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4
12月12号，自由滑比赛结束当日。
羽生结弦刷新了自己的世界纪录，获得了短节目11095，自由滑21948，总成绩33043的高分，毫无悬念地拿下了本次大奖总决赛的冠军。同时，他也成为了男子单人滑史上首位大奖总决赛三连冠得主。
领奖台上的羽生笑得灿烂，殊不知他其实正受着伤病的折磨。
为了滑出比nhk杯时更完美的表演，他这几天是毫不吝啬于自己的训练。在正式比赛时，他也成功将步法做到了四级，获得了令自己满意的成绩。
而左脚传来的那阵骨裂般的痛感更加真切。于是在所有采访结束以后，羽生结弦立刻回到自己下榻的酒店休息。回房间的走廊里，他正好碰见了呆坐在地毯上的金博洋。
金博洋从比赛结束后情绪就不太对。
明明是那么努力了，最后出来的结果却不尽人意。在等分区时看到成绩后，面对摄像机，他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26345……第五名。
这么想着，刚想刷门卡回房间的那只手徒然失力。他用头抵在门上，在抽泣声中慢慢滑坐下来。
这就是白用功吗……
羽生结弦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含着泪花的红眼睛小朋友。
一时间，他顾不上腿脚的伤痛，来到小朋友身边，半跪下来，轻声问:“怎么在这里坐着？”
金博洋觉得鼻尖发涩。他闭上眼睛，摇头。
你怎么可能明白……
他可悲地想着。
“先回房间好吗？”羽生结弦不知道小朋友的心理活动，只知道这颗在他身旁发光发热的小太阳黯淡了。他捡起一旁的房卡，问:“这是你的房卡吗？可以直接进去吗？”
金博洋偏开脸，小幅度地点点头。
羽生结弦轻叹一声，扶着他的肩膀站起身。随着“滴滴”声落下，他推开眼前的房门。
将房卡放到卡槽处供电，漆黑的房间便亮了起来。
“为什么坐在外面哭？”把金博洋扶到床上，羽生结弦又一次半跪在他面前，语气还是那样轻柔。
“我……我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羽生离他近了些，声音里添了少许强势，“你没问题。”
近在咫尺的距离让金博洋下意识往后缩。注意到他的动作，羽生结弦便深吸一口气，克制地拉开了间距。
金博洋偏过头去，哑声道:“我没滑好。我第一个勾手四周就失误了，我……我明明花了很多时间，很多心思去练了，但就是……”
“你可是第一个跳出勾手四周和高难度连跳的选手啊。”羽生结弦即肯定又无奈地说:“要是觉得不好，就再练。要是已经废了很多心思，就代表还不足够。那就继续练，直到稳定下来，才有成功的可能。”
默了半晌，金博洋垂下脑袋，瓮声瓮气地道:“那还是我有问题啊。”
“……”
“但我可以练，”他有些魔怔，“我要多下功夫……”
羽生结弦静静地听着，不发一言。终于在这场自我否定画上休止符时，金博洋愣愣地说:“羽生君……对不起，我……”
“没什么，你不需要道歉。”羽生笑了笑，“觉得沮丧可以哭。”
金博洋脸上闪过一丝自嘲，说:“这样太娇气了。更何况这本就是我自己的失误，有什么好沮丧的。”
羽生结弦点点头，起身坐到他身侧，虚虚揽上他的肩，一如颁奖礼时那般，随意地提道:“其实这不是什么怪事的。我刚进成年组的时候也是这样。比赛出了技术上的问题，我也清楚那得怪我自己。但心里就是觉得委屈，却无处宣泄。
“所以其实我也挺嫉妒你的。成人组国际首战就拿到了第二名这样好的成绩，我当时……也是nhk杯呢，拿了第四。第二站更差了，只有第七名。
“那个时候真的超级不甘心。比完赛之后我一心只想训练，只想滑冰，甚至都不想看表演赛了。我彻底认识到了青年组和成人组的不同，也明白了问题是出现在我过于集中精力向周围的选手学习了……”说到这里，他笑起来:“当年陈伟群的滑行可以说是震撼到我了。我一直以为冰刀倾斜度越大，越容易陷入冰面，但他的表演完全颠覆了我的想法，我便开始进行模仿练习。所以最后还是累积到经验了，让我有种''不枉此行''的想法。”
这一长段话通过手机翻译器传到他耳中。金博洋看着羽生结弦提起往事时唇边自然的笑意，心下不禁贪婪地希望能多听到有关于他的过去，便下意识道:“然后呢？”
“然后……全日锦标赛和四大洲锦标赛，我都拿了银牌。”羽生结弦勾起唇角，语气中是不易察觉的骄傲。
“所以不用灰心。向前看吧，属于你的时代终会到来。”
揽着小朋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许久，羽生回了他的房间。金博洋仰躺在床上，脑中回荡着羽生结弦的话，细细咀嚼片刻，他在心下默念——
下一次再见面，我一定还要和你一起站在领奖台上，共享属于你我的荣耀，回应属于你我的祝福。
这句话他却没机会给羽生听到了。因为在他不知道的角落，羽生结弦正在和他的教练汇报病情。
“你怎么不说？”布莱恩教练皱起眉头，“可以给你改节目构成的啊。还硬要滑四级步法……”
“我想超越自己，”羽生转了转脚腕，“如果不这样安排，就没有打破纪录的可能——嘶！”
布莱恩一脸牙疼:“你就逞强吧。那全日锦标赛怎么办？你还是一定要逼迫自己滑出和今天一样的水准吗？还有世锦赛，你考虑过吗？”
半晌，羽生结弦抬起头，决绝道:“我都会参加。”
布莱恩本想再说什么，见他这样，便叹了口气:“话不能说得这么坚定。你知道，最重要的是你的伤病。如果太过于勉强自己，可能会得不偿失。还是要做好退赛的准备。”
闻言，羽生咬咬牙，低声道:“我知道。”
他只是……想要珍惜能像现在这样滑冰的每一天罢了。
平凡的日子、冰演的日子、训练的日子……他都会十分珍惜。
这种感觉从2011年3月11日之后开始变得更加强烈。
“放假哎！”羽生结弦咬着早餐问，“我能去训练吗？”
“可以。但是吃完早餐要等一会儿才能去……顺便给你姐姐带点水果吧，她在冰场兼职也很累的。”妈妈点点头。
“好！”羽生笑起来，露出洁白的两排牙齿。
把水果送给在仙台冰场兼职的姐姐以后，羽生来到冰面上训练。十分惊喜的，他见到了从海外演出回来的末永巧前辈。
“巧！”他远远地朝正在跳跃的末永巧打招呼。对方稳稳落冰后回头看了眼，笑了:“结弦？好久不见！你今天不用上学吗？”
“今天学校放假，我就来了。冰演怎么样？”羽生滑过去和他击掌，问道。
巧挑挑眉，“还不错。那一起训练吗？”
羽生结弦点头，跳了几个基础跳跃热身便开始了今天的练习。
冰场平时很少人来，几乎一直都在包场状态。这种无人打搅的环境很适合训练，羽生便和末永一起滑到了下午。
14:46，羽生结弦正在进行跳跃练习，脚下的冰面突然猛烈地晃动起来。
地面似乎被抬起，租借冰鞋的棚子坍塌，入口处的玻璃门被拉扯开，耳边的声音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他飞快地意识到，地震了。
小学二三年级时，仙台冰场已经发生过多次五级大地震了。因为妈妈工作的地方有很多大型货架，所以每次地震发生，羽生结弦都十分担心妈妈的安危。这次也不例外。
地震唤起了记忆中的恐惧。他只能紧紧地抓住身边的巧，大脑一片空白，胡言乱语地喊着“不要”，眼泪也不自觉地流出来。巧一边护着他的头，一边轻声安慰“没事的！”
但在震感来来去去之间，一直冷静的巧也不禁道:“啊，恐怕是不行了。”
手脚并用地从冰场逃出来，羽生结弦穿着半袖的训练服，在水泥地上用来不及套上冰刃套的冰鞋行走。3月的仙台，落雪纷纷，但他却来不及去感受寒意。脱下冰鞋，他和巧面面相觑地呢喃:“怎么办啊……”
地震发生的时候，姐姐的工作正好结束。她在回家途中折返，一路狂奔过来，安慰他:“会没事的！”又回家把妈妈接来，一起往避难所走去。
沿途路上，电线杆横躺，下水道裂开，羽生结弦想着:这次真的很严重啊……
因为停水停电，他们并不能清楚地知道实际受灾程度。可当第二天一早，报纸送来避难所时，羽生结弦一时间被消息震住了，躺在冰冷的榻榻米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福岛核泄漏……”他愣愣地想着，“这种时候不该滑冰了吧。或许已经可以不必去滑冰了吗……为什么我的滑冰人生变成了这样呢？”
地震那一瞬间的恐惧羽生结弦至今都难以忘怀。回忆起过去，他深吸了口气，看向布莱恩教练:“我会为自己着想的。但比赛，我一定会倾尽全力，滑出属于羽生结弦的表演。”
果然，不管发生什么，还是很喜欢滑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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