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五章美人何处1
张晋出来看时，吓得腿都发软，一把拉住云宜道：“世妹，哪里来这许多人？”
云宜说：“还用问，肯定是赣王府的人知会了当地官衙，派人进山搜捕崔姐姐呢。”
“这，这可如何是好？”张晋六神无主。
“此处不可久留，我们赶快走。”祁珏从洞里出来，望一眼山下景象不禁皱眉。
张晋颤声道：“往哪儿走，这山里晚上乌漆墨黑的。”
“乌漆墨黑也得走，不然就坐以待毙了。”云宜道。
祁珏随手捡起脚边一根粗大的断枝转身进洞，云宜和张晋也跟了进去。
到了洞中，祁珏将断枝上的细枝末节尽数折去，又撕下一幅衣襟缠绕在枝条底端。
“你这是要做火把？”云宜问。
祁珏点头，从行囊里找出几块松香，他一直留着以备不时之需，今日还真派上用场。
“祁兄，这个时候用火把，是怕官兵找不到我们还是怎的？”张晋耷拉着脸几乎要哭出来。
云宜则瞪着祁珏道：“你要干吗？”
“我们分开走，我点着火把引开官兵，你们翻过山去，想办法脱身。”
就知道他想这样，云宜陡而生忧。
“祁公子，怎能让你为我们如此冒险！”崔素莹在一旁落泪。
张晋也道：“是啊，祁兄，断不能叫你为我们冒这样的风险，我……”
“张公子，他们要的是崔小姐，就算抓到我，无凭无据又能怎样？只要你们安全脱险就好。”祁珏截了他的话，转头看一眼云宜，“我只是不放心宜儿，拜托你照顾她。”
云宜心想谁照顾谁还不知道，她舍不得祁珏，可眼下似也别无他法。
四人约定若能脱身，就去扬州张晋表舅家碰头。云宜再三嘱咐祁珏小心，祁珏点头道：“你们也是。”
云宜领着张晋和崔素莹往后山走，祁珏拿着火把反其道而行。
云宜惯走山路，虽是夜晚，借着点月光也能行走如常。张晋和崔素莹则跌跌撞撞，一路相扶相携跟在她身后。
云宜回头，见远处火光隐现，知是祁珏燃了火把。那几块松香大概能烧一个时辰，她心中矛盾，既希望火把燃得久些，让张晋和崔素莹安然脱险，又希望火把快快熄灭，好叫祁珏不被人追上。
三人不敢停留，急急走了一夜，天将亮未亮之时攀上了一个高坡。
张晋和崔素莹实在走不动了，要停下休息。云宜背靠山石一阵喘息，道：“别以为人家都是笨蛋，要是他们兵分几路，以我们这速度，一会儿就能被追上。”
“世妹，你就别吓我们了。我们……实在是走不动了……打死我也走不动了！”张晋边说边扶崔素莹靠在山石上休息，自己一屁股蹲坐在地喘个不停。
云宜抹了抹脸上的汗，望着两人道：“最多只可以休息片刻。”
“片刻也好过没有啊。”张晋长长呼出一口气。
云宜借着蒙蒙亮光看周围地形，这是山中一个陡峭高坡，周围山石堆积，扒着石头恰能看见蜿蜒山径，山石背后倒还隐蔽。
她也靠着山石蹲坐下来，思想着不知何时才能翻过山去。一手触地忽觉有异，俯身拨开地上枯枝残叶，发现其下有一块木板，板上还装有拉环。
她忙叫张晋，二人合力去拉那铁环。只听“咯吱”声响，木板向上抬起，底下竟是一段通道。
云宜小心翼翼爬将下去。原来这是一个内藏于坡下的涵洞，经人挖掘形成一间密室，室内有一些简陋桌椅，桌上还有一盏油灯。
点亮油灯，张晋扶着崔素莹也下到室内。云宜举灯四处探查，见墙上挂着些铁器，像是山中猎户打猎休息之地，暗自庆幸寻到一处可藏身休憩的隐蔽之所。
三人围坐桌边歇息，这一天一夜，真是把人累到不行。
云宜趴在桌上，一会儿便沉入梦乡。
她梦见小时候和祁珏在太湖里潜水，远远听见云康在岸上唤他们。她在水下和祁珏做手势，让他继续待在水里。可是云康的喊声越来越急，祁珏拉着她一把探出水面。
云宜猛然从梦中惊醒，听外面似有动静，忙推醒了张晋和崔素莹，三人潜至一侧石壁，从缝隙间向外望去。
彼时天光大亮，山径上满是官兵，忽而几声狗吠，数条猎犬正被牵领着到处闻嗅寻觅。
云宜暗呼好险，想若不是躲进这山中密室，此刻怕已被发现，也不知祁珏有没有被他们追到。
她正自担心，忽见一兵士跑到为首的军官身边低语，军官皱起双眉，道：“带过来。”
云宜顿生不祥之感，扒着石缝定睛细看，果见两个兵士押来一人，不是祁珏又是何人？
她心头狂跳，看祁珏理了理稍有凌乱的发丝和略显狼狈的衣衫，神色坦然，长身玉立。
那军官原是赣王府里的侍卫长，认得祈珏，瞧他一眼，道：“祁公子，这深更半夜的，你在此做甚？”
“游山啊。”祁珏道。
“游山？祈公子莫要开玩笑。”那人知他受赣王赏识，又得郡主厚爱，虽分明与崔素莹失踪有关，却只好耐着些性子。
祁珏从容负手：“‘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值此朗月风清，难免雅兴。只不知将军也有如此兴致，带着这许多人秉火夜游。”
军官闻言差点没把鼻子气歪，要不是船上丢了个崔美人，谁愿意不吃不睡满山跑啊。
“祁公子，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交出崔美人，你爱上哪儿游上哪儿游。”
“崔美人，哪个崔美人？”祁珏只作不知。
“祁公子何必明知故问，你不是看着她登船的吗？”
“哦，这可真是奇怪了。我走山路，你们走水路，你们船上丢了美人却来问我，是何道理？”
“祁公子，你真当我们赣王府的人是吃素的不成？”军官怒气升腾。
“将军是想怎样？”祈珏亦不相让。
军官强忍了怒火，道：“祈公子虽是王府嘉宾，也不能逆天行事，为所欲为。”
“实不知将军所言何意。”
“崔美人失踪，我们由猎犬引领追踪而来。你大半夜举着火把满山跑，当我们都是傻子吗？还请祈公子即刻交出崔美人。”
“我早说崔美人之事与我无关，无凭无据，望将军言语谨慎。”
“我没工夫和你磨嘴皮子，若不交人，就别怪咱刀剑无眼。”
两人你来我往费了半天口舌，那军官忍无可忍，倏忽拔出佩剑，架上祈珏颈项。
祁珏冷然：“你倒是敢？”
不想那人也发了狠，呵呵笑了几声：“兹事体大，若是寻不回崔美人，王爷和太子殿下那里我们可是没法交代。既然都要以命相搏，不如就先拿祁公子的命来搏。公子若有不测，我自会向王爷禀报，就说你雅兴夜游，失足落崖……说，崔美人如今在何处？”
他面色狰狞，持剑在祁珏的脖间紧了紧，祁珏索性闭目不言。
猎犬四处闻嗅，徘徊不前。
兵士道：“大人，应该就在这附近了。”
军官点头，再看一眼祁珏，忽而大声道：“崔小姐，你听好了。若你现在出来，我只当此事没有发生，一切既往不咎。你若还不出来，那我就先杀了他。”转头命令身边兵士：“来，报数五百为限。”
云宜的额上冒出汗来，她急得只想哭。
崔素莹道：“你们待在这里，我出去换祁公子。”
张晋一把拉住，连连摇头：“不行，你不能去。”
崔素莹眼中蓄泪，望着他道：“君吴，天意若此，能与你再见一面我已心满意足。此事皆由我而起，我不能让祁公子、云姑娘、还有你，为我丢了性命。”
“要去我和你一起去，要死我们就死在一处。”张晋抱住了她，滚下泪来。
崔素莹亦伸手抱住张晋，在他耳边道：“留着命，我还等你来救我。”心里却盼他再也不要为她自蹈死地。
两人相拥哭了一会儿，听外面报数已过四百，崔素莹推开张晋，奔上阶梯。张晋欲追，被云宜一把拖住：“世兄，崔姐姐说得对，不要白白牺牲性命！”
张晋略一迟疑，崔素莹已推开头顶上的木板爬了出去。她轻轻放下木板，拿些枝叶掩盖严实，蹑手蹑脚绕到山石后面，深吸了口气，闪身从山径上缓缓走下。
报数将毕，那军官兀自踌躇该拿祁珏怎么办，转头忽见一绝色美人悄无声息从天而降，一旁兵士更望得目瞪口呆。
他凝神细看，见正是崔素莹，蓦然松了口气，撤回架在祁珏颈上的剑，道：“祁公子，看来崔美人是舍不得你死。来人，把他们都带走。”
“慢着！”崔素莹厉声喝道：“你说过若我自行现身，一切既往不咎。”
军官冷笑说：“既往不咎，也是王爷千岁和太子殿下的事。带走！”
张晋在密室哭得稀里哗啦。
云宜心急火燎，但为安全计，须等官兵走远了才能出去。她在密室里来来回回地走了几遍，心头懊恼。竭尽努力，没救出崔素莹，反倒搭进了祁珏。
张晋哭个不停，云宜心烦意乱，道：“世兄，你莫要哭了行不行？”
“辛苦这许久，不想竟是白白忙活……哭，哭哭还不行啊！”
“哭有何用？”云宜顿了脚步，见他抽抽搭搭，道：“白忙活难道就不忙活了？我们非神非仙，没个前后眼，凡事如何尽能预料？有这哭的工夫，不如想想接下去该怎么办。”
“……对，我不哭，我和素莹早有婚约，我要去应天府告状。不行，不行我就去北京，哪怕拼死告御状呢。”张晋一把抹了眼泪道。
“好，不管告什么状，先出去了再说。”
耳听外面悄无声响，云宜扒着石头缝往外瞧了瞧，收拾起桌上的行李包袱，拉着张晋就走。
两人出得密室，已是烈日当空，光芒耀眼。
云宜抬头望天，只觉有些晕眩。她撑着山石站稳身躯，恍然便有隔世之感。一场辛劳，愣是把别人的事管成了自己的事。
她跺了跺脚，也罢，带着张晋下山，黄昏时分又回到那条还泊在芦苇荡里的船上，待得天色完全暗下，持桨入水，慢慢将船划出了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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