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10
卡尔在麦斯威尔找人谈话有一个很明显的标志。
他会冲一大壶咖啡，端进自己的办公室，然后大家就等待着谁是幸运观众了。
“埃莉诺，过来一下。”
被点名的人从稿件里抬起头，正看见瑞贝卡做了一个“为什么”的嘴型。
埃莉诺摇摇头，站起来走近卡尔的办公室，坐上了那把熟悉的椅子。
卡尔指了指她面前的咖啡：“深烘的。”
埃莉诺有些受宠若惊“你可真是太客气了。”
虽然她确实不喜欢咖啡带酸味的口感，但她并不觉得卡尔可以和咖啡店的服务员相提并论，从来没有挑剔过什么。
但是——
“我和贝蒂的事需要谢谢你。当然，不是这么简单的一杯咖啡，肯定是再找一个机会聚一次。可是，刚好麦斯威尔的咖啡也要采购了。”卡尔抬起手把咖啡杯往埃莉诺面前推了一点，推销一样的动作，“刚好我也想换个口味。”
“别这么紧张，卡尔。”埃莉诺忍俊不禁，“我不会因为这个去和贝蒂告状，我的姐姐也不会因为一杯咖啡就不要你的。”
卡尔笑得很灿烂，从头到脚都散发着热恋中的幸福，嘴上却仍然说：“我还是需要做的好一点，一方面她真的在乎你，另一方面，埃莉诺，你有确实帮了我的大忙。再说了，谁会知道贝蒂会用什么方法来考验我呢？她可说了，我还在观察期。”
埃莉诺笑着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非常醇厚，好喝极了，咖啡牌子记得分享给我。”
“没问题，那就说正事？”
“嗯。”
“…是这样的，进来有人通过公司的信箱投诉你。”
“哦，说了什么？”埃莉诺的嘴唇仍然贴在杯子旁饮啜着，兴致似乎并不在这个投诉上，这就让这句问话显得敷衍。
卡尔显然对她这副样子见怪不怪，但该走的流程还需要走：“说你压榨下属员工。”
埃莉诺挑了挑眉：“一个还是全部？”
“……这个……不能说，你仔细想一想你的工作安排，最近有什么变化。”
“确实有些改动，但没什么特别的。就只不过是身体状况不太好，总是感觉有些力不从心，所以只做自己的本职罢了。”
埃莉诺由于失眠，除了责编应当做的工作之外，也会分担一部分排版和图片处理的工作，所以在她小组手底下的编辑任务都比别人少。
“但这原本就是他们的工作的事实，这都是可以调查的东西，做不了假。”
卡尔点头：“好，我去查。如果你说的属实，那这件事就由我来处理了。不过……你的身体出什么问题了，脸色确实不太好。”
“有些嗜睡。”
卡尔不可思议地看了她一眼。
埃莉诺真心实意地烦恼着：“很奇怪，我好像长到这么大从来没因为睡不醒沾上什么关系。而且似乎还做了梦，可是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
“是不是最近拓展业务你压力太大了？”
卡尔的口吻难得有些心虚。
“你一直都在拓展业务，卡尔，如果是这样，我早就一病不起了。”
“……”卡尔没忍住朝那个喝着他的咖啡，坐着他的椅子，还明目张胆嘲讽他的人翻了个白眼，“既然不是因为工作，埃莉诺，那就去一趟迪伦公司。”
埃莉诺轻易地记起来：“哈雷已经给出了对剧本的修改意见？”
可她并不擅长向外对接，卡尔心知肚明，那原因只有一个。
“哈雷对剧本非常不满意？”
“是的，非常不满意。几乎就是一个同人剧本，幸亏签合同的时候比较谨慎，里面有对原作内容的保护条款。你去和卡米拉碰面后，态度可以强硬一点。”
“卡尔，你可得想清楚，派我去这单生意可就基本告吹了。”埃莉诺停顿了一下，“你……”
他就是想要这单生意告吹。
想通了这一点，埃莉诺又想到一个关键问题：“我记得上一次去迪伦谈下《王座之下》的影视开发的时候，对接人不是卡米拉。”
卡尔冷笑着说：“我们不用管迪伦内部的工作变动。我们看到的就是他们在合同签下以后，就原形毕露，竟然只有这么点合作诚意，之后的事情恐怕是更难沟通。不如就这么解约，我们及时止损，毕竟《王座之下》的口碑那么好，我们不愁找不到新的合作方。”
埃莉诺和卡米拉·霍金斯是有点恩怨的。
埃莉诺入职没多久，凭借着一种不要命的干劲成为了卡尔的得力属下。卡尔当时被她高质量的工作完成度迷惑了双眼，于是理所应当的认为眼前这个天才一定无所不能，不好好利用简直在亵渎上帝。
迪伦是一个影视公司，那一次卡尔带着埃莉诺谈项目，就在迪伦一楼的咖啡厅。
那时候的卡米拉可比现在嚣张得多，一副有求必应的模样，到了合同签字的时候，卡尔才发现合同上根本没有对原作内容的保护条款。
“所有的影视公司都是这一份合同，卡尔，我们不可能对你有特殊对待。但是我能给你的价格可比别的公司都高，签字之后，钱就能到账，收视率再惨淡你的收益也一分不少，这难道不划算吗？”
“可是，霍金斯女士，口碑是不能只用金钱来衡量的。”埃莉诺在接受到卡尔的眼神暗示之后说，“作者信任我们才会委托麦斯威尔代理协商，请您理解，按照您目前给出的合同，一旦出现纠纷，我们的处境将变得十分尴尬。”
卡米拉很大度地说：“怎么会尴尬呢？霍尔小姐，你们只需要往迪伦的头上推，而这份合同，就是我们保护自己的武器。”
埃莉诺脸色平静地从卡尔面前把合同拖过来，翻到其中一页念出某一条款：“支付麦斯威尔公司的费用视后续《殉道者》的播出情况有所减少。”
“霍金斯女士，请您解释清楚，什么播出情况，怎么减少。”
卡米拉脸色一变：“这只是针对特殊情况。”
埃莉诺挑了挑眉，不置可否，连特殊情况包括什么都没有问：“霍金斯女士，你说得很有道理。这份合同确实是你们保护自己的武器，因为这份合同完完全全有利于自己，而没有保护作者，甚至是代表作者的麦斯威尔的利益。我想请问，合同与合作的本意难道不是互惠互利？迪伦这么大一个公司，竟然拿出这样一份有失水准的合同，究竟是迪伦本身的问题，还是霍金斯女士的工作失误？”
卡米拉脸色涨红，刚要还击，一直坐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卡尔“啪”地一下把笔拍在桌子上，态度严厉地说：“埃莉诺，你怎么能这样诋毁迪伦公司！”
卡米拉想附和，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就让卡尔抓住了这个间隙继续说：“看看你这不思悔改的样子！霍金斯女士，这是我管教下属不利，还请您原谅。刚才的行为回到公司我会让她好好反省的，希望你不要和她计较。”
“这个……也没有问题，我可以当做前面的话都是霍尔小姐的无心之失，只要…”
卡米拉的条件没说出来，因为卡尔又打断了她：“埃莉诺，霍金斯女士已经肯原谅你的行为了，还不道歉？”
埃莉诺转动碧绿的眼珠子翻了个白眼，拽起自己的挎包扭头就走。
卡米拉没从这变故里缓过神来，卡尔就连声道歉，出去追人了，这一追，就再没回来。
合同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后来我回想起来，一直都感叹，你和卡尔还真能演戏，还配合得那么默契。一来一回说了那么久，看起来像是他在训你，实际上是为了制造闹剧一走了之。”两年多不见，卡米拉外形上已经不再学生气，穿了一套很修身的宝蓝斜条纹西服，配上棕色的短发显得很干练，“所以，你们好过吗？”
埃莉诺皱着眉毛想：卡米拉·霍金斯真是光长年纪，不长脑子。
“配合默契的不仅仅只有恋人，还有可能是搭档。更何况卡尔已经有了女朋友，你再过多的揣测我和他并不尊重。”
卡米拉不置可否：“思想是自由且无界的。”
埃莉诺懒得和她理论，拿出了哈雷对于《王座之下》的修改意见，推到了卡米拉的面前：“不客气的说，哈雷非常不满意。当然，他不满意，麦斯威尔也不满意。霍金斯，这一次的合同上，对《王座之下》是有保护条约的，可以根据剧本形式和拍摄限制进行修改，但是不可以超过原著的百分之三十，否则麦斯威尔可以对迪伦进行追责，甚至有解约的权利。所以，你们这一版的剧本，是从谁那里拿来了一个同人小说吗？”
“霍尔，你怎么总是这么着急地搬合同呢？”卡米拉慢悠悠地抿了一口咖啡，“你先听我说，对于影视剧的市场调研，你们麦斯威尔肯定没有迪伦专业。《王座之下》这种悬空的幻想作品如果混合上历史，似是而非地会更吸引观众。”
埃莉诺眉头一皱，想说什么却被卡米拉打断：“我知道，大名鼎鼎的埃莉诺·霍尔看不起这种做法，有的时候我想你是否需要生活，你简直像个做慈善的。资本迎合市场有什么不对呢？霍尔，你究竟在抗拒什么？”
埃莉诺忽然就放平了眉毛，笑了笑：“霍金斯，今天的事完全没有讨论我良心的必要。你就只需要告诉我，迪伦是准备修改剧本还是进行赔偿。”
卡米拉咬着牙问：“麦斯威尔这是准备违约吗？”
“哦？我可没有这么说。这件事情的解决方案其实很简单，修改剧本。按照迪伦公司的底蕴履行合同的前提下，交出一份令大家都满意的剧本难道会很难吗？”埃莉诺的嘴角拉高了一些，“除非，迪伦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安排这些资源给《王座之下》。”
卡米拉胀红了脸，提高了嗓门：“《王座之下》只不过是一本网站连载小说，又不是杂志上的连载作家，凭什么分到那么好的资源！”
“这算是一句真心话。”埃莉诺喝了一口面前的拿铁咖啡，里面糖太多奶太少，她不是很喜欢，于是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所以，你们就觉得，就算合同上白纸黑字地写了保护条款，哈雷为了自己的作品能影视化而忍气吞声，毕竟一个随处可见的小作家能被迪伦青睐就已经是走了大运了，凭什么和迪伦提要求呢？你说是不是？”
“霍尔，你别在这阴阳怪气！”
“我只是阐述事实。”埃莉诺耸耸肩，“我不和你说那些没有意义的细枝末节，我们的诉求很简单，修改剧本或者进行赔偿。”
“我知道你做不了主，回去开个会，直接给卡尔答复……”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为难我们！”卡尔咬牙切齿地说。
“安静，霍金斯，别跟你被我抛弃了一样。”埃莉诺抽了一张纸巾擦掉咖啡杯边沿的水渍，“不是我为难你们，而是你们迪伦应该为了不信守承诺而付出代价而已。”
说着，埃莉诺起身，把背包一挎，“高高在上的从来不是我，是你，是迪伦。以这样的姿态，我已经可以预见迪伦的没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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