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二九章江南
离家九年,李呈荷时时处处被老爷岭的人干预着,只有一件事例外,他的婚姻!
因为这件事发生的太快了,太偶然了,太随意了,完全没有预见性和可控性。
被石保祖强行带离京城,一到江南他就随性的消失了,暗自选择了在钱塘落脚。
以七叔的能为,找到自己只怕要费些时日,当然,七叔背后的人找到他要容易很多。
人浪迹于江湖不可能完全销声匿迹,何况李呈荷想摆脱的只是族人打打杀杀的营生,而不是要摆脱人类而独自生存。
入京前他路过江浙,就看上了钱塘小镇的恬静秀美,这里有世外桃源的自在,如果可能他愿意在此地消磨掉一生。
只是当初他嫌弃这里离川蜀太近。但现在,既然爹爹不许他过长江北,那么这里就是他的首选之地了。
不出他所料,就像在京城一样,下医馆、作账房甚至搭戏班跑龙套,稍微体面些的谋生之路,都能被人断得死死的!
但他仍旧不想回头,更不想低头!
李二绍,这个名字他只跟慕贤用过。虽然多半二人今生不能再见,当他仍旧想使用这个名字。
他做的营生卑贱,接触的人也多不入流,身边的人基本不叫大号只是叫他李二,他也无所谓,不过是个称谓而已。
从广济寺到钱塘,他身上没有一文钱。值钱的除了那把虎纹刃就是那枚回纹玉佩。但这两样东西于他是珍贵的,他不可能用它们去换钱。
无奈他只能去揽些零工,漕帮的搬运零活也干,地里的庄稼活也干,不管什么工作走走看看学学干干,养活自己是极容易的事。不久手中积攒下了几个钱,他便淘换些绒布丝绸,扎绒鸟,扎纱堆花,扎纱裙娃娃来卖,深得人们的喜欢,又连着画扇子面、纸鸢、木雕石刻等等支了一个摊子。
这天稍晚间,他和往常一样在码头开地摊,不过就是把要卖的小玩意摊在地上码放齐整,再坐着个小凳在一边看摊。
七月的白天燥热,街上没有闲人,所以这里的散贩需是接近晚间才会出来。
客运码头这边不仅凉爽,而且到了晚上多有船舶停靠,船上的人们下来买些商品吃食等物,再有钱的便使钱让人到远些的酒楼铺子要些酒菜或送上船来,或干脆下船逛去,故而到了这个时辰,这里便热闹开来。空场上几家小本生意人,不过是卖吃食,和胭脂水粉的,呈荷已来了近半年,大家还算相熟。
李呈荷一边看摊子招呼着褒贬的主顾,一边持了酒壶恣意自饮,一时两个娃娃各挑了一只花哨的绒鸟,喜滋滋的跟着大人走了;又有个妇人相中了纱絹花,试戴了几次却又挑花了眼,终压低了价钱买走了两支又饶去了一支。
呈荷做生意并不太和人讨价还价,只要看着高兴,半卖半送也是常事,本来也没有多少投资的,他更加不在意,一边他理了理摊上的货品,就见宝顺斋的伙计笑着快步过来叫他:“李二!”
伙计一边玩弄着绒鸟和藤编的小篮子,一边道:“你的手可是真巧哪!”
他笑道:“你若喜欢就随便拿几个回家去给娃娃们玩儿。”
伙计是个厚道的,忙道:“可别,留着你卖钱吧,攒下钱好娶一房媳妇。”
一面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二十块钱,递给他道:“你寄在铺子里的画卖了,老板让我把钱带给你。”
呈荷收了钱,好奇问道:“让谁买去了?”
伙计道:“不认得,是外乡的主顾。”
呈荷点头没说话。
伙计转身要走,忽又道:“对了,你叔叔来铺子找过你,说不知道你现在的住处,就留了个字条让我带给你。”说着衣兜里寻出一张折叠的纸条递过。
呈荷问:“我叔叔?姓什么的?”
伙计道:“你姓李,你叔叔还能姓什么?”
呈荷一笑展开字条,只四个字:望早归家。
如他所料,根本看不出是谁的笔迹。
伙计不识字,问道:“是你叔叔吗?”
呈荷点头。
伙计笑道:“信也送到了,我就要回家吃饭去了。”
呈荷仍让他选几个玩意。
二人正说着,忽听不远处码头大船上一阵哭叫吵嚷!有男子高声喝到:“跳啊!有胆量你就跳啊!”
也有女人哭泣:“跳下去你就没命了!”
呈荷两个寻着纷纷乱乱的声音看去,是一辆二层的花船,擦黑前停靠过来的,一直传出来鼓乐歌声,想来此刻是客人和船上的姑娘发生了口角,或是有人吃酒闹事,以为自是马上能劝解开的,谁知从岸边向上望去,却是越集人越多,仔细辨着,才看清是一个人被几个人逼在了二层船角,无路可走就要跳船!
船上是外乡人,哪里知道深浅!
几个岸上的本地人聚拢到码头近处,挥手叫道:“别跳!别跳!岸边的水浅!”
不错,水深或者不怕,只要水性好,但水浅高处跳下却会出事。
谁知船上的人急的狠了心,一个纵身飞了下来!众人看着,嘴里都“哎呀”一声!那落水者不说呛死溺死,摔也摔死了!果然落水处多一个水花都没有!
大家尚未反应过来,李呈荷一个飞身跳到江里!从刚才那投水者的身形看,定是个不会水的!他不急多想救人要紧,便是救不下,也该将可怜人的尸首救上来!
李呈荷自幼在喧涧玩大的,水性没的说,只是天黑看不清落水点,几次盘桓到底摸住了那人推上岸来!
借着月光,李呈荷才看清投水的是个年轻女子,手臂上分明有一颗痣,忽反应过来,这样盯着人家看太过冒失,但一时又顾不得,探了一下,仍有微微的鼻息,托起她的身子抖些水出来,见仍不缓醒,只得对着口用力的送了几口气,终听得那被救的女子微弱的哭出声来。
围观人虽不多,都叫道:“哎呀!命大呀!”
李呈荷也松了一口气,坐在地上,心道亏的这女子身轻,否则哪里来的活命!
船上也早有几个男女顺着舷梯奔下来,女人们也顾不得衣服湿漉,跑上来扶了落水女子支起半个身子,纷纷哭了起来,一面道:“肖妹妹怎么这么傻!”
姓肖的女子只是哭,说不出话。
后面跟着的高个男子道:“在这里哭什么!扶回船上去!”
肖氏女子奋力怒道:“我就是死也不会和你去的!”说着便要挣扎着再往水里去!
呈荷向那大汉道:“你干什么要逼人寻死!伤天害理一次还不够吗!”
不会水的人投江,看来是没给自己留一点活路的!
男子道:“是谁逼她!她爹把她卖给我的!”
女子哭道:“爹爹死了,你强逼着我按了卖身契,说好的只卖唱不卖身……你们再逼我,我就再死一回!”
几个女子也苦求道:“苟大爷放过了她吧!她性子烈说到做到的!”
那姓苟的道:“屁话!怎么放过!那么多钱就打了水漂吗!你也投江,她也投江!我就成了穷光蛋了!”
呈荷道:“她欠你多少钱?拿身契来看看!”
姓苟的打量呈荷一遍,自不放在眼里,口中哼道:“看有什么用?你替她还?”
宝顺斋的伙计便想拦呈荷。
呈荷却道:“替她还又怎样!”
姓苟的向手下道:“去大娘子那,叫她把肖凤鸾的身契拿来!我看他还!”
不一会就有个大脚片子的女人提了灯晃着过来,把卖身契取来递给呈荷。
呈荷看了,翻开衣袋,把身上湿漉漉的钱掏出来,递给姓苟的道:“现有这些。”
姓苟的一看,不过二十多块,冷笑道:“差了太多!”
众人都道:“大爷也算做好事吧!不是刚才人家救下了姑娘,你这身契还值什么钱!”
宝顺斋的伙计也道:“是啊是啊!若姑娘再寻死,你岂不也是鸡飞蛋打!说不得还得摊官司呢!”
姓苟的嚷道:“少一个子儿也不行!我又不是让人唬大的!”
呈荷道:“下剩的,给我两月时间补给你!”
姓苟的道:“俩月!两天我这花船也等不了你啊!”
呈荷看了那姑娘一眼,似又看到了臂弯处的那颗痣!抿嘴犹豫了一下,竟从贴身的衣袋里摸出一块佩玉,递给姓苟的道:“那么,就用这个抵了!”
回纹美玉月色下透着碧光!
众人口中纷纷“欧呦欧呦”的赞叹着。
姓苟的眼里也冒了碧光!又转向呈荷道:“你这东西是好来路吗?!”
呈荷道:“自然是好来路。”
姓苟的将身契给了呈荷,转身要走,宝顺斋的伙计道:“那玉分明就多值了卖身契,你凭什么还要拐走那些钱呢!”说着不由分说,上去把姓苟的手里的钱夺下,那姓苟的却一点顾不得,忙的带着手下和大娘子并几个哭啼的女人全部回了船。
肖凤鸾还在劫后重生的懵懂中半倒半坐伏在地上,天大黑了,人们也渐渐散了,呈荷和伙计扶她起了身,这才想起给呈荷行礼。
呈荷拦了道:“肖姑娘可有去处投奔?”
肖凤鸾只会摇着头流泪。
呈荷道:“刚才你危在旦夕,我救治的时候如果冒犯,姑娘别怪罪。”
肖凤鸾仍是摇着头流泪。
呈荷看了伙计一眼,伙计攒着眉头对望了他一眼,两人都不知该怎样安置这捡来的年轻女子。
半晌呈荷道:“姑娘,如果你愿意,以后就跟着我吧。”
伙计虽意外,却只能叹口气点头。
肖凤鸾这才抬着眼睛,极快的端看了呈荷一下,复垂目轻轻点了点头。
是啊!但凡有一条活路,谁又想去死呢!李呈荷将身上的衣服披在肖凤鸾身上!
就这样,李呈荷把肖凤鸾带回了自己租借的房子。
第二天一早,邻街住的伙计匆匆跑来告诉呈荷,那花船的苟老板想是怕呈荷反悔索回碧玉,连夜让人把花船划到江心想开船上路,结果不知惊动了哪路的水贼,说有几个人干脆利索的潜到了船上,把苟老板抢了个空不说,竟还卸了他一条胳膊!也亏他大娘子奋力挣开了身上的捆绳掏开嘴杀猪似的嚎叫,其他人这才发现停船报官!巡兵知道了消息立时赶了过去,见人已昏死,忙着用担架抬着就近送医诊治,好歹保住了性命!
伙计的弟弟在衙门里当差,闹了整整一夜才回家,知道的真真切切,只是水贼的影子也没捕到一个!
伙计说的解气,李呈荷却只苦笑了一下。
一个时辰之后,李呈荷和肖凤鸾火速拜堂成亲了,伙计招来了两个吹鼓手,自己做了媒人,主婚人是宝顺斋的老板,证婚人是李呈荷租房的房东夫妇。
拜天地时只空设了高堂座位,一切从简,小夫妻两个连新衣也没有一件,伙计帮着从铺子里叫来一桌酒菜,六七个人吃喝完毕就算礼成!
……
说来肖凤鸾的爹爹也是个文人,多年寒门苦读却一直没能考取功名,年岁大了渐渐要强的心也冷了,只在学塾里教教书混口饭吃,因擅长琴曲,平日里也在春馆教习女孩子们弹琴唱曲儿。
后来家里女人故去,只留下了一个年幼的女儿和他相依为命,只道自己没有个儿子也不用挣命似的劳苦赚钱,日日吃点喝点抽点颓废度日,不过想着是等女儿一大嫁了人家,他一辈子就没挂念了。谁知天有不测风云,没等女儿有了结果他倒先命数尽了!
肖凤鸾先是七八岁上没了娘,十六岁上又没了爹,虽然爹爹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但毕竟没饿着自己,原有的薄田房子早几年前就让爹爹全点卖光了,如今满屋里值钱的只是自己!便横了一条心,和春馆的老板签了身契,约定唱曲三年,这才给爹爹换了装裹棺材,让他入土为安,也算报了生养的恩情。本想着那苟老板是爹爹多年的主家,不至于翻脸坑她,可谁知哪里又有天道呢!
这开春馆的,急了连自己老婆都能供给客人享用的,还能讲什么诚信!她个十六岁的女子,正是鲜妍明媚的年纪,无依无靠孤苦伶仃,既然抛头露面在那种地方,又怎么能够保全。
如今遇到李呈荷,肖凤鸾便认定他是她命中的贵人,二十出头一表人才,既不嫌弃肯收留自己,她自然求之不得!想着是老天垂怜也算因祸得福!虽不是有钱人,但打定主意就算拉棍要饭也跟着呈荷。
二人回了呈荷的住处,不过是租住的两间小房而已,房东是极和善的一对老人,并不多打探,只是和往常一样送了些吃食,呈荷在这里房钱伙食费既不拖欠,并且素来和气人员极好,他们自不多事。
李呈荷在外间案边,默默的坐了一夜,见天大亮了,招呼着进到内间,果见肖凤鸾也是依着床头坐了一夜,遂开口问道:“肖姑娘你老家还有亲人吗?”
肖凤鸾摇头道:“达州那边没有什么亲人了,算起来那老鸨子两个还是表姑姑表姑爹呢,又哪里靠得住!”
李呈荷道:“如今我也是孤身一人,你也看见了,就是这样的光景,如果你愿意……”
肖凤鸾点头:“愿意。”
李呈荷也定了主意,娶这女子为妻!一来敬佩她的刚烈,二者她确实没有其他活路,三则,他下意识的向她的臂弯处看了一眼,是呢!昨晚的月光下,他清清楚楚看到她裸露的臂弯处的那颗痣!
阿栖的臂弯处也有一颗!
他的心紧缩了一下。
他当然也看到过阿栖的那颗痣,他们从小一起玩大的呢。
这大概是一个缘份吧。
一听说花船出了事,李呈荷就拿定了主意火速成亲!因为老爷岭的人一旦知道这女子的存在难保会是怎样,畦楚崇尚一夫一妻,只有结了夫妻才可能给肖氏的性命打个包票!
世间的姻缘多种多样,既有两小无猜终成眷属,也有父母媒妁喜结连理,更有一见钟情至死不渝。李肖的结亲虽然无由,但不影响此后六年他们夫妻相敬恩爱,何况转过年来他们的儿子阿孝便落生了。
还是那句话,作为局中人无法跳到云端,去时间和空间的高处俯瞰发生的一切,李呈荷自然也绝不会知道,就在他成亲的日子,几千里外的内江山上,李家大少奶奶无泪无声的死了!
手里死死握着的,是在成亲那天同样紧紧握在手里的一只枣木雕刻的十二旒。
那是她唯一想带走的东西!
就这样,李呈荷失了美玉得了正妻。只是他
没有想到,五年之后他竟然还能再见到那块回纹美玉,更没想到的是,它竟然是在陆中霖的书案上!
……
李存芳回到山上早已过了子正,双呈斋没有人,一路寻来碰到了老石带着几个人,便问道:“怎么是你巡夜?”
老石道:“魏爷说明天山上人多,所以今晚加些人手。”一面令其他人先行。
存芳问道:“他呢?是不是又去那了!”
老石点头道:“魏爷在老松坡。”
跟了魏明学几年一同出生入死,老石早已习惯尊明学一声魏爷,不光是因为明学就过他的命,更是因为对明学的谋略胆识乃至功夫格局都是由衷佩服。
存芳猛的看了老石一眼,拔腿要走。
老石拦道:“大少爷,明天比武大会,他只是想在那儿静静心。”
存芳冷道:“这早晚了静什么心!你现在紧着惯着他,什么都任由着他的性子胡来。”
老石道:“存芳!有句话不是说嘛,有的事连神仙也挡不住。”
是的,神仙也挡不住人对人的思念…老松坡是魏明学斩不断的思念,但必须斩断!
存芳心里咯噔一下,口上却道:“我偏不信!还反了他了!”说着把老石撂在夜色里,自直奔向老松坡。
老松坡是出入老爷岭关卡的必经之路,是三年前阿呈和阿明分别的地方,是他痴魔的根源,更是存芳心里的禁忌之地!
多少次午夜梦魇神昏意乱的时候,他都闹着要去老松坡寻阿呈拦他下山,存芳只耐住性子劝慰他道:“让阿呈走,你留不住他……”
一直以来明里他从不敢和存芳提来老松坡,但暗里有多少晚上,他整夜守在这里,在这儿等在这儿盼,存芳不得而知。
他自知等不回也盼不回李呈荷,他为的是他的心,只为了一颗心能有个着落。
长情害人!
李存芳快步到了老松坡,远远看着了那个落寞的依松而立的身影,除去那副身子宽阔结实了一些,一切还都和三年前一样……
他不知何时放慢了脚步,也不知何时已敛去了脸上的怒气,他是真的拿明学没有办法,从来都没有办法!
神仙也挡不住人想人!
他走过去,温和的从背后揽住明学:“太晚了,家去吧。”
明学的衣服已经有些潮了,山上夜深露重,而他显然已经站立了好久。
果然明学转头看了他许久才恍然道:“存芳?今天不是宿在山下吗?”
存芳道:“明天让超儿带张庙和饲庄的人上山,我不回来心里总不踏实。”
明学缓缓点头,也不知他是否听进去了,只是点了头依旧看着下山岔路的方向,身边的存芳全然是空气一般视作无物。
他现在的世界不是身边这个世界,而是脑中的世界!
存芳看着他心疼,又一次道:“走吧咱们回家。”说着便要扶他走。
明学不肯收回目光,只喃喃道:“回家?”
存芳心急,知他又犯了痴性:“露下来了,快回去吧。”
明学低头自道:“双呈斋是家,景仁宇也曾经是家。”
存芳道:“回去换了干爽衣裳好好睡一觉,明天不轻松。”
哪里是明天,比武大会只有几个时辰了。
明学轻声求道:“我想再站…一小会儿。”
他下意识的想去扶身边的树。
存芳一狠心不由得他再说,连扶带扯的把他领回双呈斋。
神仙也挡不住人想人!李存芳今日偏要蛮横的挡一挡!
他咬了牙,不肯看明学的眼神,一路进门,一面把露浸的湿衣给他脱下换了,一面又理好被褥安顿着他躺下,明学便任着他宽了旧衣又更了新的,存芳见他仍不说话便坐在身侧帮他揉脚捏腿,无冬立夏他的手脚总是寒的。
一会儿他才渐渐明白回过神来,便说些不打紧的闲话:“晚上你和奶奶一起吃的饭吗?”
明学点头道:“今天陪她吃斋。你跑了一天了还是我帮你松松肩吧?”
存芳道:“又不累的。我路上可见老石,巡夜的你加派了人手?”
明学点头道:“明天山上人多,老师让我协助八叔他们。”
正如当年燕民瑞和石宝岳倚重魏澜一般,不知何时起八爷九爷已开始习惯倚重魏明学。即便这样,若不是李拜天发话,明学断不会主动插手,他虽有能为却不会恃才放旷,存芳便爱他这一点,不禁翻身压上来。
明学忙道:“今天别了,明天你得打起些精神来呢。”
存芳道:“有我什么,不过是比武定队长。”
明学道:“我料着未必没人想你这外务总管的位置,别人不说申武就算一个!”
存芳道:“那不过是个滋毛狐狸刺猬头,张庙那几个马上的功夫实在是好,不枉几辈子人养马驯马。”又道:“你真打算用外面的募工做队长?”
明学道:“怎么不真,老师都点头了,畦楚修生养息十几年也过两三千人,何况多是妇孺老幼,要想壮大必须借助张庙饲庄新畦楚营儿这些募工。”
存芳道:“那就让他们入了族,不然总是不放心。”
明学道:“这个得慢慢来,不然就算强着入了族,貌合心离的也拿不住。”
存芳道:“还有什么人是你拿捏不住的?明日你不下场子比划比划吗?”
明学摇头道:“商务行是清水衙门,账目分明不能浑水摸鱼,这个差事没人惦记,多半不会有人比武争抢。”
存芳道:“劳力累心的,自然没人爱做。”
明学道:“内务行也是一样寡淡,何况按规矩只能是本族子弟掌管内务,毕竟关系到老爷岭的安全。所以只有你的外务行,在外面独挡一面,不但风光又有暗里大量的油水可捞自然有人会眼红。”
存芳笑道:“你把外务说行的这么好,那我这总管的差事你就不动心思吗?”
明学道:“而今我打理着商务还帮衬着内务,还要再插手外务吗?你老李家真是把我魏明学往死里用啊!”
存芳笑道:“你是怕爹爹顾忌还是怕功夫胜不了我?你虽不愿意插手外务行,可从我起不管七叔还是超儿,我这外务行上上下下有哪个不听你的呢!不如你明天也下场子,想来咱们俩还从来没有比试过。”
明学道:“比试怎么的?哪儿就输给你呢!”
存芳笑道:“那不如现在咱就比试比试看看谁输谁赢!”一面熄了灯一面情不自已不管不顾起来。
一时晨曦初露,二人穿戴齐整来到马场。
不到辰时就开始陆陆续续有大量的外募工上山,他们大都昨晚宿在老爷岭附近,毕竟这样的比武是多年未遇的,不论畦楚子弟还是外族募工,有些功夫的都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把个老爷岭外校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竟不亚于天子开科朝廷赶考一般。
校场上魏明学已安置了当家的座位,眼见时辰到了,李拜天燕民慧燕明举石保祖石宝岳燕明瑞陆续落了座,四爷常轩素来不爱这样的热闹,况在病中没有出来,三爷自也不便上山,倒是二女儿常枥来了,一则是知道胞姐近来身子不好,再则念着外甥女玉嫦,三是顺便来观看老爷岭的比武大会。
人们已经按耐不住,盼的急切。
老石上来向众人讲明:“今天比武大会,为的是推举各队队长!如今咱们老爷岭分为三大行务,外务商务和内务,每个行务是三个队现有六个队长。大少爷和魏爷要撤出来,现有的队长是四位,七爷八爷九爷和在下!”
人群中传出哈哈的笑声。
老石继续道:“所以还有五个空缺。今天比武,可以争空缺的队长,也可以挑战现有的队长!这次比武共分刀四项,也就是拳脚、骑马、射箭、打枪,胜出者即可升任队长!但话说在头里,必须是族中子弟才能竞选内务行的队长,商务行和外务行不限。”
人群中便有人高声道:“真个能一碗水端平!畦楚子弟和外募工一视同仁?”
老石笑道:“那是当然!今日上山的都是咱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兄弟!老爷岭敢让大家进来就没把大伙当外人!比武凭本事不偏不向。”
又有外募工问道:“若胜了的,是不是必须入畦楚族才能当队长?”
明学看了那人,向存芳耳语道:“那个是肆庄的,看吧他们也担心被强迫入族。”
存芳惊道:“外募工几千人,今日来的也好几百号,难不成你都认得?!”
明学摇头道:“哪里能都认得,肆庄是六婶的娘家,这个人叫郁隆,是六婶的姨外甥,以后可能是咱们的妹夫。”
存芳点头道:“打算说给暮儿的吗?”
不禁留意着看了看,低声道:“你这些八卦都是哪里来的消息!”
六爷夫妻拢共养育了一儿一女,长子燕晨自幼体弱,娶妻后不久就离世了,没能留下个一男半女,女儿燕暮是老俩唯一的依靠,因是一定要招上门赘婿且又要品行稳妥有才干的,所以千挑万选婚事耽搁了许久。
那边只听老石道:“还是那句话,大家生死兄弟过命的交情,不会在意是不是本族人。除去内务行,只要是赢了的都能做队长。”
于是人人心中踏实,比武拉开了场子。
百十来人下了场,几番较量下来胜出者不过十几人,不出明学所料内务行没人挑战石宝岳和燕明瑞,新进了一个队长是年纪轻轻的常景智;商务行虽有人挑战老石却都远不是他的对手,只新进了一个队长郁隆。
而外务行是争夺最为激烈的,自然没人敢挑战七爷石保祖,而空下来的两个名额成了众矢之的!族中燕常石李都有人争抢,外募工也有几位。
看台上六爷已经离席,他对比武没兴趣,露个面不过是走走过场。七爷八爷也早就下场子观战去了。
李存芳和魏明学是最为留心的,毕竟胜出的都是以后紧跟着自己的手下。
明学心里暗忖,这几个人中最终取胜的应是张庙的张申文和畦楚的燕超,申武的功夫虽是在申文之上,但他自然不肯全力和他哥去挣,而主要对抗燕超,虽马上功夫他和燕超不分伯仲,但腿脚身手他定输给燕超!
再怎样燕超是得了五爷燕民慧的亲授。
果然申武功夫拳脚上败下来,心里七个不服八个不愤。
观战的也都个个情绪高涨。
存芳道:“这申武功夫确实不错,真斗的话申文未必会赢!”
明学道:“他们是亲兄弟,怎么会互斗!”
存芳道:“只是劳累了燕超,差一点的话就给五叔丢脸了。”
明学道:“申文虽功夫差些,可是沉稳老练不输石哥,我看他跟着你最合适。”
存芳点头刚要答话,却身边一个娃娃看得心急叫道:“大少爷,魏爷,咱下次比武是什么时候!赶我大了,也要下场子!”
二人笑了,明学道:“北阶,你好好跟着你们大少爷习武,等你大些,你大少爷少不了给你机会的!”
最后老石那边宣布,新进外务队长是张申文和燕超。
明学起身向申武道:“申武,你功夫不错,我这边还有一个空缺,你愿不愿意试试。”
申武咧嘴笑道:“能跟着魏爷自然是好!”
和存芳比起来,张庙的人多与明学亲近。毕竟那年是他打断了限时香,又出策解了张庙之危。
明学向大家道:“那就这么定了。咱老爷岭唯能适用!大家好好练功,好好做事自然不会亏待各位!”
众人雀跃。
忽听申武大声道:“魏爷,咱既是比武招贤,谁的功夫好谁就是头儿对不对?”
明学看了存芳一眼,笑道:“不错!”
申武笑道:“那咱能不能挑战总管事的?”
看热闹的一听都来了兴趣!
就连李拜天和几位当家都笑起来,真个是出生牛犊不怕虎!
明学笑道:“你是要挑战我?”
老石知道明学从不与人近身比武,便要拦。
申武笑道:“我既然是魏爷的手下,自不会挑战您。”
话音才落,燕超笑道:“申武,你要挑战我们老大吗?连我你都败下了还挑战大少爷!”
众人起哄大笑。
存芳听着这么说也来了兴致。
申武笑道:“我跟大少爷走过镖,自然知道不是大少爷的对手,我虽不行但有人行啊!”
存芳疑惑,却喜道:“谁行?”
众人都伸长了耳朵。
申武道:“我们魏爷行!”
众人哑然。
燕民慧看了看李拜天。
申武道:“难得今天这样的日子!魏爷和大少爷比划比划,让咱们也开开眼!”
明学看了看这个新进的手下,真真是个直肠子没算计的。
不及说话,李存芳已经乐道:“可说呢!看了半天我早都手痒了!”
娃娃徐北阶也叫道:“魏爷和大少爷比武!”
众人便哄起来:“比试比试!比试比试!”
明学见状不好推却,便和老石耳语了几句。老石道:“魏爷说今天就给大家助助兴!”
众人欢呼鼓掌。
老石挥手让大家安静,又道:“刀箭拳脚就算了,骑马打枪两项意思意思吧!”
众人欢呼赞同。
燕超也乐得飞快的跑去牵了怈龙和悍龙。
场子是现成的。
几十丈长的跑道中间设了个火圈。
平行于火圈垂直于跑道的近百米外设立了靶子。
刚刚比武骑马打枪是分开的两项,而今两人给并做一项!跳过火圈的同时开枪射击,否则马向前奔驰会偏离靶子的正面位置!
众人心道:这回真真是来着了!
先下场的是李存芳,他跨上悍龙一声口哨,悍龙彪悍疾蹄狂奔,并不犹豫飞纵而过火圈的同时只听啪的一声脆脆的枪响,众人欢呼李存芳一枪命中靶心!
李拜天等人均喜不自胜。
江湖悍匪不是浪得虚名!
手下人刚要换靶,明学道:“不过是取个乐,省一副靶子,还用这个即可。”
一面挽了长衫襟摆,认镫上了怈龙。
李存芳已驱马折回来笑道:“你若不拿出真本事,我可不饶你。”
魏明学一笑心道:你待会儿别脸上挂不住就好。
自不理他,只拍了拍怈龙腿上一夹,众目睽睽之下怈龙飞奔起来,身形飘逸一尘不染,虽不贪快但见果敢,一个腾空窜过火圈之时枪声已经响起,“啪啪啪啪啪啪”六声脆响之后,众人忙投目望去,竟无一枪命中靶心!
而是围着李存芳刚才的靶心一枪,外环的环线上,一个圆被魏明学齐齐整整的分做了六份!
竟然像尺子比量出来的一样!
众人哑然!
既而欢呼起来!看得过瘾!
燕民慧吃了一杯案上的茶。
申武叫道:“咱们赢了吧!”
明学笑道:“只为一乐,什么赢不赢的!况且自古以来射中靶心才算赢。”
申武道:“魏爷,明明咱们……”
明学打断他道:“申武,咱们要好好做自己的事最要紧。”
申武不忍仍然要说:“魏爷!”
一面他哥低声拦他道:“申武!刚才比武你故意放水,魏爷都没说破,你还要怎样!”
明学牵马绳递给燕超,燕超惊诧的接过缰绳方回过神,他眼里心里都是明学那个齐整圆圆的靶圈!
一旁存芳笑着给明学挑了大指,明学一笑而过,自顾去寻九叔一同商议安排众人的餐食去了。
张申文低声向他兄弟嘱咐道:“魏爷这么小岁数着实了得!以后你好好跟人家学着点!”
申武心服口服点着头,不再说啥。
……
比武大会的盛况,当日就传到晁天啸耳中。
老爷岭人才济济,新的一辈已经起来了!
而他自己身边,可用之材太少。
边子栋道:“李拜天身边一大群把兄弟不说,李存芳魏明学才多大,在江湖也挂了名号。”
晁天啸道:“当年在天丰第一次见他,也不过两三年。”
边子栋道:“咱们也得培植人脉才行,不然和老爷岭无法抗衡。”
晁天啸道:“咱做的是买卖,虽然有赌场春馆这些,但也是和他们走私贩毒不是一路。”
边子栋道:“那也不能以后让人踩着走。我看重庆那边赵家银庄的三爷就是个人物,爷应该拢着些。”
晁天啸道:“赵家钱庄是京城人家的买卖,那位赵三爷虽然年轻,却不会久在川蜀,更不会搅咱们小地方的浑水。”
边子栋不禁叹了一句“后生可畏啊!”
晁天啸听着,陷入沉思。
当年自己也是魏明学、赵三少爷的年纪啊!
……
望江横跨两县,一半在内江县,一半在临江县,晁家兄弟的家就在狮子山山脚下不远。
晁天吼、晁天啸是孪生兄弟,一个在“大义镖局”当伙计,一个守家在地做些小买卖。
家里有个瞎婆婆照顾兄弟俩的生活。
那是晁天啸二十岁那年。
有一天哥哥深夜,晁天吼压了一车镖没回镖局,而是直接偷偷回了家。
他听着动静心里奇怪迎了出去,见哥哥慌张着闭了门户,拉了他进屋。
一进屋晁天啸唬了一跳!
他哥一脸一身的血!脸上的神色仍心有余悸的样子,只对他道:“祥子,我们遇上土匪了,那三个都死了!”
他给哥倒了碗水,晁天吼一气喝干。
喘口气晁天吼继续道:“多亏了老当家的鼠来宝和他姑娘拦着,不然我也就让郝小六给宰了!这车镖是我拿命换的,我不会交给镖局那些一心苛待我们的小人手里,搁在你这,好歹那卖些钱!”
晁天啸道:“哥,私贪了镖银可不是玩的。”
晁天吼道:“不怕!我想好了,我要投狮子山去!”
晁天啸一惊:“哥!走出这一步咱可就是匪了!”
他们好歹以前也是读书人家,不是因为匪患也不至于快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晁天吼道:“别说是匪!不是鼠来宝出手相救,我早做了鬼了!”
……
一处普通的宅院,前门是店铺后面是住家。
一辆马车停过来,晁天啸从车上下来,赶车的和伙计一起把一只木箱卸到院子,遂收了晁天啸给的钱,又上车走了。
瞎婆婆从屋里出来道:“祥子,回来了。你哥呢?”
晁天啸道:“四姑怎么样?”
瞎婆婆道:“孩子的命算是保住了。性子是真够烈的!”
晁天啸道:“婆婆您回去休息吧。只是她的事别和人说。”
瞎婆婆点头道:“我知道。”一面出了自己的小屋。
晁天啸转身搬上东西进了大屋。
屋里的女人三十多岁,长得不漂亮,但有一丝英气,此时正躺在床上立着目看着他。
晁天啸道:“阿姐!好些了吗?”
郝四姑怒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晁天啸倒了碗水给她,平静的道:“阿姐,别生气,咱把话说开,如果我说完您还想死,兄弟我绝不拦着您,也拦不住您。”
四姑道:“你说!”
晁天啸道:“我救阿姐,是因为一年前老爷子和阿姐也救过我!”
他是斟酌了几日才决定顶替他哥哥的名义劝说郝四姑的,否则凭他自己这样的陌路人,说服郝四姑太难。
四姑道:“那不一样!”
晁天啸道:“怎么不一样?那时,我跟着镖局走镖,在望江边上遇到了郝小六的人,主家跑了,伙计打死了三个。如果不是您和老爷子恰好到了,我早就做了刀下鬼!”
这些他听哥说过,了如指掌。
四姑叹口气道:“那是看你为主家的生意不惜拼命,看在你守信重义的份上救的你。一个镖局的小伙计,为了一车东西都杀红了眼!”
晁天啸道:“阿姐那日还劝我说,银钱是身外物,命可是自己的!我还记得当时阿姐黑马红裙有多么霸气,训斥郝小六说,没那么长的竹竿子,你就别捅天!”
四姑凄然道:“也是因为第二天我要办喜事,不想让大喜的日子沾了晦气。可如今我们当家的死了!”说着留下泪来。
晁天啸道:“后来我投了狮子山,老当家的和阿姐从来不亏待手下!”
四姑道:“什么亏待不亏待的,你上山之后我都没怎么见过你。”
晁天啸道:“如今我救下阿姐,就像当年阿姐救我一样。”
四姑道:“不一样!我救你是一句话,你救我确是拼了命!只是你不该救我!当初你命不该绝,可现在我是走投无路!”
晁天啸道:“阿姐错了,怎么走投无路!你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你的活路。”
四姑道:“没有活路了!我们当家的,我是亲眼看见他让官兵挑死了!我爹,他也已经不在了!”
晁天啸道:“所有人搜遍了整个狮子山,都没找到老爷子的尸首!”
四姑道:“交出了金石鐏,我爹就肯定死了。他一定是进了狼目!”
晁天啸道:“怎么才能把老爷子救出来?”
四姑摇头哭道:“他说过,死也要死在那!”
晁天啸道:“那至少也要把尸首找到!”
四姑道:“我们当家的也只能按着图,才敢带人进狼目!可他!”
晁天啸道:“阿姐,现在已经这样了,你就在这里安心住下,再做打算。”
四姑道:“这是哪里?”
天啸道:“这是我的铺子。”
四姑道:“你有自己的铺子?”
天啸道:“我上山前家里就开铺子。”
四姑不语,山上这样的小土匪太多,她本不太认得,更不知道底细来路。
晁天啸道:“阿姐听我说几句话,看看对不对。”
四姑缓缓点头。
晁天啸道:“咱的山头富足,树大招风不然也不会引来这样的祸事。老爷子六十多岁得了阿姐,定然是掌上明珠一样看待,不然也不会留在身边这么久才嫁。为了他老人家您也不该轻生。还不说为了肚子里的孩子!”
四姑心有所动。
晁天啸道:“可老爷子再怎么疼您,过的也就是山匪的日子,怎么比得了百姓的生活,听书看戏逛街串门这才是女子该过的日子。”
四姑叹气,一辈子也会有那样的机会了。
晁天啸道:“不光是您,将来孩子大了也要上学读书结交朋结友啊。我家虽然贫寒,以后我会进我所能,让孩子过上正常人的日子。”
四姑道:“我是鼠来宝的闺女,我的孩子也是土匪的后代,如今山头给灭了,还指望过好日子吗。”
晁天啸道:“阿姐又没有胡作非为过,没什么人认得你,老爷子的手下几乎全死光了!那天我背你回来并没人看见,都说你喝了毒药跳了望江了!”
不是晁天吼相救,郝四姑早死在望江里了!
四姑道:“难道我要这样隐姓埋名过下去?”
晁天啸道:“谈不上隐姓埋名,如果阿姐不嫌弃,我们就以夫妻的名义过起来,也是为了给孩子一个名份。”
四姑道:“我比你大十几岁,是寡妇又有了孩子,即使我父女有恩于你,我也不能这么害你!这么委屈你!”
晁天啸道:“阿姐竟这么想!我还怕阿姐会怪天啸趁人之危呢!我敢说只要我活着,就对阿姐好,对孩子好!如果有一天,我或者阿姐,有了别的心思,咱姐弟就像今天一样,把话说开了再做打算,既不委屈别人也不委屈自己,阿姐你看可好。”
四姑道:“我心里过意不去。”
天啸道:“我真心实意愿意这样,不然我到死都不敢去见老爷子。”
哥哥的话在晁天啸耳边回响:“祥子!哥活不成了!你一定要救四姑娘!”
四姑道:“我爹临了跟你说了什么?”
晁天啸道:“没说什么,就说他闺女可怜,然后给了我一把金石鐏的钥匙。众人冲进来得了金石鐏,也就没人去拼死的追他了,毕竟狮子山地势崎岖,老爷子的功夫一般人也追不上。”
四姑道:“金石鐏和四兽图最后谁得了?”
晁天啸道:“分了,金石鐏里一共有三张图,驻军首,内江县和李拜天各得了一张。”
四姑道:“你没有?”
晁天啸道:“我没有。他们把库房那些值钱东西也都分了,我要了阿姐屋里的几样东西,想来是你用顺手的。”
一面说,一面指了指刚搬进屋的箱子。
四姑道:“虎狼熊豹,我听我们当家的说过是四张图,为什么只有三张?”
晁天啸道:“想来是老爷子毁了一张。内江县想把三张图集中带回县衙里封存,李拜天他们没有答应。”
四姑冷笑道:“李拜天做梦吧!少了一张图,他们手里的也就是废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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