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深圳夜宴
商宸宁晚上在深圳有个不得不赴的饭局，是他被内定为男主的剧——《双向暗恋的秘密》的开机宴。
他已经有三十多个钟头没有合眼休息，要么在舞蹈室里拼命，要么就在连轴转的路上。
太久没睡后，他的双眼发虚发肿，闭上了也生疼生疼的。
从广州一路到深圳，近三个钟头的车程，林夏没敢跟他说话，怕惊扰他难得的睡眠。
她点开微博看情况。其实钱成的团队反应速度已经够快的了，早上来上班之后立马花钱降热搜，把原本“商宸宁-夜店”这个词条愣是摘干净，替换成了“星c”，才允许它挂上去，一边被冲到高位，一边再源源不断花钱降热度。
后者至少能管住不想知道摇光星的c位又做了什么事情的路人的手，以守住他目前没到路人盘崩裂的局势。而前者，光夜店这俩字儿，是谁看到了都能浮想联翩。
“星c”这个词条广场上，评论依旧不好看。
微信公关群里给出了新报告，从各个平台的舆论八卦那边收集到了最新数据，依然有60的人想等一个解释，35的人要求周年庆演唱会退票，而剩下的5则希望商宸宁退团。
林夏不忍心地看了看身边戴着眼罩的少年，好像他最近又瘦了不少，脖颈锁骨那块，瘦得都凹出了涡儿。她皱了皱鼻子，鼓起勇气来在群里发了句：还有60的支持率，声明一出，还有回升的余地，大家加油！
钱成回：不乐观。这60，有近85是他的唯粉，基本可以说，他的队友粉全跑了。
他没胡说，林夏是冲浪达人，切小号去八卦论坛，没几条就有人高呼“从此以后大家都是唯六批！有空难过，不如想想建唯六超话取什么名儿最合适！”
林夏气得牙痒痒，手指哒哒地在手机上敲：【唯六加起来都没有他一个人的粉多！】
结果那个匿名号秒回：【哟哟哟，熊c还有粉呐？唯六气到谁了我不说，嘻嘻。】
熊也是指的alkaid这个团，摇光星，七个少年，团粉给取的别称，大熊座。没取北斗七星，已经是粉丝们最后的温柔。团粉自己也有个可爱的昵称，她们自称熊妹。
没一会儿，匿名号又发了一条信息，还特别艾特了她：【唯六就叫做无尘则宁，怎么样？】还特意把商宸宁那个宸宁之貌的好词儿恶改为灰尘的尘，批他是摇光星的那抹尘。
林夏眼睛一眨，两串眼泪就滚了下来。她盯着商宸宁无邪的睡颜，无声地哭。
商宸宁自然没睡着。一闭上眼就是早上那些糟心的事儿。账号都被没收了，孟悦厉声警告过林夏，不许给他看任何社交平台上的留言。他知道，她用林夏绊住自己的好奇心，蒙上自己的眼睛。
可没一会儿，他又想起了那栋乡下老房子，那么大的雨，那么挺拔明艳的海棠，一片昏黄的光，一群兢兢业业者。
到深圳酒店的时候，他迷迷糊糊睡着了。
开机宴就设在他入住酒店的顶楼，这是商务层，保密性做得非常好。
出道奔波的三年，商宸宁几乎已经习惯了短睡眠，稍微洗漱一番，换了套衣服，人依然看着十分精神。套装是奢牌赞助的夏季新款，白色连体工装，休闲风，让他跟剧里的男主形象更贴了几分。
刚打开房门，孟悦在等他，背靠在宾馆长廊的琉璃瓷砖上，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一见他露脸，赶忙要把她提前商谈的结果告知他，“制片方没有决定权，剧组联系了出品方。得到了一些模棱两可的回答。”
这话听起来很不乐观。
《双向暗恋的秘密》的出品方是娱乐圈鼎鼎有名的龙头企业——特蕾莎互娱，娱乐圈资讯、数据、舆论风向的分析，以及投资风险的把控，它内部的运营团队能做到极致。
且财大气粗，定演员的时候可以像点烟那么简单，踢出组的时候也能像吹蜡烛那么容易。
就商宸宁这个事情，特蕾莎那边肯定已经第一时间备案。模棱两可的回答，也无非是坐等万里明珠出声明，看后续粉丝给出的支持率数据。
商宸宁知道，这部剧的资源哪怕已经有99握在手里，也能在今晚出声明之后，说掉就掉。
“不过你先别着急。今晚的开机宴没推，我打过电话了，特蕾莎的项目经理今晚也照常来赴宴。意味着开机时间不变，中间时间越短，他们换人的概率就越低。”孟悦这话更像是在安慰自己，她环抱双臂，低着头，却又附上一句，“但是……女主换人了。”
很正常。
商宸宁默然无声。
现在内娱的女明星团队都非常聪明，尤其在个人作品风向管理方面。宁愿少个赚钱项目，也绝不与“既定或可能成为劣质艺人”的同行搭档。
“至于换了谁，我也不清楚。”孟悦补充一句。
这话没讲完两分钟，他们前脚迈进宴厅那道镶金嵌玉的拱门，后脚一句极其热情地招呼声就传进他们的耳朵里，“孟悦！好久不见！”
说话的是唐辞，她化了个淡雅的妆，配一套剪裁修身的黑西装，穿着打扮庄重得不像个寻常经纪人。
没等孟悦给反应，她率先过来拥了把她的双臂，亲昵又客套，一双狐狸般的凤眼却牢牢锁在她身后的商宸宁身上。
不知怎么的，商宸宁受到了她目光的压迫，他下意识地想避开他们交锋的视线，仿佛她是个会用眼睛吃人的怪物。
圈内人，应当没人会不认识唐辞。
去年年中，娱乐圈大地震的事件之一，主角儿就是唐辞。
要说特蕾莎在娱乐圈投资最大的敌手是谁，那必然只有一家：韦派。韦派是朱门绣户报团取暖的利益集团。
整个韦派从资本到做派，都是oldmoney，因而特蕾莎这样的newmoney在他们眼里，都是难登大雅之堂的暴发户。新旧利益集团碰撞，即便满桌珍馐，也会为了争一口粥，斗得你死我活。
韦派在娱乐圈有个盛世传说，那就是上个世纪，韦氏姐妹捷足先登，带出头的巨星们创下的收益神话，至今后无来者。为了保住韦派鳌头之位，韦氏姐妹培养出了第二个奇迹——顶级经纪人宋知音。
宋知音年纪不大，行事风格倒颇有韦氏姐妹巅峰时的风采。她也为保韦派能继续独享娱乐圈的寡头利益，培养了诸多后继者。
可惜听话的行事刻板，过于保守，譬如孟悦。而智慧的却天生反骨，无法教化，譬如唐辞。
唐辞在韦派才初试锋芒，就不得已草率收兵。入门五年，带出四个一流预备役，成绩颇佳，其中一人甚至在前年入选影视大奖、长居女神提名热门。可惜她与韦派投资人矛盾渐深，本想携艺人一同出走，奈何被韦派反将一军，赶出公司，要她赔付高额违约金就算了，甚至将她带的四个明星全部雪藏。
韦派仗着自己的财力，试图只手遮天，全行业警告禁用唐辞。而近年来特蕾莎互娱和娱乐圈其余各家的新势力崛起，韦派两头难顾，在警告上逐渐显得疲软。唐辞也趁此另起门户，在夹缝中生存。
这不是个秘密。
可在特蕾莎的项目中，遇到唐辞，孟悦顿感大事不妙。
“介绍一下。”唐辞像个对外引荐自家晚辈的大家长似的，把一旁楚楚站着的小美人牵到眼前来，“女一号将由我们的朱姝出演。”
朱姝是标准的甜妹长相，一米六出头的个子，松松扎了个马尾，光是往一米八的商宸宁面前一站，一笑，一抬眼，一对视，就是部甜到腻的校园偶像剧。
长得甜，嗓子也甜，她微微侧着脑袋，朝商宸宁打了声招呼，“学长好，接下来请多多指教哦。”
这句学长让商宸宁怔了一下，他没立马接话，倒是真的眨巴着回忆了些什么，稍一会儿，才笑了开来，“你是前年《启明之约》的初c，朱姝！”
《启明之约》是一档由lavendertv-拉凡达网络电视制作并推出的男女偶像选秀节目。alkaid摇光星是这档节目第二届推出道的男团。
拉凡达因为tv名和logo的缘故，又被大众称为紫台。
紫台比特蕾莎更早一步开启互联网视频时代，但娱乐圈版块业务涉足不深，尤其是在明星运营方面。因而紫台节目出道的艺人们，都会经其手，在保留与原公司合约关系的前提下，同专业的运营公司万里明珠签署五年为一期的代运营合同。
虽然也算是限定团，但团约有五年。
摇光星正跨入第四个年头。
“对！”朱姝眼睛亮亮的，嘴角的梨涡窝得更深了点，“学长在节目上给我们的高效休息法的建议，我现在都记得！真的很有效！”
朱姝是2020年那届的初c，即初次比赛成绩为c位的水平，她实力是稳居高位的，可惜中途也因为资源置换，找了个因病退赛的理由，告别了这档节目。
“那也是我以前的舞蹈老师教给我的。”商宸宁讲话的声音淡淡的，可他心底是为朱姝感到遗憾的。
比起遗憾，孟悦的思虑就多了几层。
原定这部剧的女主是三线小花，正儿八经的演员出身，在几部正剧里有过好几次演小女儿的经历。出镜率不高，但粉丝口碑极佳，业内风评也一路走高，是标准的新生代小花二线预备役。
与商宸宁搭戏也是互相成就。
万里明珠想让商宸宁通过这部偶像剧，增加与演员的合作率，为日后半转型或全面转型演员做铺垫。而小花也想沾一点儿偶像的流量，增加话题热度。
可小花拍拍屁股走了。换来了一个做偶像中途退赛、当演员毫无经验的朱姝！
孟悦一下子看明白了，特蕾莎的这个信号是什么？
是商宸宁流量评级降级，朱姝要搭他升咖！
五分钟前，她庆幸至极地跟商宸宁保证，特蕾莎没推延开机宴，这个角色大概是稳到手了。
五分钟后，她开始琢磨着，饭后把这件事反馈给公关，看是否该推掉这部剧。
场子上有唐辞在，一点儿也不会冷。
她是个极其擅长应付各类社交场合的人。她把自己在韦派的遭遇，像个聊他人多舛命途的说书人似的，讲故事一般地讲给现场的明星和剧组人员听。
孟悦看着她的脸发了会儿呆，对商宸宁说了句，“我去下洗手间，你们先聊。”
刚走出宴厅的金色大门，迎面的特蕾莎高级项目经理杨帆款款地走过来，热络又礼貌地朝她打了声招呼。
孟悦随和地回应，她望着杨帆剪裁精致的昂贵西装，鼻子间嗅到他品味不凡的男士香水的气味，那好像是特蕾莎博弈胜利的味道。
今晚钱成的团队给出声明，无论粉丝的态度如何，特蕾莎都以最低的成本，为唐辞捧她想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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