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Thanks/sorry.”
4一瓶矿泉水
在他的背影消失之前，我追了上去，在收银台旁的自助售货机上买了瓶水，转眼他就消失不见。
出了烤肉店后，地上血迹不见，我坐了直升电梯，希望能看到他，但事与愿违。
电梯内进来了三位中年大叔，身上很浓的烟酒味，像是三个烟雾弹，搞得电梯内乌烟瘴气的。
其中一位大叔受了伤，脑门上贴着三五个创可贴，已经被鲜血染透。他的脸上有几道干红的血痕，被打啤酒肚撑开的衬衫上也有，整个人像植物大战僵尸里的胖僵尸伽刚特尔。
我紧贴在电梯的后方，小心听着他们交谈。其中一个带着金链子的暴躁大叔三句不离脏话：“真是个鳖养的贱孙，他奶奶的就是个毒种，怎么就没在他刚会喘气的时候掐死他。”
一旁的两位大叔的脸色很难看，一位穿蓝灰色衬衫的大叔的脸尤其扭曲，他瘦的皮包骨头，比僵尸更像骷髅。
突然，手机抖了三抖，我也跟着抖了三抖，我妈见我一去不回，电话轰炸。
我摁了电话，发短信：“妈，我明天还得考试，先回家了，你们慢慢吃。”
已经邻近九点，万达广场周围行人不减反增，小吃摊前人满为患。长平大道上行人不多，情侣在树影中腻腻歪歪，比蹲萝卜坑还准，一棵树下一对儿。
公交站牌离广场要过两条马路，一路上晚风袭袭，灯影绰约，给人一种平淡又浪漫的感觉。
光影中，一个少年靠着站牌，左肩上搭着校服外套，他仰着头，望向天空。橘黄色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映着他的侧颜，微风轻拂，发梢随风轻拂耳尖，一种静谧而忧伤的美。
一对老年夫妻依偎着坐在长椅上，路上汽车长鸣，灯下轻声细语。
我走了过去，站在那位少年身旁，轻声说了句：“好巧。”
我低头，看着他的影子，他的影子微微低头，随后歪着脑袋，淡淡地“嗯”了一声。
手中的矿泉水染上了温度，我意识到他右手上的伤，把矿泉水递到他的胸前，解释到：“我也是实验中学的，咱们是校友，不用客气。”
他倒也是没客气，接过矿泉水，拧开瓶盖，闷头就喝。
“其实，我是想让你冲一下伤口。”跃上嘴边的话憋了回去，毕竟，他也不能在大马路上随地倒水啊。
末班车77路来的相当不是时候，我依依不舍的上了车，迅速占据了后排靠窗的“风水宝地”，然后目睹着他从我的身旁走过，坐到了我的后排的后排。
我们俩之间隔了一排座位。
我很惊喜，连忙掏出手机调整角度，佯装自拍。
拍到了一张还算满意的照片：他侧着头看向车窗外，窗外阑珊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
可惜没有拍到正脸，而且有点糊。
公交车上只有两个人，一前一后，歪头看向窗外。
他坐了三站便下了车，那抹身影消失在了曲水街，被夜色淹没。
当太阳还睡眼惺忪的时候，十一中的门口便已经挤满了学生家长，公交车像是学生们的报仇，车上满是蓝白身影。
大道两旁自行车电瓶车挤在一起，车鸣声不断，煎饼果子、肉夹馍的诱人香气漫步，勾着考生们的魂儿。
大门口几个保安嚷嚷着，一位穿黑色短袖的考生若无其事的玩着手机，细看，竟然是山代王张天启。
不愧是实验中学第一猛男啊，就不带怕的，那做起事来都是“披荆斩棘”。
三两个保安拦着张天启，一遍又一遍的说：“没有准考证的不准入场。”
张天启把手机往裤兜里一塞，头也没抬：“我昨天来考过了，这有记录的，我进去以后能刷脸。”
为了避免一场不必要的恶战，作为他的初中同学，我好心上前：“喂，张天启，这条路第三个路口左拐有个打印店，你抓紧去打印一站吧，时间完全来得及。”
保安态度很强硬，他斟酌了一下，嬉皮笑脸的说：“那麻烦时姐带路。”
他的脸皮可能是从擎天柱身上刮下来的。
“拜托，考物理唉，你想让我死吗，抓紧滚。”跟张天启完全不用客气，他这种人就是给阳光就能飞升的那种脸皮侠。
“拜托拜托，求求。”
“什么？”
“我给你买你看的那啥漫画的全册，全、全、全、册。”
“你认真的？”
“千真万确，比真金还真。”
从十一中到打印店来回撑死二十分钟，倒也不亏，我答应了。
没想到的是，这狗崽子先买了个烧饼夹里脊，又买了杯豆浆，到打印店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
他想让我“死”，比真金还真。
我像刚从鬼门关里逃出来的死鬼，大汗淋漓的钻进了考场。我进考场的时候，大广播已经在念着：“分发答题卡。”
比进鬼门关还惊悚的是，我的座位后座上坐的是那位同学。他的右胳膊绑的像个麻袋包，一只黑笔插在麻袋包上，竟有点可爱。
“我走错考场了吗？”我心道。
于是乎我准备好姿势，打算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出考场，刚到门口便被监考老师叫住。
“你干嘛去。”监考老师整个人出于懵逼状态。
我心想：刚才监考老师已经检查过准考证了，我确实是这个考场的考生。那他？
耳边一阵清风，我利索的接住了那张考试确认单，只见那张高糊却绝美的黑白照片旁，端端正正地写着三个字：梁、向、泽。
我下意识的端正了坐姿，呼吸变得极其不规律，心跳加快，抖着手签下了我的名字。
苍天为证，我之前对他说的所有大不敬的话都不作数。
苍天为证，如果交换过名字也算在一起的话，那我是不是
“季微时啊季微时，瞧瞧你那不值钱的样子。”想着想着，我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漫步春光，我捧着脸，偷偷的笑。
“偷偷”地有些明目张胆了，监考老师毫不客气的呵斥：“那位迟到的考生，你还有脸笑得出来。”
感谢老天，物理考试题目很基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收完卷子后，我又被监考老师扣了下来，我以为他会拿我迟到的事情作文章，谁料他很严肃的说：“十七号考生，你的答题卡没有写名字。”
见我尬笑，他又捅了一刀：“我监考也有十几年了，这种大型考试不写名字的，还真不常见。”
我一本正经的道歉，摸了只笔，连忙补上名字。
走之前，监考老师友好的言道：“17号考生，高考的时候记得要写名字。”
我的头皮已经硬的像水泥板，心道：“监考老师谢谢你，遇见你，是我的福气。”
在楼梯的拐角处，我碰到了梁向之，吓了一跳。
他靠在墙上，手里拎了一瓶矿泉水，见我过来，他低眸，递给了我那瓶矿泉水。
我们离得挺近，他比我高很多，我大概到他的喉结处，我清晰的见到他的喉结动了动，他却没有说话。
就这样停了几秒钟。
我接过了那瓶矿泉水，他转头就走，迅速地下了楼。
真是惜字如金啊。
我拿着那瓶矿泉水，矿泉水上的条贴翘起了一角，很显然是被揭开过。我小心地从那个角揭开贴条，贴条的右下角写着两个单词。
“thanks/sor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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