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我们之间的契约，是不一样的。”
沉稳如钟离，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调却有了微妙的不同。
像是因为看到周兰那极具戏剧性表情变化心情舒畅，也像对述说这件事本身的愉快，总的来说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不怎么符合钟离那稳重的个性。
于是周兰误解了。
周兰脸上是有着隐忍的怒气：“为什么不一样，难道是什么不平等契约？”好像她已经认定了不平等契约这个事实，语气愈发咄咄逼人，“当时我应该濒死，你趁人之危！”
钟离乐了：“你也说你受伤濒死，而且还来到了完全陌生的世界，那又是什么样的价值值得我抛去契约本身的制度‘趁人之危’？”
周兰一听狐疑地看了眼他，不得不说一句话就把她说服了。
不过被一句话说服让她相当没面子。
“那你把当时的事解释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不然”周兰一时间竟然想不到能用什么来威胁她。
视线略过酒坛子的时候停下，周兰迅速把酒坛子盖好抱在怀里：“不然你别想喝这酒了！”
对于她的不讲理钟离倒是没有生气，反而一本正经地沉思片刻，点头：“如此佳酿，确实值得把事情解释清楚。”
这话周兰觉得怪怪的，但是又不知道哪里奇怪，不过钟离已经答应她也不用细想其中缘由。
彼时璃月刚完成请仙典仪，摩拉克斯站在天衡山上看着灯火通明的璃月港，它的繁荣让人神往，被烧焦的周兰就是这么出现在他的面前。
被烈火灼烧过的兰花是什么样的？枯黄皱起的叶子已经算是好的结果，更可怕的是枯黄的叶子已经燃起了火焰，最会被烧焦湮灭。
摩拉克斯低着头，月光之下那张脸相当清冷，夜晚的微风吹起了他的衣衫，也吹起他身后的辫子，一时间他身上漠然的气质竟是打了折。
那是拳头大的东西，根系很长，不过相当稀疏，看起来是断了不少。
上边的叶子更是只剩下最中心的幼苗叶子，然而即便是幼苗也已经枯黄失水，莫拉克毫不怀疑现在只需要两块岩石碰撞出来的火星就能把那叶子点燃。
如若不是这东西根系上与众不同的治愈能力保留了一丝丝生的气息，摩拉克斯就以为这是某个璃月人的恶作剧，把这么个东西丢在他面前。
这不是普通人能得到的东西，这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应该出现在离璃月港这么近的天衡山上的东西。
弯下腰，把它捡了起来。
与若坨龙王不同，它有了形态却因为伤势过重不得不显出原形。
摩拉克斯的第一反应就是附近难道有什么魔神在战斗？不过很快他又否定了这个猜测。
如若有魔神仙人在璃月港附近争执他定然能，而且他很清楚它是凭空出现在自己面前。
请仙典仪顺利完成，知道璃月下一年必然安稳的摩拉克斯心情还算不错。
“你是何物？”他没有第一时间攻击，也没有过多戒备。
手中的幼苗叶子抖了抖，看起来应该是挣扎了一下，一个黑漆漆的人出现了。
全身黑漆漆散发着皮肉和布料烧焦的气息，两边胳膊缺失，只剩下右边还有一截残存，因为失去了一条腿她是坐在地上的。
说是人，只是因为能看出是人的模样。
她似乎想说什么，不过嗓子坏了，什么都说不出来。
摩拉克斯也已经看出她的生命力渐渐流失。
弯腰，手指点在她额头上，在接触对方的一瞬间摩拉克斯目光一凝。
他的力量竟不是他主动给予，而是被对方疯狂吸取。
摩拉克斯倒是没有阻止，他有足够的把握抵挡眼前的人全盛时期的攻击。
而且，在察觉被吸走的力量包含着某种东西的他对她更感兴趣了。
耗尽了全部妖力才逃到这个世界的周兰拼命吸取着力量以填补自己的亏空。
那些力量进入身体的那一刹那就被转化成了治疗之力开始修复自身，内部的伤口，裂痕，再生。
不够，不够，还不够，她需要更多！
优先再生右手后她抓住那抵住自己额头的手指，明明对这人怕得要死现在却不管不顾，行僭越之实无僭越之意识。
她本就要死亡，僭越可能生，求生的本能战胜了对强者的恐惧，让她的行动根本不过脑子。
摩拉克斯本是要抽离，最后却鬼使阳差的停下，任由她更疯狂吸取力量。
一颗小小的兰花，还挺贪的。
直到身体全部恢复，不论是身体里的伤口还是断手断脚如今都恢复如初，她的恢复能力再次刷新了自己的认知。
当然，恢复的不仅仅是外观，还有她的脑子。她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都干了什么，现在直想恢复本体把叶子也一起埋进土里。
虽然是他放开了力量有给她帮助的意思但反客为主疯狂吸取力量的她脑子是瓦特掉了吗！
而且这是什么怪物？
被她吸了那么久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那些力量对他来说是毛毛雨吗！
感受到对方已经放手，摩拉克斯自然也收回了手。
他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兰花，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忽然眼前的兰花脸颊一红，竟是直接化成本体，巨大的兰花超出了普通人认知。
摩拉克斯忽然一笑：“不必如此，我并未生气。”
说的自然是她吸走自己力量的事。
那应该是她的治疗手段，能吸走别人力量这件事有些骇人听闻，听上去也是邪恶的魔神会做的事，但是眼前的人身上没有任何邪祟之气，甚至还有许多魔神终其一生无法修得的功德金光。
没有邪祟之力的不一定是好人，邪祟附身的也不一定是坏人，但是拥有功德之光的人绝对没做过害人之事。
巨大的兰花摇了摇叶子，似乎还是有些害怕，如果根系附着的不是巨石而是泥土肯定已经把根系埋进去装死了。
摩拉克斯：“比起这些，我需要知道你是什么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对璃月港有何企图。”
“璃月港？”似乎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下边有一座城市，巨大的兰花摆动着叶子晃荡晃荡转了过去，发出了惊叹的“哇——”声。
“好漂亮！”这夸奖是发自内心的，而且也是真的喜欢那灯火通明的城市。
和见过的高楼大厦的霓虹灯不同，下边的城市，只是看着就能让她沉静下来。
“谢谢。”
他的道谢让周兰抬了抬叶子，看起来是在表达自己的疑惑。
不过她也很快想通了，如果有人夸奖自己家好看她也应该道谢。
那是礼貌，也是发自内心的自豪。
家
想到家，巨大的叶子瞬间垂下，刚刚轻松宁静的气氛消失无踪。
摩拉克斯不明，自己一句‘谢谢’怎么让她成了这般模样？
周兰不是会沉浸在悲伤中误了正事的人，家确实很重要，但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
她打起精神‘看着’眼前的人：“前辈救了我，不知道我有什么能报答您的。上刀山下火海也许我做不到，但只要是我能做到并且不违背规则的事我绝对不会拒绝。有什么要求您请说。”
摩拉克斯还是第一次碰到报恩的时候说‘上刀山下火海做不到’这样的话，这让他越来越觉得眼前的兰花和之前遇到的人都不同，也让他沉寂多年的心底起了些许的涟漪。
璃月趋于平静后按部就班地降临，化作普通人在人间行走，喝茶遛鸟听戏，虽说一切都是极好的，但也少了不少乐趣。
也许这兰花就是平静中的不平静，最重要的是这不平静并不会往坏的一方发展。
摩拉克斯起了逗弄的心思，不过也是陈述事实：“以普遍理性而论，如今的我没有什么需求。”
他是摩拉克斯，世间奇珍异宝并不缺，世间美食名角也能自己点，仔细想想确实什么都不缺。
“咦，没有吗？”
这让周兰有些为难，她能感觉出来眼前的人是自己惹不起的，不可能用对付小孩子那样‘送一朵你喜欢的花’这样的小恩惠来应付。
而且刚刚自己吸了多少力量她自己知道，那可不是一朵普普通通的花能抵消的。
周兰小声嘀咕了起来：“可是我还要回家，如果不能早点报恩就不能回去了。”
“无妨，不过是举手之劳。”
听这话周兰知道那力量对他来说真的就是毛毛雨了。
然而即便如此，周兰也没法就这么把这恩情给丢掉，她的修行之路有些特别，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前辈救了她她却什么都不做，以后会影响她的修行。
如此一来，周兰‘大逆不道’推翻之前的想法打起了送花的主意。
“前辈有什么喜欢的花吗？”还好自己是本体没有表情，不然自己的心虚绝对会被看穿。
“摩拉克斯。”
“嗯？哦哦，我叫周兰，是兰花妖。”
摩拉克斯莞尔：“看出来了。”
周兰纠结了一下，不过还是没敢询问前辈本体是什么。
她有些纠结，不知道要不要再询问一次。
此时的周兰确实没有表情，不过她那微微摆动的叶子出卖了她，让摩拉克斯看出了她的不安。
有这么多功德还有如此性情，倒是难得。
摩拉克斯是真的不准备为难她：“举手之劳之事你不必在意，只要确定你对璃月无害即可。”
周兰叶子摇摆了起来，看起来相当纠结，最后看对方好像真的不想要什么报酬只能硬着头皮跟他解释自己修行规则的事情，她必须报恩。
“哦，竟然还有这种规则，着实有趣。”眼前的家伙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也对，能在这个年岁就聚集了如此多的功德，不仅仅是平日里的修行没有害人，还需要对自己的修行规则给予苛刻的制约才行。
不过，如此一来，如若提出什么过于严苛的要求就是他的不是了。
看着眼前的兰花，摩拉克斯忽然有了主意：“看你的形态，应该是独占春。”
“嗯，是独占春，怎么了？”
摩拉克斯：“花鸟鱼虫，奇珍异宝，在这提瓦特大陆并没有我特别想要得到之物，不过你来自提瓦特之外的世界，倒是不同。”
“如若你真想报恩，那就给我一朵你自己的花吧。救命之恩换取一朵花，我想也算公平。”
在摩拉克斯说出‘给我一朵你自己的花’的时候周兰就已经僵住，如同一株逼真的巨大兰花摆件，竟是没了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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