就这一段。”
说完，雷鸣让开场地，倚在桌旁，完全没有给他们调整酝酿的时间：“来，三二一，走。”
梁小渠一脸笑容，仿佛是听着身旁姐妹说着什么有趣的事情，因为踩在落雪上，一步一步走的缓慢而小心。
此处伽蓝寺主持出门相迎，姐妹正在与主持说明来意，她便抬眼打量周遭，目光略过殿外广场的一角，似有所思，又忽然转回来，目光落在那僧人的背影上。
原本嘴角客套的笑意渐渐散去，眼底水雾弥漫，她用力眨了眨眼，努力平静了下情绪，然后眼含期待地朝他走过去，直到在他身后站定。
她看着他的侧脸，那么清晰，与记忆中的人妥帖地重合在一起。原本强压下的泪意再度涌出，她深吸一口气，再次展开的笑颜里，满是欣喜。
她缓缓伸出手，试图去拉他的衣袖，却终究在距离他很近的地方讪讪放下。
所有的欣喜，也因一刹那醒悟的苦涩，瞬间变得隐晦不可提。
……
“停。不对。”雷鸣打断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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