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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21章


魏禧没有躲,结结实实挨上了一巴掌。

        论身手、论实力,他若是想躲,溪宁一定奈他不可。

        魏禧是什么人,他是十几岁就被扔去军营和那些兵痞一同出生入死,是在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人物。

        可他就像是一只给主人丢脸了的狼犬,耸落着大脑袋恹恹地凑在主人身边。大狗狗做错了事,心中胆怯,却又舍不得离开主人。

        巴掌挨在脸上,虽然没有刀剑刺伤那样疼,但也是火辣辣的。可是他心里却欢喜的很,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主子会将情绪放在他身上。主人会因为他而产生喜怒哀乐。也只有这样,他的主人才会愿意碰他。

        半晌,他犹犹豫豫地开口,“主人若是能消气,打死奴才也不要紧。”

        溪宁快速走到窗边将那些隔绝日光的厚重缦布扯开,没有理会他,她伏在贵妃榻的小桌上,感受那种温暖的光将她笼罩的滋味。

        魏禧用贪慕的眼神描绘着眼前人的眉,眼前人的唇。他甚至不敢开口惊扰这幅画面。但是他不得不去禀报今日朝廷内外发生的大小事宜。

        没有人比他更明白溪宁公主对待没用的人是何等的狠心。

        “狄戎的使者明晚便要觐见了。陛下吩咐过,公主您不必前去。”

        溪宁睁开眼,只一下,便让跪着的男人不敢继续,垂头丧气的狗狗不知所措,不知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

        “溪濯做的倒是绝。”

        美人只怕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敢光明正大直呼圣上名讳而不怕冲撞的人了。她想起秦行空与她相见时说的那些真真假假的话——

        “溪濯为谋取皇位,同狄戎勾结,又觉秦家于他不利,意图设计坑杀秦家的军队。”

        秦行空为人狡诈,必不会对她全盘托出,何况他们之间还有生死之仇。可这字字句句都符合溪濯的行事作风,他一向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

        她想了一下,“溪濯将本宫支开,一则为了不让本宫支持秦溯与狄戎兵戈相见,二则掩盖他旧日和狄戎合谋之事。

        秦行空说的话不可全信,溪濯或许真的同狄戎那边达成了秘密的合作,但是这合作的内容,绝对不仅仅是秦行空说的那样。

        思及至此,她食指轻轻勾住魏禧的衣领,将人带着往自己身边爬了几下,“他做了什么准备呀?”

        魏禧一五一十地道来,溪濯为了阻止溪宁进宫,对外已经放出话去——近日是秦将军的尾七,公主思恋夫君,黯然神伤,久病不起,在秦府养病。

        “没新意的东西,除了病,他还会说什么?不能说本宫死了吗?”

        魏禧一惊,“公主,这话可说不得。”

        溪宁看着他慌张的样子,咯咯地笑起来,替他把刚刚自己勾乱的衣领轻轻抚平,“怎么说不得?”

        “有时候这人死了啊,比活的时候更有用。有时候这人活了啊,倒更容易死了。”

        魏禧冷汗已经湿透了身后的衣衫,但面上仍是那副恭敬的样子,“是,是。”

        -

        相府来了位不速之客,对方没有多言语,在偏门出叫来管家,从斗篷下轻轻挥动了什么东西,对方就诚惶诚恐地将人迎了进来。

        王相早朝归来连朝服都没有来得及换就听说有人造访,连忙披上一身常服来到了相府一处较为僻静幽深的院子。

        他沉着脸打发走了谄媚笑着的小厮,亲自将院门小心合拢。

        看着与预想中不太一样的身影,年过半百的老相微微一愣,直到看清来人的清丽的脸时才恍然惊醒,立刻毕恭毕敬地叩拜下去。

        “臣,参见公主。”

        “不知公主前来,有失远迎,还望您恕罪。”

        溪宁躲过秦府的守卫穿过大半个京城来相府,自然不是仅仅为了接受老者的叩拜。

        时至今日,她也无需再假惺惺地做那些无用的可怜样子。那些伪装能骗得过秦溯和溪濯,却瞒不过眼前的两朝大臣。

        “王相,本宫此番前来唯有一事想问。”

        许是听多了溪宁公主柔弱善良的故事,王相没有想到她会如此直白地单刀直入。但他毕竟见多识广,知道什么是逢场作戏,什么是韬光养晦。

        一个生在那样的地方,又有那样身世的女子能够功成身退,不是仅靠一副皮相和那些糊弄世人的无辜就能够做到的。

        “您但说无妨,老朽必定知无不言。”他捻了一把胡子,作出高深模样。

        两人相遇不过半柱香,却明里暗里地打了几场太极。

        “狄戎来使,究竟所为何事?”

        溪宁没有和他客气,直接问了最为敏感关键的问题。魏禧立场犹疑,秦行空满口谎话,秦溯难堪大用。只有王相,这个亲身参与到谈判的人,也许才会知道狄戎来使的真正目的。

        王相没有想过她会问这个问题,一时神情有些呆滞,但他诚恳地摇了摇头,“臣也不知。”

        “王相深入驿站,同那使者畅谈半宿。无论对方有什么需要所求,王相都应有所发觉……”

        “他们带来了一张纸。”

        “一张纸?”

        溪宁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的人,不到迫不得已,她是不愿同这些朝堂上的人见面的。往日的计谋安排一向是交由魏禧去做。她不能确信对方是否会因为她的出现而轻视于这场谈话。

        “正是,狄戎使者带的十抬大箱空空如也。”王相顿了顿,“真正有用的,只有一张纸。”

        他的语气缓和下来,眼神瞟向右侧,似在回忆着什么——

        那日他到达驿站,原本做好了舌战群儒的准备。

        在他的印象中,狄戎就像是永远也不满足的怪物,不停地要这、要那。地、食物、甚至云洲的一切。

        他们躲在草原中人迹罕至的地方,像蛰伏的毒舌,想要将整个云洲吞吃入腹。

        可那一日,狄戎的使者却没有提丝毫的要求。

        他们带来了自酿的葡萄酒,与他推杯换盏,只字不提来访事宜。只说面见圣上时自会有答复。而且那使者一再保证,只会让云洲和狄戎交好,必不会交恶。

        王相不胜酒力,却牢记圣上交代的使命,苦苦追问狄戎的目的。也许那使者被问的烦了,这才掀开一个箱子,里面竟空空如也,只有一张写满狄戎文字的纸。

        ——“这,就是未来百年安定的关窍。”

        王相说的入神,却没注意到溪宁的神色渐渐苍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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