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长梦
我真是小说里的柔弱女主,我想。
在果戈里的“外套”传送我和西格玛的那时候,我其实几乎已经失去和外界沟通的意识了。
但是仍能感觉到血液在不断回流,在我身体里循环,我还听到果戈里和西格玛在吵架,西格玛的声音听起来快气炸了,但是果戈里仍旧是那副嘻嘻哈哈的模样。
那个追我们的白斗篷的人呢?走了吗?
啊,果戈里这家伙,不会打算把我丢在这里无视掉吧?毕竟我当时只让他救西格玛。
思考花了我更多的心力,无垠的黑暗沉甸甸地压迫着我的意识,我彻底陷入昏迷之中。
我大概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密不透风的黑暗向一个朦胧的、月亮似的白点延伸去,我不断地朝那个点奔去,每一步都是更深的黑暗,就好像永远也没有尽头。
恍惚中我听见好像有笔尖在纸张上摩擦的声音,那个声音越来越响,我踩着那个声音,看到自己不停向前迈去的双腿,越来越清晰,接着是自己的喘气声、摆动的双手,一切在黑暗里都渐渐有了形状和色彩。
我继续向那个月亮形的白点跑去,我的视觉更加明朗起来,在我能看见我飞舞的头发丝的时候,我不知不觉冲过了那个月亮形的白点,来到一片眩目的,白得头晕的空间中。
我的体感告诉我这个地方很大很大,比最广袤的宇宙还要大,但是我的眼睛又在告诉我,这个地方其实很逼仄,因为我触手可及的那块,有一本悬浮在空中的,翻了一半的白皮书。
那本白皮书不断翻动着,传来纸张互相擦动的沙沙声,我再往前走一步时,又听见了模糊的人声。
我准备再往前试试,而当我抬起脚迈出下一步时,一阵天旋地转的坠落感,我猛地睁开眼,几乎是以弹的姿势从床上坐起来。
肩膀和胸口一阵剧痛,我又倒了回去,大口呼吸了几下。
入目是另一种白色,还有浓重的消毒水的味道,床边挂了好几瓶吊水,有一位护士站在我床边,拿着板子在上面记录着什么。
我一下反应过来,这里是医院。
护士注意到我在看着她,小小惊呼了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干嘛这么惊讶,难道我睡的是太平间吗?
几分钟后一个人推门而入,是安吾先生,他对外面的人说了几句,关上门走到我床边。
“好久不见了,您睡了两天。”安吾先生同我打招呼。
比上次还多了一天。
“确实是很少这么单独见面。”我道,“不下班的话就不用上班了,不睡觉的话就不用起床了,曾经安吾先生的话可是在我最努力工作的时候起了莫大的作用啊。”
安吾先生尴尬地长叹一口气,扶了扶额:“请您忘记,拜托了。”
我打了个哈哈道:“怎么会忘呢。”
“说正事吧,”安吾先生转了个话头,“我是接到夏目先生的电话才过来的,有人把你送到了医院,按医护人员的描述来看那个人是西格玛。”
“现在这个地方处于特务科的安保之下,很安全。”
“夏目先生呢?”我沉默片刻,问道。
“一会儿就来。”安吾先生应道,“我没想到您为了救西格玛做到这个地步。”
我试着解释道:“我说那是个意外您信吗,我感觉有个人是冲我来的。”
“我信,因为太宰和我说了。”安吾先生很快就回道,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那么我先走了。”
他走到门口时,脚步一顿,补上一句:“西格玛刺伤种田长官的事,我不会这么放过的。”
我没做声,也不想和他说什么西格玛其实很愧疚之类的话,对与错西格玛自己会知道的。
安吾先生离开后不久,窗户响起“笃笃”的敲击声,我看去,是猫化的夏目先生在扒拉着窗棂,用脑袋推开了窗。
“夏目先生。”我怀念地望着他,彻底放松下来。
夏目先生跳下窗台,走了几步跃上我的床榻,蹲在我的手边。
“你可真是了不得了。”
我笑了一下:“过誉了,不过我确实感觉到自己使用异能力比以前更得心应手了。”
“你成长了。”夏目先生得意地摇起尾巴,尾巴尖在地上拍打着。
他举起爪子拍了拍我的脸,“做得不错。”
我低下头,脸颊蹭了蹭夏目先生的小脑袋,道:“是我的错觉吗,好像有我不知道的人在关注我。”
“天空赌场那一次,来的人不仅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人,还有一个人,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很奇怪。”
“他的目标不是侦探社也不是西格玛,而是我。”
夏目先生的爪子压在我的脸上:“不是错觉,他们想抓你,也有可能真的想杀你。”
我垂下眼帘,喉间“嗯”了一声,其实也没有很惊讶。
我感觉到夏目先生的爪子摁了摁,在我脸上留下一道爪印,接着我听见他说道;“你真的是不怕呢。”
“以前我觉得逃避是有用的,把感官都蒙上了之后,其实一切都没这么重要,日复一日的循环也很好。”我挨着夏目先生,逐字逐句道。
“撕开伪装之后所面对的一定是死亡或者是别的更麻烦的东西,我不得不周旋和抉择,逃避和面对所带给我的生活好像都不是特别有意义,但是麻烦程度却天差地别。”
“我没想过死,但也不是非得活着,两者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死是可以死的,但活也是能活的。我完全可以将这两者放在一个平衡的天平上,无所谓哪边更倾斜。”
夏目先生嗯了一声,呼噜道:“那是因为你没有通过自己拼命的交换、争取而得到什么东西吧?就像是你的同类,那个叫西格玛的一样,他为天人五衰做事的回报就是他拥有了属于自己的赌场,这是成为一个真正的人所必备的条件之一,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东西。”
“你什么都没有,连‘披萨店的外卖员’这个身份也做了层层包装,你什么时候拥有一个外卖员的身份?只在你开车送外卖的那一小段时间,所以你很缺少一个作为人的实感。”
“你什么都行,帮chess做事也行,帮一下天人五衰也行,帮侦探社还是港口mafia也行,甚是猎犬、guild,或者是隐藏在背后另一些组织,对你来说都差不多。”
“他们都没有能让你框在一个事物之内的东西,我想唯一的差别就是恶意与善意的不同吧,换而言之,你才是最自由的那个。”
夏目先生说了很多,我靠着他小小的猫化身体,放空着自己,但是我都听进去了,夏目先生说得没错。
“按照我认识的一位小丑先生的说法,”我懒懒地动了一下,不甚在意地笑起来,“感情是一种束缚,所以我也不算完全自由。”
“随你觉得吧。”夏目先生的脑袋顶了顶我的脸,“你要怎么办?”
我将脸整个埋到夏目先生的颈脖处,这有种‘吸猫’的感觉。
“不管怎么说,我讨厌有人对我有莫名其妙的恶意,所以我要做掉那个突然冒出来想杀我的人。”
和夏目先生闲聊了一会儿,他伸了个懒腰,爪子伸了又缩,在空中踩了几下奶后钻到我的被子里,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我没什么睡意,刚才昏迷的时候做的梦和与夏目先生的聊天都让我的脑子越来越清醒。
我从床头柜摸来手机,解锁屏幕翻了翻通话记录,摁下一个没备注的电话号码,电话嘟了一声被接起来。
“果戈里。”
“噢,你打电话来了?你没有死啊?”果戈里那边很吵闹,我不知道他带着西格玛去了哪里。
“西格玛呢?”我不理他的调侃,问。
“在取餐——我们吃了披萨噢!”
“很高兴你没杀掉他,也没杀掉我。”我冷然道。
“嗯因为我没有要救你的理由,所以我选择了救你,这听起来是不是又自由又善良?”果戈里听起来很开心,他对自己的结论似乎很满意。
“当您能用一个词来形容您的行为时,这在某种程度上就已经产生约束了。”
“噢——呼!”电话那头的果戈里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真好!你变得很聪明了!我更喜欢你了!”
“也更想杀掉我了,是吗。”我冷笑道。
“嘻嘻,谁知道呢?提醒你一下,你从天空中‘嗖’地一下掉下来的时候,有个人在后面追着你噢,不过我把他弄走了,他好像也是想杀你,你可别让他插了我的队。”
我的指尖一动,“谢谢您,您知道我在心里是怎么形容您的吗?”
“噢!愿闻其详,反正也不是什么恶心的赞美,是吗?”果戈里咯咯地笑着。
“有病。”说完这个词我立刻挂掉了电话,本来我也只是确认一下西格玛现在的情况,反正只要西格玛和果戈里在一起就不会有事。
一切都清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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