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陆府
真文赶回仙界了。
我一路飞快的往阿垣在的那个人世去。
明明我已经很快了，赶到的时候入眼的却只剩一片废墟。我怔怔的看着，折成两块的陆府门匾就倒在不远处的地上。似是在提醒我我确实没有来错地方。
可整个陆府已经被烧成了残垣断壁，到处都是一片焦炭。
只有地上发干发污的血迹，赫然昭示着这不是一场意外。这里曾经遭受了怎样的摧残。
阿垣呢，阿垣怎么样了。
我低头看着手腕上的同心结，一路都没有任何回应了。
刚想往废墟里去看看，一旁的卖鞋的老太凑了过来，冲我低声说道：“姑娘可是来陆府寻人的？”
我连忙点头。
“哎，姑娘可来错日子了。就前天晚上，陆家好似进了什么土匪山贼，好一番打斗，不一会又突然着了大火。旁边有些人听着里头传出的哭喊惨叫实在不忍心，说陆家上下皆是好人，陆大人是为民做主的好官，陆夫人也常常在附近布施。便一齐破门进去救人，你猜竟看到了什么？”
“满地都是尸体，血流满了整个院子，都没有下脚的地方啦。只有陆家的小少爷，站在院里。浑身散发着红光，手中还握着刀，他们说他是妖怪，吓得又跑了出去。”
“只有老婆子我在门口看着火势越来越大，怪不忍心的，心想着那陆少爷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就算真是妖也不会是个害人的妖。我便喊他快跑，他看了我一眼，却挥手把门给关上了。哎……你说，这是得罪了些什么人！”
“除了两个出嫁的姐姐，其他人啊，都死绝了。就连那小少爷请回去的两个绣娘，听说是给他家未过门的少夫人绣婚服的，都没能逃过此劫呢。”
我听着，就半天说不出话来。
“哎呀，姑娘你也别太难过啦！人死不能复生啊。”老太握住了我僵持的手：“怪我这个老婆子，多话了！”
“哎，我实在是看他们陆家太惨了……听说官府也查不出来是什么人干的，陆家两个姐姐，在府衙门口跪了好几天了呢。”
我自顾自的往废墟里趟去，那老太却握紧了我的手，劝道：“姑娘，可千万别进去了吧，陆家都是含冤而死，戾气冲天呢。这一把火烧完，里面也不剩什么了。”
我轻轻挣脱她的手，仍是坚持的往里头去。
“哎呀，你同陆家是什么关系，怎么如此不听劝戒呢。”老太仍在背后叨念着。
我并未回头，只轻轻回答：“我就是陆家未过门的少夫人。”
果然一地狼藉里，随月刀静静躺着。血污仍清晰可见，刀上仍有妖气浅浅缭绕。
即使用了洗髓草，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却仍被激起了妖力，他当时真的很绝望吧。
我突然想起他在同心结的呼喊。
他那时候，真的很需要我吧。
只是他一定也知道了我当时焦灼的状况，他选择了不让我分心。
我答应他会保护他，却让他的家人枉死，让他如此悲痛不愿独活。
沉默少言的陆父，目光总是温和的陆母。
还有送我烟火，总是站在我身后的陆垣。
我跌坐在地上，握紧了手中的随月刀。眼泪再也止不住。
感应了一下，四周并没有阿垣的人魂。漫漫人海再去找一个五感都不齐全的人魂，怕也是一项艰巨的问题。
当下我便掐了个术法，往轮回台而去，想去问问陆判。毕竟人间的轮回由他掌管，也许他会有什么有效率的法子。轮回台并不容易寻，不然当年我也不必在寻鹿山强行打开轮回。
陆判真是最孤僻的仙者了，把这轮回之路布得如此隐秘难寻。
我一边赶路，一边在心里暗骂。
终于到达。
得来的竟如此容易。
阿垣的人魂正站在那里等着我。
他不知已离体多久，此刻魂魄薄弱的很。清瘦的身影微微有些涣散，不远处传来的白光似乎都可以穿透他。
但他坚定的站在那里，远远的就冲我露出个笑容。
似乎经受过那么多苦难的人，不是他。
似乎不论他脚下立着怎样的刀山，他也能冲我笑出来。
我飞扑过去，拥抱住他。
尽管此刻只是一道他没有温度的的魂魄，也一样能够温暖我。只要他在，我就心安。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他轻轻蹭了下我的鬓发。
“阿垣，对不起。”明明那么多心事想说，想同他解释为何我不能赶来，想告诉他我有多难过，却只剩一句反反复复的对不起。
真的好对不起，让你过这么颠沛流离的人生。
“阿月，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我知道你一定很不容易，才把我这样……送进这轮回里。”他总是那么温柔。
我松开手，认真的看着他：“阿垣，只要渡完这些轮回，你就不再是妖了。你会有仙籍，我们会有并肩同行的人生。我们再也不会走散了……”
他笑着望着我。
身后传来陆判的声音：“帝座，他已经离体很久了，快些去轮回吧。”
我不舍的望着阿垣，并不接话。
阿垣却冲我轻轻的点了点头：“原来阿月，已经是仙帝了。”
是的，我已经是仙帝了。
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渐渐被轮回口的白光吞没。
“再见，阿月。”
“再见，阿垣。”
阿垣啊。
我这一生漫漫长，唯一记住的，却总是你一次又一次离我而去的背影。
人人奉我为仙帝，事事由我掌控。
但我们之间，聚散不由我。
每一次送你离开的时候，那种无力，那种失落，让我不断的质疑，我真的够强大吗，真的争得过天命吗。
“帝座，还会有下一世的。”陆判出声打断了我的思绪。虽然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清冷疏离，但此刻也确实抚慰了我的心情。
我回过头，努力冲他挤出个笑脸。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我升仙帝了。你看看你掌管六合命格，为何阿垣总是个这么短命的？”
好歹也是个关系户，怎么混的如此不给力。
他脸上浮出一丝无奈：“帝座，他以半妖之力进轮回，本就有违天道，这已经是看在你护佑苍生的份上，给你开的后门了。这一世陆家遭难，他的人魂盘旋不愿离去，也是我带他来的。换做旁人，可不能有这个待遇。”
也只有同我一起，才能难得看到他脸上有一些表情了。我怎么不懂，我同陆判少年时期便已相识，虽交得不深，但也是难得的情份。
阿垣的命格，我无力更改，陆判估计也一样无法左右吧。
我摆摆手算与他辞行。
他微微点头道别，便隐去了身影，忙别的去了。
我一个人在轮回口枯站了一会，想着眼下要去哪里。
如今回岐鸣山也太过清冷，估计会更加心伤。此时仙界估计乱的很，也不知宿未如何了。
于是还是打算回仙界去，比较妥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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