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八十八章遁入阴影

乌顿山脚。

        兽人的营地营火连天，充斥着山脚下平原的每一个角落。

        握着火把的巡逻队如一条条游走的火蛇，盘绕在营地间，吐着信子。巡逻队走过山岩，岩石的影子投射在后面的高崖上，沉重的铁靴踏在碎石子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靠近末日火山的地方，很难见到任何植被，碎石、飘落的火山灰与光秃秃的山岩就是这片土地的一切。当巡逻队走开时，一只手臂从岩石后伸出来，随后是狩魔猎人在阴暗泛着微光的亮金色眼睛。

        望着巡逻队消失的方向，他对不远处的山岩做了个手势。

        过了几秒，一个弯下腰的身影窜进了那座山岩后面。塔里昂伸出手，对泽林比划出没问题的手势。

        泽林深吸了口气，弯下腰，再次消失在岩石后面。

        在一个小时前，他和塔里昂一起，顺着绳索滑下城墙，悄悄的潜入兽人营地。到现在为止，一切还算顺利。兽人的营地没有任何标志，兽人不像人类，它们不需要营帐，躺在布满碎石子的泥土上不会让它们有任何不满，而附近凸出的岩石和石台则成了天然的瞭望塔，这片区域与其说是兽人营地，倒不如说是可以让成群结队的兽人在发起进攻前能够席地而睡的空地。整片空地只有一两座营帐，但不是用来居住，泽林看到有兽人扛着切碎的肉块走出来。

        在潜入前，狩魔猎人仔细观察了兽人巡逻队的规律。他本想找出一些规律，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这毫无意义。兽人的巡逻没有任何规律可言，它们就是在到处散步，乱走，跑到一个又一个装满黑色饮料的木桶里大喝一通，直到被更强大的兽人发现，或者喝饱为止。唯一有迹可循的，大概只有在高处岩石平台上放哨的兽人弩手，以及握着盾牌，提着长矛站在路口或者营地外围的守卫。

        站在高处的兽人弩手向下方的营地四下打量着。忽然，它那因为困倦而眯起来的眼睛猛地睁大，它看到在对面的瞭望台上，另一名弩手被身后忽然出现的阴影捂住嘴巴，它挣扎了一下，但接着身体猛地颤抖起来，接着，弩手瘫软的身体被黑影拖到了石台后面。或许兽人在其他方面不怎么样，只是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是什么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意味着什么。

        有袭击者！

        它正要张开嘴发出警告，但捂上来的手套将即将喊出口的声音重新堵了回去。随后，它的身体僵硬起来，双手扔掉手弩痛苦的抓挠着捂住嘴巴的手臂。过了几秒，僵硬的身体才渐渐瘫软下去。狩魔猎人从死去的兽人尸体抽出匕首，在敌人的破布衣服上抹了抹后，重新收回皮革套。

        对面的瞭望台上，已经藏好尸体的塔里昂对泽林伸出大拇指，泽林对他招手示意。

        塔里昂身后兽皮斗篷翻滚，他再次消失在阴影。

        泽林半蹲在石台边缘，俯视下方火光通明的半兽人营地。正下方，一名矮小的兽人正提着木桶，走到铁笼前。笼子关着一头像是座狼的野兽，但它的身躯更为健壮，或许就是咕噜之前提到的狂兽。兽人站在铁笼前，从木桶里取出一块还带着血丝的肉块，扔进笼子里，狂兽跃起身，在半空接住肉块，两口就咽了下去。

        这是一支完整的军队。

        弓箭手、长矛手、骑兵还有食人魔，在营地边缘，狩魔猎人甚至注意到两只扛着投石机的战争巨兽。黑门的游侠对乌顿集结的兽人表现出了警惕，但泽林感觉他们可能还是有些轻敌了。或许等塔里昂侦查返回后，黑门的游侠会想出其他办法来应对这支大军。

        两名握着盾牌的兽人卫兵一左一右的站在石桥两旁，石桥后是一座破败的要塞。桥梁两侧的围栏上，破损的雕刻只剩下布满灰尘的底座。桥梁下的河床早已干涸，骑着狂兽的兽人正在落满火山灰的河床徘徊。

        兽人卫兵打了个哈欠，城堡前方的平原上就是兽人的集结地，距离堡垒很近，但它们却只能待在这破损漏风、只剩下大体轮廓的要塞里，挨着饿，吹着冷风，听着不远处的营地传来同族们的大吼大叫，那是竞技场内胜利者的叫喊，还有观众们的欢呼。有兽人聚集的地方，一定会有一座竞技场，就算没有，兽人们也会想办法弄出一个来。战斗、厮杀，或许只有这样才能保持兽人的士气，并且让酋长在竞技场里手刃仇敌，才能继续保持威望。

        或者被手刃。

        卫兵又打了个哈欠，活动着在寒风有些僵硬的手臂。忽然，它的眼睛在阴影捕捉到一抹菱形的寒光。

        这是它所看到的最后一幕。箭矢深深的插进它的眼睛，箭头从脑后穿出来。兽人一声不吭的倒下去，发出的声音只会摔倒时的声响。于此同时，石桥下的河床跳出一个人影，将匕首刺进了另一名兽人卫兵的脑袋。

        泽林走出阴影，拖着被射倒的兽人尸体，将它拽下河床，藏在桥下。另一边，塔里昂已经将尸体藏在了岩石下面。

        “就是这座堡垒？”泽林低声问道。

        “不，这是前堡。”塔里昂半蹲在桥墩下，望着暮色的城堡。“过去刚铎在乌顿山脚建立了两座城堡，间有一条河流隔开，距离黑门不远，无论什么地方遭到攻击，黑门或者另一座城堡的士兵都可以前往援助，直到刚铎士兵撤退为止。”

        “然后这里就成了兽人遏制乌顿地区的要塞。”泽林补充道。

        “没错，但是我们早就没有反攻的力量了。”

        塔里昂和泽林在桥墩下等待着，桥面上的脚步声忽然停下来，一名兽人嘶哑的声音传入耳朵。

        “这里的哨兵去哪了？！它们应该站在这里等到明天那该死的太阳出来！”

        桥面上沉默了一会。

        “去找到它们！把它们扔到竞技场里去，战争巨兽饿了！”

        杂乱的脚步声再次响起，直到消失在远方。

        “你认为俘虏被关押在这种地方？”塔里昂低声问道。

        “显然不会是那片杂乱的营地。”泽林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附近没有出现其他兽人，不远处有三队兽人在巡逻，但它们都没有注意到这里。“那里没有营帐，要是有人类被关押在那里，我们早就看到了。而且那里距离黑门太近，一旦开战，它们可能没时间看守俘虏，就算是兽人也要考虑失败的可能。”

        “很好。”

        “看到那个哨兵了吗？”泽林指着前方城堡大门左侧的高塔上，一名正端着手弩四下打量的兽人。然后他的手指移向右侧：“还有另一边的，看，它转过身去了，它去盯着另一边的过道，好机会。”

        “你左边，我右边。我们在塔顶上见。”

        塔里昂抽出匕首，缓缓退入桥墩后的阴影。泽林继续蹲在下面，盯着上方的塔楼，同时听着四下传来的声音。巡逻队的脚步声，蜘蛛在地上快速爬行，拳拳到肉的声响，有人正在挨打，不过泽林不愿意给一个兽人多少同情。脚步声，更多的脚步声，交谈声，争论声，大多是泽林听不懂的声音。他听到塔里昂攀爬墙壁时不小心碰下一颗小石块的声响。兽人从来不会修理城堡，乳白色的外墙蒙上一层灰，上面布满了如蜘蛛网般龟裂。

        它们只会占领，而不是修理。

        但这也减少了它们潜入到城堡上方的难度。

        直到兽人弩手的身影消失在城垛后时，泽林立刻弯着腰，小步跑向城墙下方。他敏锐的在城墙上寻找任何可以攀爬的缝隙，令人作呕的气味随着吹来的风包裹着向上攀爬的狩魔猎人。在伸手抓住塔楼外墙时，他稍稍向上探出眼睛。兽人弩手正从哨塔一侧走向另一侧。泽林立刻缩了回去，等上方的脚步声停下来后，他再次爬上去，小心翼翼的、轻轻的，蹑手蹑脚摸向兽人的后背。他可以清晰的看到兽人身上肮脏的皮革夹克，捆在腰间的箭袋，衣服上不知道是属于谁的血污，耳垂上钉着的耳环。在距离兽人还有不到一米的时候，泽林猛地向前跨步，在捂住嘴巴的瞬间用匕首刺穿了敌人的脑袋。

        兽人没有挣扎就死了。

        另一座塔楼上，塔里昂已经解决了他的敌人。在看到泽林杀死哨兵后，他蹲到哨塔边缘，向下伸出手指。

        泽林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接着他的眼闪过一丝喜色。

        在堡垒主干道右侧有一个被破损石墙围起来的房间，两名兽人卫兵站在房间门前。要塞已经损毁严重，不仅是围墙，二层与三层的屋顶也早已不见了踪影，或者变成地上的碎石块。站在高处，泽林可以俯视整座堡垒。透过毁坏的天花板，他看到被俘虏的玛正躺在房间的废墟里，两眼紧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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