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旧军恶习
“余师长,再攻打浏阳、长沙这样的敌人重兵所在城市,不明显等于自杀吗?没人了还怎么继续革命呢?”
“是啊!”卢德铭、余贲民等前委委员站在毛委员一边。
余洒度蛮横坚持己见:“不行,你们会打什么仗?”
毛泽东、卢德铭、余贲民等前委委员皆摇头,对这个师长表示失望。
“听毛委员叔叔的话,乖乖的!”小女孩刘彩香清脆的童音从小院门外传来。原来她依靠在门边偷听。大家齐刷刷望去,惊疑,乐了,小女孩转身跑开了。
毛委员左手叉腰,右手由下向前挥道:“抗旨之罪由我一人承担!”他以前委书记最高权力命令道:“通知起义各部队到浏阳县文家市集结!”
9月19日,各路起义部队到达湖南省浏阳县文家市。当晚,前敌委员会召开会议。按照毛泽东提出的意见,决定工农革命军退萍乡,往湘南转移。余洒度不同意,但党的前委决定,只得勉强服从。
中国工农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一、三团和二团部分指战员1500余人相继到达文家市,击溃了文家市伪团防局分队,砸烂团防局牢房,救出被关押的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打开了大土豪彭伯堂的积谷仓,将谷子分给贫苦农民,烧掉了彭伯堂的望花楼。
当晚,毛泽东在文家市里仁学校主持召开前敌委员会会议,卢德铭、余洒渡、余贲民、苏先俊等师团主要干部参加,讨论起义部队会师后的进军方向这个关系着中国革命前途和道路的大问题。毛泽东和余洒度在会上分别作了较为系统的发言。毛泽东分析敌大我小、敌强我弱的形势,主张放弃原定进攻长沙的计划,去农村深入土地革命、保存实力,坚持革命斗争。
毛泽东用手指着挂在墙上的地图道:“这块像眉毛一样的地方,是罗霄山脉中段,这里山高水险,地势险要,森林茂密,是个理想的落脚点。这里的群众基础也好,有自给自足的自然资源,特别是井冈山地区,是个积草囤粮、聚集革命力量的好地方。我们可以在这里建立革命根据地。”
余洒度仍坚持按中央和湖南省委的要求,迅速夺取浏阳直攻长沙。激烈的争论,总指挥卢德铭等大多数同志支持毛泽东的主张。会议通过毛泽东关于放弃攻打长沙的主张,决定转向敌人统治力量薄弱的农村。
9月20日晨,工农革命军1500余名指战员集合在里仁学校操场上,整装待发。毛泽东给战士们鼓舞信心,分析当前的革命形势,阐述枪杆子的重要性,发出向农村进军的伟大号召。他说:“我们现在好像一颗小石头,蒋介石好比一口大水缸,总有一天,我们这颗小石头一定要打烂蒋介石这口大水缸。”
毛泽东的讲话,极大地鼓舞了工农革命军战士们的革命热情和斗争勇气,同时也深深地影响了许多趴在墙头上看热闹的围观者。十二岁的胡耀邦和十四岁的杨勇,他们听懂了毛泽东通俗、生动、形象的讲话,毅然参加红军,跟着毛泽东成为当时最小的红小鬼。
毛泽东在文家市确定的转兵决策,具有重大意义,是中国共产党人坚持实事求是思想路线的典范,是把战略退却与战略进攻相结合的创举,是我党把工作重心由城市转向农村的重大转折。
工农革命军离开文家市,为甩脱敌人的追击,沿着湘赣两省边界,跋山涉水,打算经萍乡向莲花县进发。到了上栗市,闻知萍乡驻有敌人重兵,因而绕道泸溪。
9月24日,部队进至芦溪,突然,敌军从四面八方冲击。余洒度自以为军官出身,越权指挥,大呼:“各部队都听我指挥!”不料,原二、三团余部不少军官不认识余洒度,反而使部队混乱不堪。由于起义军侦察不力,情况不明,遭到朱培德部特务营和保安团的伏击,仓促应战。
部队处在生死存亡最危险时刻,总指挥卢德铭见情况十分紧急,挺身而出,为掌控部队,率领一个连抢占路旁高地,阻击敌人,掩护部队转移。
山地,河滩。卢德铭驳壳枪奋力冲杀,当他冲杀至山边时,一颗子弹击从他左耳穿入,壮烈牺牲,年仅22岁。
起义部队再次损失五百人,好不容易收拢部队撤离,余洒度又以为总指挥非他莫属了。一个人有正义感,投身正义事业运动,并不等于立地成佛了,多还带着原有的品性、习气。
战后,毛泽东抱着卢德铭总指挥的遗体痛惜不已:“还我卢德铭!还我卢德铭!”
24日晚,秋收起义部队进入莲花县甘家村。毛泽东向当地党的干部和群众调查莲花县的党组织和农民武装力量的情况,9月18日农民自卫军攻打县城的英勇行为使他赞赏不已,当晚召开军队干部和地方党组织负责人会议,部署攻打莲花县城的行动计划。
9月25日,起义部队从黎明到中午,冒雨攻克了莲花县城,活捉了敌保安队长李成荫,捣毁了国民党县党部和县公暑,砸开监狱,放出了被关押的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一百多人。打开了谷仓,把粮食分给贫苦农民。
这时,部队从从起事时的五千余人剩下不足千人了。
莲花县城,这里暂时被工农革命军占领。硝烟散去,暴雨停止。午后,残余的部队点兵于原敌军校场上。三军几场败仗下来,又经莲花城这一仗,虽然攻克,大家却看到了一种并不令人欣喜的现象,现在活下来的已是官多兵少。虽然将士们因有一颗正义心而背叛国民党参加起义,但热兵器时代形成的官兵不平等级观念根深蒂固世袭下来,战场上当官的在后当兵的冲杀在前,所以形成了眼前官多兵少的畸形景观。
师长余洒度简短发令:“工农革命军同志们,敌军不会让我们消庭,我们最多只能在这里休息一天,明天上午九点转移,抬上伤员。现在按规定各就各位,解散!”
这一解散可真解散了。
今夜的宿营处,不少残部并未听从既定安排,而是哄抢较舒适的房舍,有的因此对峙起来。一个排长嚷道;“它妈的,哥几个,干脆去住旅馆!”吆喝着就走。连长阻止道:“不许去,还像个军人嘛?”排长刹住了脚步。但夜幕降临时,依然偷偷地带了几个士兵去了旅馆。
部队集体晚饭后,好不容易安顿下来的各宿营地,蠢蠢欲动了,三三两两的将士走进了满城夜色的酒馆、饭馆大吃大喝,有的还付账,有的吃完嘴一抹就走。老板不敢惹,只能事后吐口水:“呸,你们与国民党兵有什么两样?败兵一群!”
余经邦所带的农军倒是最听指挥服从安排的。而且所部宿营在民房屋檐下。余经邦本人则受命于毛委员,带上牧童等五战士佩袖章当临时巡察官,见官大一级,毛委员要掌握部队状态,他信任余经邦。余经邦面面俱到巡视,当他们巡视到全是带大盖帽的军人营地时,见一士兵正被缚于檐柱上受皮鞭之抽。余经邦大吼一声“住手!因何事被打?”
“他是营长的卫兵,给营长送红烧猪头肉,他边走边偷吃,竟他妈吃了个精光,对营长扯谎说猪肉生了蛆丢茅坑了,晚餐只有士兵饭菜将就一顿了。被营长追查出来!”
余经邦问:“那你们士兵吃的什么?”
“米饭,酸菜炒洋芋丝,豆芽汤。”
“伙食挺不错的嘛!毛委员讲,长官不应该搞特殊!士兵虽然作的不当,不能打人,放了他!”
被打的士兵获释,眼露感激之情。
指挥部并未住在被攻占的县政府,而是住进了紧挨县政府的市民家,毛委员把舒适的县政府让给了伤病员及妇女同志,这令师长余洒度大为不解,心中不快,也只得服从。
“报告!”三个战士进指挥部。
余师长不耐烦地问:“什么事?”
“毛委员说不准随意打骂士兵,官兵要待遇平等,可我们的小小班长动不动就打我们,吃也比我们当兵的吃得好,我们来告状!”
“去你妈的,”余师长一耳光刮向一战士,“我当有多大的事呢,本总指挥正烦着呢,滚!”
毛泽东、卢德铭、余贲民等人听到响动,不约而同出现。毛委员说:“余师长,你这套习惯什么时候改掉啊?”其它人则直接质问:“为什么放走保安队长,难道不懂放走的危险吗?你这行为是什么性质!”
余洒度强词夺理:“我们就缺吃,留在这我们白养吗?现在部队只有我最有资格行使总指挥权!”
众人摇头散开。毛泽东一脸深沉。心思人间相,改造人是一项多么艰难的事业啊!
余经邦带巡察组去县政府看望小女孩刘彩香,正在愉快地帮女兵谢另芝照顾伤员的刘彩香见余经邦到,欢喜地叫道:“队长哥哥,牧童哥哥!敬礼!”大家乐了,牧童道:“呵,看样儿想当女兵啦!”余队长假装严肃道:“命令刘彩香长快点!”众皆笑。
之前在休县,余经邦带农军出征前,曾思量刘彩香的去留问题。是随军或是为她找户好人家?但刘彩香神经般反应,哭着嚷着:“别丢下我,我要跟你们在一起,死也在一起!”其实军士们舍不得小女孩离开部队,就如家中有个小喜鹊,家庭就显得滋润些,何况刘彩香比一般小女孩聪明、出色。这事毛委员在日理军机的思想空隙中也想到了。说:“我们的路才起步,不会因一跤止步,还很长,刘彩香愿留军中,早一些锻练也好,就让谢另芝带到底!”
夜深的宿营地,放不下的失眠,受打击的信心,私下议论纷纷。士兵不是机器,是有思想的人。
“开仗就被打残了,死那么多战友,这还走得下去吗?”
“唉,鸡蛋碰石头。”
“怕是没盼头罗!”
“在国民党军挨长官打,这也逑一样!”
“没干头,还是开溜吧!”
“反正活不下去,我们死也要战斗到底!”
悲观失望情绪弥漫部队。无纪律性膨胀。
翌日九点,部队集合开拔,向山区转移。发现各部队又减少了人数。原来夜间,各营地皆有开小差离开部队的将士。
毛委员讲话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走就走了吧,留下来的是坚定的革命份子,更纯洁,从另一个角度看又是好事!如果我们一跤跌倒就停止不前,那是目光短浅。谁也没有经验,谁也不是天生会打仗嘛!胜利终久属于正义,属于善于吃一堑长一智的人!工农革命军同志们,你们就是革命的火种,燎原的火种,为你们自己而自豪吧!”
余经邦带头呼口号:“我们跟着毛委员,革命到底!”
群起呼应。刘彩香举起了拳头。
“出发!”
这支刚进炉还缺乏淬火的军队,从百姓蜕变为军人,如未脱壳的谷,如生米刚下锅,还不成熟,将跟着毛委员从战争中学习战争,走向成熟。
此时,另有一支起义军爬山涉水向西转移,来到信丰城。他们是南昌起义失败的部队,已艰苦转战月余,此时已由朱德与陈毅领导,其旧军队不良作风、习气比秋收起义部队更严重。
信丰城里,一个当铺闯进一伙起义军人,把拉出导火线的手榴弹向柜台上一放,说:“老板,称称有多重,当几个零钱花!”其恶劣行为堪比军阀队伍。
城外,农民租种的东家土地上,一个当官的带着士兵们爬上梨树欢快地摘梨子。吃不完兜着走,不顾苦主的哀求:“求求你们了,给个钱吧,我怎么给财主家赔得起呀?你们这是逼死我啊,是土匪呀?”回答是:“给你东家带个话,要钱没有,要你东家的命有一条!”
陈毅接报:城西一家珠宝店被我们的人抢劫。
陈毅立即命令号兵吹紧急集合号,转移出发。队伍一口跑出信丰县城约十多公里,跑至一个山坳里的平地上停止下来,宣布开全体军人大会。
“同志们,我们这叫啥子部队?土匪!破坏革命纪律,勒索、抢劫、欺压老百姓!那我们还革啥子命嘛?把那三个最坏的家伙拉出来枪毙!”
革命洪流鱼沙俱下。有的是觉悟不高,有的纯粹是投机坏份子,他们革命的目的依然很自私,狭隘。仅仅是为了当强者,而不是为劳苦大众谋福利。随着三声枪响,三个最坏的家伙去阎王那里报道,大长了正气,刹住了歪风邪气。将士们倍受鼓舞。
这支南昌起义保存下来的部队比秋收起义残部处境更艰难。挺进,挺进,向信丰以西的大庾岭山区挺进。长途拔涉,孤立无援。坚持,坚持,时国民党新军阀各派之间矛盾重重,继宁汉战争之后,又爆发了粤系、桂系、湘系军阀的混战。他们忙于互相争夺,不得不暂时放松了对起义军的追击。虽然摆脱了国民党军重兵追击,但寒冷、饥饿纠缠着部队,痢疾、疟疾一类流行病折磨着将士,一路上地主武装、反动民团及土匪的袭击和骚扰,黑暗重重,前途茫茫。革命的前程究竟如何?武装斗争的道路是否还能坚持?我们究竟走向何处?
严峻的斗争现实摆在起义战士面前,考验着将士的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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