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魂入三海
“梅灵。”楚?如坐针毡，在椅子上扭来扭去。
擎镶嗯了一声，清楚他想说的是什么。
可是黎盛他的确时日不多了，心魔已经太强，就是侥幸去除心魔，没了活下去的念头，黎盛他也活不久。
“还有多久？”擎镶突然问了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楚?没转过弯来：“什么多久？我还想问你，黎盛还有多久呢。”
擎镶手垫在脑后，靠在椅子上：“今年是第几年了？”
楚?明白过来：“九百七十九年。”
“还有二十一年啊。”还有二十一年，天下又要起惊涛骇浪了，只是那时，她不是旁观者，她是当局者。
“哎呀，突然说这个干嘛，你自己早点休息，我去瞧瞧那小儿。”
楚?郁闷不已，做什么提起这个，怪伤感的。一想到五绝又要闭关历劫，楚?就觉得脑门疼，到时候天下群魔乱舞，那才叫一个精彩。
掀开玛瑙帘，楚?看见黎盛已经靠在床上，双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芷翘正在镜台前捣捣鼓鼓，时不时对着镜子龇牙咧嘴的，没点形象。
“你感觉好点没？”楚?拉过黎盛的手，给他把了个脉。
黎盛弯弯眼睛：“你还会把脉？你懂医？”
“那可不是嘛，本大侠会的可多了去了，晚上让你尝尝我的手艺，保管你再吃不下他人做的吃食。”一说起他的强项，楚?可以吹三天三夜。
“那我就等着了，若是不好吃......”
“不好吃，我当场把盘子吞了。”楚?一点没在怕的。
“哈哈哈，你可真有趣。”黎盛被逗笑了，苍白的脸色染上一丝红韵。
“眼下，你要好好休息，梅灵说话不好听，你装作听不到，她心是好的，就是嘴巴子毒得很。”楚?背后嚼人舌根，好巧不巧，正主刚好走进来，听了个正着。
黎盛幸灾乐祸，说嘴巴毒，楚?有过之而无不及。
楚?感觉后背发凉，话锋一转：“我们梅灵花容月貌，性情最是温和不过了，世人谁不说她是大善人，你放心，她做你阿娘，你吃不了亏。”
他还弯着唇，一脸莫名的对着黎盛眨眨眼。
“哼。”擎镶把他挤开，看了看黎盛。
“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黎盛摇摇头：“睡了好觉，整个人都精神了。”
擎镶抿唇，让出位置，坐到角落，取出凌霄琴，双手刚放上去，琴弦就被人一把按住。
“你不能用凌霄琴。”是密音。
楚?眼眸里吊儿郎当不在，很是严肃。
擎镶拂开他的手，起势。
“说了你不能弹。”
擎镶一脚踢过去，楚?没有防备，正好跌出帘外。
他大母的！
楚?一脚踢在结界上，说了又不听，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拂袖而去。
“阿娘这是要干什么？”黎盛只知道凌霄琴是一把绝世好琴，杀人于无形，弹出音律传及之广，让人难以想象。
现下这个样子，难道是阿娘准备杀了他？
芷翘一眼看穿他的想法，解释道：“主子这是准备帮你压制心魔。”
“外人只知凌霄琴是杀人音器，却不知凌霄琴亦能救人。”
黎盛眼睛里的光芒忽闪忽闪，一瞬又泯灭。
没了大哥，苟活了这两千年，他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耳边响起一阵叮呤呤的清脆声，声声入耳，沁人心脾，他好像被阿娘的手轻轻抚摸，又柔又暖。
阳光照在他的面上，每个经脉都被打开，咕噜噜往外冒气，往常在他心口处异常兴奋的心魔也在享受，心魔闭着眼睛，很安静。
他看清楚心魔的模样了，是位老者，满脸褶皱，眉睫都斑白了，被裹在黑气里，气息安稳，一点看不出作乱时候的疯狂样子。
黎盛不再看他，专心听这不知还能否再听的天乐。
擎镶带着芷翘出去时，黎盛已经入睡。她整个人全压在芷翘身上，芷翘面色涨得通红，也不敢松开手。
楚?正蹲在前面的梯子处，面色不虞，瞧见，几步跨过来打横抱起擎镶：自找苦吃。
也不知说的是擎镶还是他自己。
“主子会不会......”
“闭上你的臭嘴，赶紧跟过来。”
......
擎镶在梦里，梦里有海，海面一望无际，偶尔从上空飞过一群群飞鸟，天和海皆是蔚蓝。
旁边的神女足尖一点，飞向海，她没拦住，也许是不想拦。
接着又是楚?，楚?也从她身旁飞过，扑进海里。
芷翘、朱逢琛、青挽......
一个接一个，全部掉进海的陷阱。
倏而，天边电闪雷鸣，海面卷起巨浪，蔚蓝变成墨蓝，似要将人生吞活剥。
她被卷进去，毫不反抗。
她掉到一处岛屿，耳边是及未在和她说话。
及未抱怨她，几百年都没有去见她，及未的弟弟央才围着她转圈圈。
央才刚满三百岁，个子虽小，可嘴里的尖牙比他姐姐的还利。
他抱着她的腿，质问她为何这么久才来。
擎镶把他抱起，轻声道歉。
众人进了宫殿，殿中前首坐了一男一女，是及未的父王母王。
溟海的大王一直都是及未的父母二王，他们二人感情很好，是她曾经幻想过的夫妻的模样。
一阵寒暄过后，她随着及未去客房，转角却见到青挽。
青挽正和一男子相谈甚欢，男子是及未的大哥：城檀。城檀善功法，喜推卦，青挽一直和他很要好。
青挽看见了她，面上全是惊讶，到面前来拉着她转了一周，问她何时来的，伤势可恢复了，零零碎碎说了一堆，她觉得青挽一如既往地聒噪。
场景一换，她和青挽在沃海大王子戈列的府邸喝茶。
戈列曾经爱慕过她，对她们二人同来感到高兴。
她记不清到底说了些什么，迷迷糊糊之间已经和青挽下起了棋，二人皆不懂棋，只是瞎玩。
青挽抱怨青帝的不知好歹，哭诉神树的悲难离世，抱着她嚎啕大哭，痛斥九人的冷心绝情，感慨世人命运的不公。
最后，是在汕海，汕海比其他二海要小，却金碧辉煌，来来往往的都是穿金戴银、三头六臂的修罗，高大威猛，对着到此的两个小人儿很是稀奇。
汕海海老接待了她们，奉上了琳琅满目的珠宝。
青挽手里的珠玉盒子突然之间有些烫手，对比起汕海的财大气粗，青挽默默收回了盒子。
她在笑，坐在修罗的头上，将这里看了个清清楚楚，金与蓝交相辉映，白与黑缠绵不绝。
她和青挽离开三海，青挽把手里的珠玉盒子给了她，让她早日回去。
她醒了，在和青挽分别之后。
“吾，睡了多久？”声音嘶哑，喉间干疼。
芷翘递上一杯水：“五日。”
“哦，也不算长。”擎镶回想起梦里的场景，可能不是梦，她魂魄出窍了。
“黎盛怎么样？”
“他可好着呢，这几日天天来看你，还把山灵都给折腾怕了。”
“如此，便好。”
芷翘没懂，她也不需懂，她只想主子安康喜乐。
青挽回到木屋时，通体舒畅，和擎镶见面之后，她像是被灌了灵水，感觉此刻斗志昂扬，能把厉气打趴下。
刚进木屋，入眼一片狼藉。
她退出，把门关上，眼不见为净。
到青殿的时候，青帝正在她的宫里等她，也不知这么几天，是不是日日都来。
如今她心情好，也不计较青帝那日的以下犯上。
“你来此处作何？”青挽宫里没有宫人，她觉得行动不便，不如一个人自在。
青帝将自带的茶杯放在桌上，摩挲着茶杯外壁，沉默。
青挽没说什么，从后面拿出还未绣好的山水图，一针一针仔细落下。
半晌过后，茶水已凉。青帝从怀里取出折叠过的纸，放在青挽面前，随后提着自己的茶壶篮子离开了这里。
青挽看着那纸出神，眼眸里未起波澜。
青帝将篮子递给门外侯着的宫人，大步离去。
他那日的确说的过了，不说其他，菊灵守护青国不知多少岁月，本来就不是他这种凡人能够理解的。
她看过千变万化的高山，淌过惊涛骇浪的川流，脚下走过不知多少黄土，她所担忧的不止青国，更是天下苍生。
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出口伤人，着实不该。
青挽明白青帝的意思，可是她已经不在乎了，每一代皇帝，从心底都不服天师，觉得被人掣肘，被人监视。
他们是天之骄子，容不得他人置喙，更何况天师这种惑乱人心的位置。
青帝是看得最明白的一代皇帝，虽然并不如祁铭的宏才，却有祁铭没有的坦荡胸襟。
作为一代皇帝，青帝当之无愧。
打开纸，上面讲述了祁铭的一生，后宫几人，子女几数，罢黜升迁官员多少，详详尽尽。
一目十行，青挽将纸捏的粉碎，一撒，连灰烬都没留下。
她要把祁铭的坟都扒出来！
她在青殿待了数日，后到青峰峡取了一把未开封的流波剑，一身怒火来到擎苍山。
她被山灵拦下，山灵面生，应该是新来的。
她亮出菊灵令牌，横冲直撞。
新来的山灵躲在后面瑟瑟发抖，他有眼不识泰山，居然拦了菊灵，完了完了。
他焦急之下，根须，枝丫，绿叶全部冒了出来，压半天压不下去，旁边的小兔子看不下去，化成半人，将他扯走。
嗒嗒嗒，流水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青挽随着望过去，一男子居然在温泉中沐浴！
这可是擎镶的后山！
菊灵看向四周，扶了额头，太急了，走到后山来了，后山处有一瀑布，连着许多温泉，他们曾经在这度过短暂的时光。
咳咳...
青挽故意咳嗽几声。
果然，那男子闻声而动，眨眼便裹好衣衫。
男子打开温泉的结界，走了出来，眯眼看清来人。
拱手：“见过菊灵。”
青挽没见过他。
花暮抬头：“我是梅灵的手下，花暮，百年前得幸见过菊灵。”
青挽火气上来，呸了一口：“你个骗子，花暮是百鬼殿的主事，脸上有一印记，怎么可能在这里，还说是擎镶的手下，你骗鬼的吧。”
花暮不觉尴尬，抬手摸过左脸，胎记显露出来：“我现下跟着梅灵，梅灵便是我的主子。”
青挽摸摸头发，有些羞赧，转身快步离去，太丢脸了。
花暮看着青挽离开，这五绝之三，都不像外界所说那般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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