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次日一早，黑暗褪去，太阳迎着晨雾从东边升起，给平静无波的湖面镀上一层金色，四周的山林在阳光下显现出本来的面目。正值仲春时节，万物复苏，树木萌发新芽，放眼望去，整个山林呈现出一种柔和的嫩绿色。

        早晨的空气清新无比，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叫着。瑶娘站在甲板上，折了一根柔软的柳条，嚼碎后简单清理了一下牙齿。

        昨夜阿嬷睡得晚，现在还没有醒，瑶娘想让她多睡一会，轻手轻脚起来后，提了个竹篮跳下甲板上了岸。

        山林中人迹罕至，地上积了一层腐叶，里面隐约钻出来一些嫩苗。这是一座巨大的宝库，只要用心寻找能找到不少美味。瑶娘随手折断了一根拇指粗细的树枝，去掉上面的分枝，当做探路的工具。

        她不敢走的太远，只在岸边的附近寻找，岸边有不少新生的茅草，这东西不能当饭吃，只能当个零嘴。

        今早最重要的事情是寻找填饱肚子的食物，给阿嬷换换口味，茅草摘起来麻烦，瑶娘看了一眼继续往前走，边走边用棍子挑开腐叶，看看下面都有什么。

        突然她眼前一亮，一棵大树下枯黄的草丛中藏着一窝野鸡蛋，三两步上前赶紧把野鸡蛋捡起来，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原以为今早至多能采一些野菜，没想到还能多个荤菜。

        野鸡蛋不多，只有七个，若不被人发现，等过一段时间母鸡就该抱窝孵小鸡了。

        万物复苏，除了草木萌发外，冬眠的一些动物也开始活动了，万一腐叶中突然钻出一条蛇，或是山上冲下来一只野兽，那可就糟了。瑶娘不敢在岸上多停留，捡了鸡蛋后就准备回船上去了。

        春天的荠菜见风就长，遍地都是，翠绿翠绿的，看着就鲜嫩爽口，回去的时候瑶娘顺手扯了一把荠菜，打算过水烫一下拌个凉菜吃。

        除了荠菜，还有些蕨菜和野葱，瑶娘也摘了一些。兴许是山里的空气湿润，腐叶中钻出来了不少蘑菇，一簇簇长在树根下，看着鲜嫩无比，瑶娘有些心动，最终还是没有摘，她只认识银耳、木耳和平菇，这些野蘑菇看起来诱人，却不足以让她冒着生命危险去尝试。

        回到船上时，轻轻掀开船舱的帘子一看，阿嬷头枕在衣服上，微微张嘴打着呼噜，呼噜声一时连续一时乍然停止，让瑶娘的心也不由得跟着揪起来。

        瑶娘静静看了一会儿，见阿嬷没有醒来的迹象，复又放下帘子，避开外面的阳光，让阿嬷在里面好好睡。

        怕做饭的声音太响吵醒了阿嬷，她暂时没有动炉子，而是迎着晨曦，坐在甲板的小矮凳上开始摘菜。

        阳光洒在甲板上铺展开来，悄无声息蒸发着昨夜的潮意，驱散附着于身的寒冷，给瑶娘乌黑如云的头发镀上一层朦胧的金色。

        在晨雾与阳光之中，瑶娘低头，匀称纤细的手指浸在清澈见底的湖水中，认真清洗野菜上附着的泥土，一遍又一遍，直到野菜变得干干净净，不再有半点泥土。洗好野菜后，对着湖水甩干多余的水渍，再整整齐齐放在竹篮里面。

        此时晨雾渐渐散去，阳光耀眼而夺目，见时辰差不多了，瑶娘重新掀开帘子，打算唤阿嬷起床。

        掀开帘子，阳光带着暖意争先恐后挤进船舱，原本阴暗的船舱瞬间亮堂了起来。而阿嬷已经自己坐起来了。

        瑶娘把帘子卷起来，好让外面的阳光完全照进来，又弯腰钻进船舱，先给阿嬷穿好衣服，再整理昨夜睡觉盖的被子，一边整理一边笑对阿嬷道：“阿嬷，我去岸上林子里捡了几个野鸡蛋，正好家里的红糖也带来了，一会儿给你煮红糖鸡蛋水吃。”

        阿嬷上了年纪，嘴里常年泛着一股子苦味，吃什么都不香，所以瑶娘平日里经常想各种法子，做一些新鲜的吃食来引起她的胃口。

        打开密封的炉子，拨掉上面几块烧尽的炭，下面的木炭还泛着红光，正好可以引燃新加的木炭。瑶娘先从湖中取了少许水，等到水烧开后把野鸡蛋磕破打进去，片刻后，鸡蛋微微凝固，这个时候再倒进去一些红糖，再稍稍煮一下就能出锅了。

        新出锅的红糖鸡蛋水冒出丝丝热气，有一股甜蜜的香味，浅浅喝上一口整个胃都是暖的，很适合阿嬷这样气血不足的老人。

        没有带勺子，瑶娘只能端着锅直接把红糖鸡蛋倒在碗里，然后把手缩到袖子里，用衣服做隔层，把红糖鸡蛋水端到阿嬷面前的矮凳上。

        “阿嬷，先把碗放一放凉，待会不烫嘴了你再喝，我去拌个荠菜配烧饼吃。”

        干吃烧饼总是没味的，好在有荠菜和野葱，荠菜稍稍过一下水，再配个野葱撒点盐做调味，夹在烧饼里味道也不错。

        等瑶娘做好菜，发现阿嬷碗里的红糖鸡蛋水一点都没少，她沉默片刻，而后笑道：“看来是我的手艺退步了，今天做的饭菜不合胃口，没关系，下午我给阿嬷换个口味。”

        吃完早饭后要接着赶路，瑶娘摇橹，小船缓缓划向湖泊深处。湖中蔓延着大片大片枯萎的荷叶茎干，想来底下的淤泥中埋着不少莲藕。这是个无人管的野湖，没有人挖莲藕，荷花在这里扎根肆意生长，占据了整个湖泊。

        小船再往前走，要从两山之间狭窄的缝隙经过。两座青山彼此伸出一截，在上方几乎要挨在一起，直留下了一线天让阳光透过。

        湖泊阳光明媚，通道狭窄逼仄。小船后还半截沐浴在阳光下，船头已渐渐笼上一层阴影，穿过阳光和阴影的交界时，瑶娘的身上陡然冷了几分。

        风从狭缝中挤过，吹得瑶娘的衣角向后飞起，猎猎作响。她不得不抓紧船桨，眯着眼，绕过湖水中的暗礁，顶着风努力往前划。

        “阿嬷，外面风大，你裹好衣服。”

        两侧石壁上黑乎乎的，离得近了才看清都是倒挂的蝙蝠，瑶娘心里毛毛的，全身都在起鸡皮疙瘩，突然想起前世看过的探险视频，记忆碎片忽的填满了脑海。她愣了一下，貌似只有见到似曾相识的事物时才能想起一些前世之事。

        通过狭窄逼仄的通道后，水面开阔了许多。溪水平静，两岸郁郁葱葱，一树盛开的桃花斜插入水中挡住了小船的路。

        小船从桃花香中经过，桃花碰到船身，粉白的花瓣洋洋洒洒落下，铺满了平静无波的溪水。

        过了桃花树，再往前走不久是一个小村子，村子里冒着袅袅炊烟，小孩子们光着脚在村外嬉戏打闹，有的还跑到河边玩水。看到有船经过，纷纷站起来，好奇地打量着。

        瑶娘暂且停下来，礼貌笑问道：“小郎，冒昧问一句，你们这是什么村子？”

        一个长得高一些壮一些的孩子用洪亮的声音答道：“我们这里是王家村，你要去哪？再往前面走就没村子了。”

        和胡总头说的一样，王家村位置偏僻，但离桃花溪还不算太远，是个平静祥和的安居之地。既然已经到王家村了，再往前除了桃花村应该没别的村子了。

        瑶娘点点头，只道自己去往山中寻亲，谢过他们后，又继续划船沿着溪水往前走。

        再往前走不远来到了一个分岔口，溪水分成了两道，两边的景色大致一样，岸生青草，杨柳低垂，蜿蜒曲折。

        瑶娘仔细看了看，不确定到底往哪个方向走，回头问坐在舱门口的阿嬷：“阿嬷，这两边看着都一样，我们该走哪一条路？”

        阿嬷看了一眼，似是有些难以抉择，最后道：“先走左边的。”

        说完低头捂住嘴用力咳嗽了几声，脸色在阳光下透着苍白，嘴唇泛青，愈发的虚弱无力。

        阿嬷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每况愈下，咳出的血越来越多，连走路都十分艰难。瑶娘心里着急，却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阿嬷越来越虚弱。

        听从阿嬷的话，瑶娘撑船走了左边的水路，溪水分叉后变窄了许多，从中经过时两岸的青草不断拨弄着船身。

        日头升到正当头，阳光透过密林新生的嫩叶稀稀疏疏落在甲板上，映出大片大片的光斑，她的脸半隐在树影之中，一半暖和一半阴凉。

        这段溪流说长不长，说短也不断，没过多久便走到了尽头，和分岔的那道溪流又汇聚成了一条。

        密林中时不时有鸟鸣声传来，草丛中偶尔会动一下，除此之外一片空寂，没有人声，瑶娘握住船桨站在甲板上，抿着嘴，看向前方，不远处又是一个分岔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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