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魄散筱至燕无缘（下）
凡水镇并不算大，以高大的城楼为中心，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从茶馆出来，街道两边是酒馆，当铺，作坊一类的铺子。街道两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街道尽头是一堵城门，透过城门还能看到宁静的郊外，街上行人不断，小贩也在叫卖着。
知燕看了李喵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两人牵着的手松开了去，李喵感受到她的目光，心中微微一动，开口道：“燕，我知道你所想的，但是你是命定之子，需要先找到神选......”
她如今也是有二十三岁了，至少在这里看来，她的年龄已经不小了，但是......
这么想着，她的语气中带上了许些委屈，“可神选哪有那么容易找到，八年了，人生有几个八年呢？”
李喵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安慰她什么，只能抓住了知燕的手，紧紧地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我想，不会太久了。”
知燕回头，只见街道另一侧站着一个白袍男子，他对面就是那个容貌倾城的女子，他们二人中间似乎还站着一个个子小小的孩子。
“那......”
李喵顺着知燕的眼神看过去，“那好像是刚刚听书的人。”
知燕看了一会，又沉默了下来。
“燕，你的年龄已经停止了，从你二十岁开始就停止了。”
“不，不是年龄，只是容貌不变了而已......”知燕抬起另一只手，捏了捏自己的脸。
李喵不禁想到了三年前，一只燕子围绕着知燕身边转了一晚上，知燕懂燕语他是知道的，但是从那一夜过后，知燕的容貌就好像是固定了一样。
“是那只燕子送的礼物吗？”李喵有些好奇的问道。
知燕想了想，“也许是的。”
“你一直不肯告诉我那只燕子与你说了些什么。”
知燕眉间微蹙，良久才慢慢地叹了口气，“你是神，你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吗？你下来是为了什么？还有，八年前那一夜与我谈话的真的是你吗？如果不是，那真正的李喵去哪里了？”
一连好几个问题，问得李喵面色微微一变，但是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我是神没错，但是你知道我是绝对没有任何恶意的，我下凡来只是为了协助你们完成任务......”
“你是什么神？”
李喵沉默了。
知燕看着他的模样，抿了抿唇，似乎在隐忍着什么，李喵看到她这副模样也有些慌了起来，紧紧地抓着知燕的手，开口道：“我并不是不愿意告诉你，只是有些担心你会不相信我。”说着，他伸出另一只手打了个响指，似乎在他们二人周围打出了一个透明的结界。
他看着知燕认真地说道：“我是姻缘神。”
“姻缘神？那神像可真不像你。”
“神像都是那些个凡人妖怪自己想象的。”
“那姻缘娘娘是女性吗？”知燕突然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李喵只是笑，“姻缘娘娘是没有性别的。”
“哎？那你......也没有？”
李喵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知燕，“我有性别的，只是姻缘娘娘没有，天界的娘娘大多都是女性，当然也有男的被称为娘娘。”
知燕想了想，又问道：“那真正的李喵去那里了？”
听到这个问题，李喵神情突然有些凝重了起来，然后叹了口气，道：“真正的李喵是你的青梅竹马，但是八年前他就死了。”
知燕愣了愣，“李喵是我青梅竹马？那为什么我不记得了？”她的语气中有些惊慌失措，她仔细的想了想，才发现，原来记忆中失去了那么多的空缺，但是这一切只要不仔细想，它就会自己融合形成一个新的记忆。
李喵点了点头，抿了下唇，然后才开口轻声地说道：“那一夜原本是你与李喵的定亲礼，等你及笄后你就要嫁去李府的，但是那天晚上突然天降火灾，白府与李府......”
他的声音很轻，缓缓的，似乎在讲述一个久而悲哀的故事。
“火先烧了李府，我下凡的时候刚好落在了他的身边.......”
......
姻缘神下凡时看到的就是一副那样的场景。
火势蔓延到了整个府邸，连着天边都被烧得发红，那些家仆，还有还有少爷千金，都倒在地上，身上还有无数伤痕。
白猫绕过尸体，还有满地的狼藉，站在曾经满是人烟的地方。
似乎，还有个人活着......
那个人的容貌，似乎与他有些相像。
他唤了两声。
“喵，喵......”
你还好吗？他蹭了蹭那人的身体。
“我似乎不太好了。”那人靠在栏杆上勉强撑起身体，他那身服装也有些破损，身上还有许些血迹，“你是……妖？”
他睁着一双墨色的眼睛看着姻缘神。
“不，不是妖，但是你这么认为也可以。”白猫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不过你能听懂？”
“这并不奇怪，我自出生起就懂猫语，而且筱嫣还懂燕语呢。”李喵靠着栏杆，有些喘不过气来。
姻缘神看着他，轻声道：“你可能没有多久时间了。”
“我知道，如果可以，你能帮帮我吗？”
“帮你什么？”姻缘神看着他，然后又蹭了蹭他的身体，“我想我不会无缘无故的帮你的。”
李喵抬起手来，将手放在姻缘神那柔软的毛发里。
“一切，你需要什么都可以！我的钱已经没了，我想你应该也不会要的……”他的语速很快，不像一个将死之人，“我就求你，求你救一下筱嫣。”
“筱嫣？”
“我的，我的青梅竹马，如果没有今天这件事，我就要跟她定亲了……”他的语气里有些落寞。
姻缘神想了想，还是道：“那你把身体给我吧。”
“我的身体？我都快……”他突然咳起嗽来，咳的仿佛要把肺也给咳出来一样，他用手捂住唇，指缝间滴下几滴殷红。
“无事，你成为一只猫，我成为你。”
“那似乎也不错，至少我还能活一段时间……”
“你就那么想帮那个什么，筱嫣？”姻缘神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嗯。”
“换了身体你可就……不出一年，你就魂飞魄散了！”
姻缘神有些震惊的看着面前这个容貌与他有些相像的男子。
那个筱嫣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他这么去对待？
“她对我很重要。”
魂飞魄散，那可是连转世也没有的存在……
……
李喵看着知燕，无奈的叹了口气。
“于是我就代替了他，他成为了白猫。”
“所以……之前把我引出房间的那只白猫才是真正的李喵？”
“嗯。”
“可是为什么我不记得我有这么一个青梅竹马？”知燕只觉得身子有些发抖，连话也有些说不清了。
李喵耐着性子跟她解释道：“因为他与我换了身体后，他之前做的事情就等于不存在，既然不存在，那么你自然不会记得。”
“那，那猫呢？”知燕不禁想起了之前那只白猫，那才是真正的李喵啊……
“猫……猫转世了，他早该转世，只是因为你磨蹭了一段时间而已。”
李喵还是选择了隐瞒，换体这事世间不容，真正的李喵早就已经魂飞魄散了去。
“转世了……”知燕已经说不清自己的情绪，如果她还记得自己与李喵的记忆，应该会大哭一场？又或者会做出什么殉情的事情来……
但是她不记得了。
“抱歉，我并没有什么很大的情绪，只是有些感叹。”
是了，她不记得了，所以才能这么淡定。
真是可惜，那人为了她而灰飞烟灭，结果她却连两个人的记忆都没有了。
“你不记得了，正常。”
李喵的目光渐渐飘远，落在一个往城外走去的白袍男子身上。
不知道那真正的李喵知道这个结局，是否还会那样选择。
也许是会的，他是那样的念着白筱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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