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初踏西北
宋子规有些疑惑:“皇殿下,他犯了什么错?您别动气,我们教训他一顿便是。”
宣六遥气恼地挥挥手:“罢了,跟了我这些年,给他留条活路,你给他一匹马,别的就不管了。”
“这......无缘无故的,卑职回去不知如何交待。若皇殿下真不想管他,让他走便是,这些马都驮着行装......”
宣六遥无可奈何,叉着腰想了一会,招招宋子规,把他叫到身边,示意他弯下腰,又从怀里摸了一块银子塞进他手里,低声说道:“他也没犯多大错,只是今早上发了春,才知道他是属兔的。我也不忍心怎么样他,给他一匹马留条活路,这戈壁滩他一个人走不出去。回去后随你怎么交待,我再补你五十两银子。”
宋子规的眼睛顿时放了亮,心知肚明似的:“是,皇殿下。”
一匹最瘦的马送到仍在瑟瑟发抖的佘非忍跟前,他望着宣六遥哀求:“师父,弟子年纪尚小,不会骑马啊。师父不要赶我走,我再也不敢了。”
宣六遥冷着脸:“去吧去吧,骑骑就会了。再啰嗦马也不给了,随你自生自灭去。”
佘非忍流下泪:“师父就这么狠心嘛。”
啰啰嗦嗦,磨磨蹭蹭,连宋子规也看不下去了,上前驱赶着:“快滚,没听着皇殿下让你走么?再不走,一刀砍了你!”
佘非忍呜呜哭了两声,抽抽噎噎地牵着瘦马离开,一步三回头,凄凄凉凉,直至远去,小小的身影才一纵上了马背,很快在天际边消失了踪影。
宣六遥失神地望了一会,颇为沮丧地走向马车,才发现佘非忍走了,没人替他赶马。他回头看看在一旁瞪着他的胡不宜和莫紫萸,又看看自己,一招手:“子规,来个人赶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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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宣六遥安安份份地坐在马车里,偶尔才掀开帘子往外张望,脸上也是郁郁的。
宋子规有些同情他,又想着谋反大业需要这个皇殿下,便改了初时的冷淡,上赶着巴结来了。
他挑了个模样不错又机灵些的帮手阿黑替了佘非忍的位置,阿黑正是那晚一起动手的那个兵士,算得上心腹。他让阿黑赶马、又贴身侍候宣六遥,趁机监视,还能探些口风之类。
阿黑是青年,做起事来很利落,很快宣六遥的脸色松快了许多。
只是歇息时,绝不让阿黑进自己的帐。
宋子规只能盯着他的帐篷嘀咕:“什么兔崽子,怕是嫌人家碍事吧?”
宣六遥也很为难,他只想着让佘非忍脱了身去京城送信,却没想到夜里他要一个人陪着胡不宜和莫紫萸睡觉。之前有个佘非忍夹在中间,四个人挤一条被褥倒也不觉得什么,此时即便让胡不宜睡在中间,仍觉着不自在地很。
莫紫萸的言行举止仍在七岁,但她的身子已经十四了,如假包换的一个娇俏少女。即便她自己并不觉着什么,但总已有了男女之嫌。
何况,她又不是她。
宣六遥默默地抽了一条被褥,离她俩远些。胡不宜却不乐意了,嘟着小嘴巴:“宣六遥,过来,过来。”
她坐在那边的被褥上,小手张着五指,朝着他一招一招。她身后躺着娇俏的莫紫萸。
真是,一个招魂,一个要命。
宣六遥想了想,起身走过去,轻轻推莫紫萸的肩:“莫小姐,你睡那边去吧。”
她吓了一跳,起身看了看,又开始眼泪汪汪:“我不想一个人睡。”
偏偏胡不宜也护着她:“别让她一个人睡,她胆小。你睡过来。”
“是,小祖宗。”
他没办法,只能把被褥拉近一些,心里又开始想起她来。
莫紫萸天天在眼前晃,他想忘了她都难,他该称她为胡林宁了,要不然,他自己也要搞混了。睡在中间的胡不宜左右逢源,一个是亲密的人,一个是亲近的人。她一会跟莫紫萸头靠着头窃窃私语,一会儿又滚过来,趴在他的胸口上:“宣六遥,叫爷爷。”
“哎?”
她一本正经地:“叫爷爷。”
宣六遥觉得该教她规矩了,她已经五岁了,虽说算不上粗野,但绝对不是个大家闺秀,就像此刻,竟然开这种鄙俗的玩笑。或许之前自己太宠溺,几乎从不管束她。他板起面孔:“胡不宜,我是你师父,别没大没小的。”
他一向对她好脾气得很,难得板起面孔说话。
胡不宜有些疑惑,又识相得很,往后一退,翻了个身抱着莫紫萸的手臂,埋着头不说话了。他自然看出她不高兴了,心下有些歉然。
女不教,师之过。
平日里不教导她,只知道临了训她,着实是自己这个师父当得不够格。何况,她在这世间只自己一个亲人,她不对自己放肆,跟谁放肆去?
他侧了身轻轻唤她:“胡不宜?”
她一动不动。
“不宜?”
她仍是不动,即便莫紫萸动动胳膊提醒她:“六遥哥哥叫你呢。”
宣六遥没有办法:“......爷爷?”
她闷着头噗地笑了一声,然后难为情似地,哭了起来。慌得宣六遥翻身扑过去,把她从莫紫萸胳膊上拉了开来,抱在怀里劝慰:“好了好了,我错了......紫萸别哭了。”
仨人都楞了一下。
这下完了,胡不宜往下一趴,伤心地嚎啕大哭起来。宣六遥这是心里只有莫紫萸,没有她胡不宜哪。
宣六遥恨不得打自己的嘴,他能怎么办?只能使劲哄:“不宜,我错了,你打我......来来来。”
他捉着她的手往自己脸上引,胡不宜捏着拳头不肯打,只把自己的头往下埋着,呜噜呜噜地哭,眼泪鼻涕都蹭到了他的袍摆上。他掏了帕子,一只手把她拽起来,一只手抓着帕子替她抹脸,只见她满脸的泪水和鼻涕泡泡,可见真是伤心透了。
“不宜,爷爷......祖宗......别哭了,再哭师父也要哭了......求你了。”
胡不宜跟从前相比,抱在怀里已是满满当当,力气又大,她要往下趴,宣六遥只能抱住她的腰,对着她的后脑勺继续认错。她又想哭,又想笑,可想想宣六遥竟叫她紫萸,她就笑不出来了,只能趴在被子上,枕着手臂呜呜地哭。
宣六遥抱着她的腰,暗叹一声,还好她已会克制,不是小时候惊天地、泣鬼神的那种哭法了,若不然,今晚上那些兵士们,也谁都不要睡了。
蹲在她脚边的白鹿用鼻子蹭她的脸,她也就不哭了,抽抽噎噎地坐起身,眼皮都肿了。莫紫萸又用水沾湿了帕子替她擦泪。在这帐篷里,她仍是那个众星捧月的她,若是佘非忍在,想必此时也围在她身边。
她也觉察到了,不好意思再哭下去。
再哭,就显得自己给脸不要脸,过分了。她朝宣六遥望了一眼,他立马张开双臂,又回身把自己的褥子拉得更近一些,嘴里念叨着:“小祖宗睡觉,师父搂着你睡。”
“你不是我师父。”她靠近他怀里,嘟囔着。
“是是,我不是你师父,是你爷爷......哦,你是我爷爷。”他搂着她躺下,“为何要揪着我叫你爷爷......”
“我见两个人说话,一个人让另一个人叫他爷爷,那人不叫他就生气,后来那人叫了,他就高兴地笑,想来爷爷是个好称呼。那时候我叫真人爷爷,他也很高兴。”
她有时会骑着白鹿在马车外走,总归是见着了两个兵士互相打闹,觉着有趣,便来照葫芦画瓢。
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也该让胡不宜进个学堂或好好地请个先生,只是不知这一趟差事要走到何时,什么时候才能回京。宣六遥转着念头,一边替她抹去眼角残余的泪,一边平心静气地说道:“爷爷是年纪大的人。若是年轻的让人叫爷爷,就是乱了辈份,就是不敬,人家会不高兴。”
胡不宜从他的臂弯里抬头看他,黑亮的大眼睛直逼他的心底:“那若是自己叫的呢?”
刚刚他为了哄胡不宜,可是胡乱地叫了好几声爷爷和祖宗呢。宣六遥轻咳一声,闭了眼睛,不一会儿,便有了微微的鼾声。
鼾声很快停止,他真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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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又走了好几日,穿过一片沙漠,总算到了西北边境。这里看着荒凉得很,大片的石头地,从石头里钻出的零星杂草,让人疑心这里可有人和牲畜存活。
可偏偏这么荒凉的地方,还有一座城邑,名安邑。
安邑比起京城,自然小得可怜。可能在这个地方建起一座城,城里有兵有马,还有老百姓,便让人觉着有些不可思议了。
好在宣六遥也是见惯的。
马车进了安邑,街边的房屋和路人都显得黄扑扑的,像被风沙浸染透了,从里到外地滋出这股黄气来。
宣六遥往外张望时顺便瞥到了宋子规,觉着他一张脸也已经泛着泥黄,像是从沙漠里带出了几十斤的黄沙贴在身上、脸上。他放下帘子,转头问胡不宜:“我脸上干净么?”
胡不宜高高兴兴地,一边说着干净,一边拿着帕子替他擦脸。帕子上倒不曾擦出泥黄来,他也就放了心,安心地坐好。
莫紫萸这几日也不再哭哭啼啼,似乎已经习惯了颠簸,也知道哭也没用。她再哭,六遥哥哥也不会抱着她哄。是以只安静地在马车里坐着,只有在胡不宜缠她时,才露出些笑容,倒是显得沉静不少。
不多久,马车停了下来。
宋子规在车外掀开帘子:“皇殿下,到了。”
也不说到了哪里。
宣六遥在阿黑的搀扶下不紧不慢地下了马车,抬眼张望,却略略楞了一下。
马车停在一道宽阔的街道,旁边是一个宽大的府门,门上挂着的牌匾写着“将军府”。大门的台阶下,也就是他的前方几尺,有一个男子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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