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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二十一章城下之盟1


荀予佑率军登岸,亟命各部急行,抵达九江城外,果然荀瞻濠残师已撤入城中。荀予佑下令围城并原地休整,大战过后终于有了喘息之机。

        军医仔细查看荀予佑的伤势,重新上药包扎。所幸□□并未染毒,但箭镞锐利尖长碎骨而入,尤其肩背一处逆向拔箭,致使筋骨经脉损伤严重,只恐会留下后遗症。

        云宜听了甚是着急,荀予佑却容颜淡淡,宽慰她不要担心。

        荀予佑本想速战速决,即刻攻入城中。无奈将士连日激战,已是强弩之末。且九江早为叛军所下,城中守备充实,攻打不易,只得围而静观其变。围城数日,城内叛军毫无动静。荀予佑感觉不对,遂暗夜攻城。不想城门一攻即破,进到城中,哪里还有叛军的影子?

        荀予佑大吃一惊,命令仔细搜寻,竟在城内发现了一条通往城外的地道。地道宽阔,可容兵马并行。从土质看,应是新挖成不久。

        原来荀瞻濠攻下九江,便以此为出师的基地,留下的兵士除了守城,就是在城中日夜开挖地道,以备将来不时之需。这一条地道逶迤曲折,直接城外密林,穿林而过,便是一条通往洪都的坦途。

        荀予佑心中懊恼,想来围城之时,叛军已从地道突围,去往洪都老巢。荀瞻濠果然不是寻常人物,算计颇是缜密。但水战鄱阳,自己根本没有余力再围洪都,而仓促调集的军队和荀瞻濠筹划十年的人马,战斗力实有差距。事已至此,后悔无用,遂下令全军奔赴洪都,未至便得探报,叛军果已悉数入城。

        荀予佑命复围洪都,此时勤王兵马陆续赶到。洪都城外水系环伺,地道突围几无可能。而城高坚固,攻城亦是不易。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他希望荀瞻濠迫于城外重兵压力,不战而降。

        六月,梅雨连绵,淅淅沥沥。

        云宜收了伞走进中军大帐的时候已湿了半幅衣裾,荀予佑取了手巾递给她,道:“怎么打了伞还淋成这样?”

        云宜接过擦了擦脸,拂了拂沾在额前的发丝,说:“雨倒是不大,可风挺大,斜风细雨,就这样了。”

        荀予佑道:“那你还不在自己帐中待着?”

        云宜叹气:“我从小山头湖里野惯了的,这般画地为牢,哪能待得住?别说下雨,就是下雹子我也得出去透透气呀。再说,不是还要来看你么。”

        荀予佑莞尔:“看我做什么?”

        “看看你身体好了没有,好歹也是为我受的伤。”

        荀予佑“哦”了一声,目光灼灼,深视她道:“比起你拼着性命打出那信号弹,我这点又算什么?”

        “运气好罢了。”云宜嗫嚅,俄而又问:“你说我打的那枚信号弹到底有没有用?”

        “当然有用。”荀予佑点头,“你的运气可不是一般的好,就靠这信号弹,我们的火炮击中了叛军副舰,副舰倾覆之时又恰巧撞上荀瞻濠的旗舰,旗舰有失,敌阵大乱。所以说云姑娘,你首功一件呢!”

        云宜被夸得不好意思,脸红道:“我就是水里工夫好些,歪打正着撞上了而已。你不知道第一枚信号弹我怎么都打不出去,要是第二枚也这般……还好,还好老天保佑!”

        “想来也是后怕,若你有事,叫我如何是好?”荀予佑拉起云宜的手握在掌心,一时真情流露,微湿眼角。

        云宜慌不迭抽出手来:“我,我吉人天相……”

        “是啊,你吉人天相。”荀予佑吸了鼻子,道:“有我在,亦绝不允你有事。”

        云宜闻言,竟是失神。想起与他婚姻之约,有此良人照拂一生,怕真是求之不得的福气吧。

        她正自思想,忽听荀予佑低“嘶”一声。抬头见他双眉微蹙,手中拿起的一本书册落在几案,不觉惊道:“是伤口又疼了?”

        荀予佑抚着手臂,顺势在桌边坐下:“前两日还好好的,怎么刚才……劳烦云姑娘给我倒杯水来。”

        云宜倒了茶水放在桌上,又取了架上一袭衣袍替他披上:“大夫说筋骨之伤防寒保暖最是重要,这梅雨天正常骨头都不舒服,何况你这受了伤的。”

        “想不到你也关心我。”荀予佑心头暖热,看看桌上的茶水,又看看她。

        云宜端起茶来送到他手边,见他微微摇头,迟疑着将茶水奉到他嘴边,荀予佑微笑着在她手里轻啜了一口。

        云宜将茶放在桌上,转身要走。荀予佑抚着手臂仍旧说渴,云宜只得又端了喂他,见他慢条斯理一口一口喝个没完,忽地便将手中的杯子抬高些许。

        荀予佑呛得一阵咳,云宜忙放下杯子去拍他后背。

        “云姑娘,你这是……这是要……”荀予佑边咳边道。

        “这是要什么?”云宜忍不住说:“你可别装了,要装也要分清左右才好。你明明伤在左臂,如今却握着右手做什么?”

        荀予佑低头亦是怔愣:“是啊,这手好久都不曾这么疼过了。”

        “继续装。”云宜撇嘴,但见他抚着右手脸色青白,不似玩笑,不禁问道:“怎么,这手也有伤吗?”

        荀予佑蹙眉:“多年前的旧伤,遇阴雨寒冷天气,不过隐隐有些酸痛罢了,刚才不知怎的……”

        适才一阵急痛攻心,他竟不察乃是右臂旧伤。只这手多年无事,今日怎会如此疼痛?莫不是连日伤痛紧张劳累,鄱阳湖中又一路托举着云宜游回来,在冰冷的水里泡得久了,才引得旧疾猝发?

        “你这手上的伤又是怎么弄的?”云宜望之关切道。

        荀予佑目光虚空,似沉入往事:“年少顽皮,不小心伤的。”

        “严不严重?”

        “小臂连着手肘还有大臂的骨头都碎了。”

        这是差点要废了一条手臂,云宜暗自咋舌。怪不得荀予佑惯用左手,原以为他是左撇子,不想竟是这个缘故。

        “怎会弄得如此严重,你爹娘那时一定心疼死了。唉,你堂堂贵公子也这般顽皮?”云宜叹气,“我小时候有一次在山里玩,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来,父亲便让我在娘亲灵前发誓,再不许我爬树。”

        “你是够顽皮,这么小就去爬那么高的树!”荀予佑道。

        云宜轻哼一声:“我有多小,树有多高,说得好像你亲眼看见一般。”

        荀予佑打个哈哈,道:“你自己说小时候,那便是年幼啊。山里的树自然长得高,我能想见你顽皮的模样,定把先生吓得不轻。”

        “是啊,那一次要是没有……”想起祈珏,云宜倏忽闭嘴。

        荀予佑看着她,一时亦默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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